“…父亲?”范卿洲轻声唤他。 范鸢忽然红着眼眶重重的应了一声:“哎。” 范卿洲后背一凉。 下一刻,他就被范鸢抱在怀里,闷得他呼吸困难,但比呼吸困难还要令他头疼的就是范鸢好像被人夺舍了。 他思来想去,都没想到范鸢如此修为能被哪个恶鬼夺舍成功,可如果不是夺舍,范鸢怎么可能在看见他没有修炼时非但没有惩罚他,还突然将他抱在了怀里。 他做梦都不会这般荒唐。 “可有何不适?”范鸢总算松了手,双手扣在他的肩上,目光始终落在他略带困惑的双眸上。 范卿洲轻轻摇头:“多谢父亲关怀,孩儿身体无碍。” 范鸢拍了拍他的肩,又嘟囔了两句:“无碍便好,无碍便好。” 范卿洲依旧有些别扭,故而,他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父亲,师兄是何时收的弟子,我竟未来得及送些贺礼。” 范鸢目光一顿,视线落到了一侧的祁憬笙身上,片刻,他道:“无妨,为父代你送过了。” 范卿洲有些意外的看向他,旋即朝他一笑:“多谢父亲,但意义总归是不同,我还是…” 剩下的话没说完,祁憬笙就扯了扯他的袖口,双眸隐约有些湿润,唇瓣开合几下,但都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似乎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范卿洲虽然不懂为什么他这么怕自己,但还是温声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少年艳红色的瞳仁盯着他看了两秒,才轻声开口:“师尊他外出游历,诸位师兄又因为我是妖而不愿教我修习,小师叔,我能不能搬过来同你一起修习?” 少年像是怕他不同意,说完以后便干脆低下头,局促不安的扯着自己的衣角。 范卿洲正准备委婉的告诉他此事不妥便听见了范鸢应下了他的话。 “也好。” 范卿洲明显一愣,瞳仁微微放大,像是在疑惑为什么范鸢会如此“草率”的做了决定。 范鸢看了看他,总归还是开口解释道:“他是妖,旁人待他兴许都会心存芥蒂,但唯独你不会。” 当然,范鸢并非只因为此事便轻易将祁憬笙指派给他,而是因为他们早就在范卿洲昏睡时商议好了—— “师尊叛逃我合该替他赎罪,即便我尚未与他行拜师礼,但我总归是他捡回来的。”祁憬笙刚清醒不久,身上的妖气横冲直撞的在他体内蹿动,但他依旧强撑着,眸光坚定的看向范鸢,“更何况若我不跟着小师叔一道修习,恐怕这偌大的檀贺宫也不会有我的去处了。” “但你的修为…”范鸢依旧有些犹豫,因为若是范卿洲自己一人遇险,依照他的修为还有可能全身而退,即便没有全身而退,也可能是两败俱伤后侥幸逃脱。 但若是范卿洲在自己身边带了个人就不一样了,修为高些的还好,若是像祁憬笙修为这般低劣的妖,他们一旦遇到危险,祁憬笙必然会成为他的拖累,除非范卿洲会在落入下风时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弃。 而范卿洲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甭说是朝夕相处的朋友兼同门,就算是先前从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他都不可能会弃人而去。 他虽对祁憬笙抱有感激,但这点感激不足以让他用自己险些丧命的亲子来抵。 祁憬笙显然也读懂了范鸢话里的意思:“我的修为不高,但若遇危险,我可以为小师叔拖延时间。” 说着,祁憬笙毫不犹豫的将紫玉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刀刃刺入自己的心脏—— “你疯了?!”紫玉瞪大双眼,手忙脚乱的翻找药瓶,倒出一粒止血丸想要送进祁憬笙嘴里却被他微微偏头避开。 祁憬笙额角青筋暴起,同时鬓发间渗出些许冷汗,他颤抖着手,又将匕首向心脏深处抵入。 “唔——!”他呼吸停滞一瞬,下一刻,又重新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唇间血腥气息漫延,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沙哑着嗓子道,“我不会死。” “我可以、可以…”祁憬笙费力的将插入心脏的匕首拔出,血水不断涌出,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替小师叔挡住任何致命攻击,小师叔在我身边,不会出任何意外。” “即便有意外,我也可以再为小师叔挡一次。” “让我赎罪吧。”祁憬笙抹去了唇边的血渍,停了许久,才补充道,“替他。”
第30章 范鸢同紫玉对视一眼, 总归没再拒绝他。 祁憬笙见状又连忙补充了一句,生怕他们反悔似的:“虽然我的修为不抵小师叔,但若我恢复好后定然有力自保, 不会拖小师叔的后腿。” 对面两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他有些发慌, 又急吼吼的为自己争取道:“我修为涨得虽然不快, 但过些日子就能做到护住小师叔了,只要我恢复好, 很快的…” 闻言,范鸢重重叹了口气, 旋即抬眼,对上了祁憬笙忐忑的目光:“…罢了,罢了。” 他们原本是打算让范卿洲在朝露殿内不外出即可,但平日里他们也没少分给范卿洲委托,若突然不分给他了,他定然会感到疑惑。 万一他到时候觉得不对便干脆出来问了旁人,再万一正巧有人不顾他们的令依旧把余不霁叛逃一事当做饭后闲谈被范卿洲听了去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让范卿洲被刺激一通。 故而,他们思来想去, 还是决定不如多委派范卿洲些任务, 叫他不在檀贺宫内待着便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毕竟余不霁叛逃一事他们早已下令严禁外传,私底下饭后闲谈他们也许管不了,但外传便是绝无可能了。 一来是余不霁叛逃一事传出去有损檀贺宫名声,对他们这些弟子而言算得上是祸事一桩,谁都不愿意听到自家前辈师长被旁人说成叛逃, 连带着他们也被歧视,故而他们顶多会私底下跟同门好友说上几句, 绝对不会朝外界传出此等丑闻。 二来是此事一旦传出,人妖的关系必定恶化,而檀贺宫向来是处于中立的,但问题就出在了这,檀贺宫连自己人都管不住,哪还有人会相信什么人妖同归?彼时定会大乱一场,檀贺宫即便有心阻拦,也难以拿出足以说服别人的证据,到那时恐怕真会如陆锦单所说乱象四起。 谁都不会想这种场面出现,于是,檀贺宫内知晓此事的人都默契的达成了共识,跟朋友闲谈两句不被人发现就罢了,外人问起来,留给他们的回答只有闭口不言。 “正巧怀矜驱除邪祟时还未同人打过配合,不如趁此机会,锻炼一番。”范鸢说着,将刚送上来的委托递给范卿洲。 范卿洲觉得配合总得是两人实力不相上下才算配合,以他跟祁憬笙这种情况来看,只能算作他带了个挂件接委托。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是多看顾一个人罢了,对他而言也并非什么难事,更何况这人还是他师兄的徒弟,师兄不在,他理应帮师兄照看一下。 范卿洲成功把自己说服后看了看祁憬笙空空如也的手,朝范鸢道:“父亲可还有些容易控制的防身法器?” 范鸢正要开口,祁憬笙便眼睛一亮,将自己袖口间的袖箭:“小师叔,我有!” 袖箭落到范卿洲手中时立刻幻化成了一个翎羽护腕,严丝合缝的扣在了范卿洲腕骨处。 范卿洲微微一愣,转瞬便想通了为何卟未棠会落到祁憬笙的手中。 定然是余不霁在临走前怕他受欺负故而给他留了个防身的法器。 只是,若卟未棠在手,他为何还会受那么重的伤? 答案不言而喻,肯定是余不霁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教他用,故而即便卟未棠在手,也是个无用的物件。 范卿洲目光一顿,将扣在手腕上的翎羽护腕又重新系在了祁憬笙袖口处,顺势握住他的手—— 下一刻,袖箭迸发出一声响,将落叶牢牢订在了树上。 “于你而言距离越远,卟未棠发挥的威力便越大,所以若遇到危险尽量与人拉开距离,方可以卟未棠自保。” 范卿洲说完便松了手,见他一言不发的盯着卟未棠又补充了一句:“近距离时只要在我身边便好。” 祁憬笙恍然回神,朝他甜甜一笑:“多谢小师叔教诲。” 他将系着袖箭的手背到了身后,指尖不停摩挲着那抹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温度。 话落,范卿洲还是开口问道:“你可要重新立道?” 其实这话该余不霁来问的,但碍于余不霁远走,他又实在不会妖类的术法,檀贺宫上上下下约摸着都不会,而祁憬笙又跟上了自己,问这话的活儿自然就落到了他身上。 祁憬笙红瞳微闪,转瞬摇了摇头:“算了吧,若是重来,我恐怕就要成小师叔的拖累了。” 他说这话时笑盈盈的,语调轻快,像是在开玩笑似的。 他说着又补充道:“如今这样也很好,至少我有力自保,若是从头再来,我恐怕要一直躲在小师叔身后当缩头乌龟了。” 范卿洲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以他来看无论祁憬笙是否重新立道都无伤大雅。 毕竟他这点妖力在范卿洲眼里几乎可以算作忽略不计。 “也好。”范卿洲的声音柔和清冽,带着些令人安心的意味。 “那个…你们可不可以带我一个?”远处,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举起手,试探性开口,“我灵根不差的!只是…只是还没来得及行拜师礼…” 他的声音愈来愈小:“师兄们都不愿意带我修炼,我又没有长宁殿的令牌,也不能去藏书楼自学术法…” “小师叔,我很厉害的,你带我一道吧!!!”沐栀青鼓起勇气,突然放声大喊,一侧的祁憬笙眸色微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范卿洲应了下来。 他错愕转头,尽管他早就知道范卿洲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不管,但在他听见范卿洲要带沐栀青一道走时还是攥紧了掌心。 …明明他要追上范卿洲时万般磋磨,凭什么沐栀青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能跟他一样跟在范卿洲身边? 他看向一侧的范鸢,范鸢也并未阻止,甚至还给沐栀青送了一个称手的护身法器。 额间的印记发烫,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在嫉妒沐栀青,但那又如何,他就是不想让范卿洲跟旁人有丝毫瓜葛。 范卿洲只能是他的。 沐栀青拿着手中的法器,眼睛一亮,立刻扑到了范卿洲身侧,亲昵的扯着范卿洲的隔壁,笑嘻嘻的朝范卿洲道谢:“小师叔当真是——” 远处一阵强风卷着泛着红光的妖力直冲沐栀青面门! 沐栀青下意识抬手,双眸紧闭。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范卿洲竖起吞云剑将那股妖力挡了回去。 祁憬笙不爽的眯起眼,红瞳散发出危险的信号,沐栀青后背一凉,下意识朝范卿洲的方向靠了靠。 下一刻,祁憬笙便垂下眼,将手上的袖箭又塞回了范卿洲手里,整个人局促不安,小心翼翼的看着范卿洲的脸色,端详片刻,他才小声开口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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