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飞升所需的,不过就是斩尽世间怨气的那抹灵力,既然有人可以凭借斩断屠城所产生的怨气而飞升,那他也可以凭借斩杀入魔之人成仙立道—— 余不霁眸光一顿,他想…引人替他试上一试。 只不过,这入魔之人得天资极好,至少,有能力飞升为仙。 他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人便是范卿洲,他体内有妖的血脉,即便走火入魔,也不会引起旁人怀疑,只是他下意识避开了这个人选,反而选择了个更容易暴露的办法——在收的徒弟里挑选合适的人来做这个入魔之人。 沐栀青连同祁憬笙都是他选的,那个颇为适合入魔的人。 心脉逐渐枯竭衰败,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寿数将至,他没有退路了。 他必须成仙。 也只能成仙。 于是,他铤而走险,设计了一出假死的戏码,请了范卿洲当这个“目击证人”,以此彻底洗脱自己的嫌疑,毕竟若他不死,便极有可能暴露,而在他暴露以后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被群起而攻之。 彼时,他甭说成仙,就连他自己都难逃一死,只是他没想到范卿洲会替他走火入魔。 他看着范卿洲一遍遍的重复着杀了他时心上一团乱麻。 其实范卿洲入魔与他而言并非坏事,他的修为不低,也临近飞升,此刻入魔被他斩杀即便他没有踏着范卿洲飞升成仙修为也定然会增长数倍。 可他也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的做了个好人,把范卿洲从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 而后假死,被范卿洲背着,回了檀贺宫。 好在他本身就是妖,那邪祟与他而言并无大碍,只是强行将邪祟从范卿洲体内逼出时有些难挨。 不过跟换影阵相比,这点疼痛不值一提。 “所以我入魔,是你算好的?!!”祁憬笙咬牙,呼吸起伏不定,他气的浑身发颤,却还不敢相信,“我天生灵脉低劣,那么多人,你为何偏偏选我?” 为何偏偏… 是我呢? 余不霁这会儿也不反抗了,像是放弃了挣扎一般,在听到祁憬笙的话时堪堪掀起眼皮:“…因为你也是妖。” “但你不会死。” 不会死,就能一直修炼,即便根骨奇差,却也总有得道飞仙的那一天,只是他的确没想到最后那个临近飞仙最终依然坠入魔道的人会是祁憬笙—— 他原本是将祁憬笙当做他飞升为仙的最后一层保障,若沐栀青失败了,还可以拿祁憬笙来抵,毕竟祁憬笙死不了,即便他根骨奇差也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器具。 但谁都没料到,这个根骨奇差的器具却先一步入了魔,甚至一夕之间,接连将檀贺宫内的所有人都变成了自己的手下败将。 就连临近飞升的范卿洲都被他粉碎了灵丹,成了一介废人。 祁憬笙瞳孔一缩。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也是因为自己的这身血脉才收自己为徒。 他看着余不霁那张淡漠的脸,心上泛起一阵强烈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祁凌…!”范卿洲口中一阵腥甜,额角的青筋随着他喉结滑动抽搐了几下,他几乎是立刻察觉到祁憬笙此刻的情绪不对,“凝神!” 怒火骤然被这一声“祁凌”浇灭,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这是入魔的前兆,他回眸,将范卿洲扶了起来,勉强压下怒火。 “…小师叔,我没入魔。”祁憬笙深呼了一口气,“我不会…再入魔了。” …不会了,再也不会,入魔了。 周遭骤然一暗,只见半空中有一位白衣少年握着长剑抵挡着天上不断降下的雷劫—— “惊秋仙尊这是要飞升了?!”有个弟子惊奇的说。 “肯定是啊,惊秋仙尊无论天资还是心性都是顶好的,他飞升不就早晚的事吗?” 嘈杂的声音中,一团黑漆漆的雾气径直朝着那少年而去—— 一道连绵起伏的雷劫极速降下,那团黑雾将少年包裹了个彻底。 “噗——!”范卿洲错愕的看着眼前满脸戾气的少年,他说不出什么话来质问他,他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为何曾经追着自己、说要跟他一起斩妖除魔的少年会堕了魔。 灵丹逐渐碎裂,范卿洲被眼前的少年死死禁锢在怀里。 飞升雷劫不会因为祁憬笙的到来而停止。 上百道天雷,被祁憬笙强硬的挡了下来。 范卿洲微弱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上。 天雷疯狂的落在他的背上,血肉模糊。 但那时他想,范卿洲此生只能做他的笼中雀,哪怕他身死道消,他也会把范卿洲的魂魄带过来,囚在他身边,范卿洲这辈子,都别想摆脱他。
第28章 “时序仙尊…叛逃, 他…”腥甜的气息窜入鼻腔,祁憬笙额角上不断冒出血珠,顺势下淌, 有的竟已掺入了眼眶。 眼前一片赤红,他晃了晃脑袋, 要开口继续说些什么, 喉头滑动,他却体力不支, 在昏迷前将范卿洲护在了怀里。 “快!快去禀报朝明仙尊!!!” “我去请紫玉长老!其余人原地待命,保持警戒!” “是!!!” 檀贺宫内的守夜弟子不多, 但也足够应对这种突发情况,不会显得过于慌乱。 只是在一侧看着两个留了满地血的血人的阿泠就不太好了。 他对着两人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先抬范卿洲,难保不会压到祁憬笙身上的伤,到时候很可能让祁憬笙伤势加重,反之亦然,于是, 他悬在半空中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兰汀水榭内。 紫玉长舒了一口气,将玉瓶里的药丸分别塞进了两人的嘴里:“他们二人皮外伤居多, 未曾伤及根骨, 仔细修养几天便可无恙。” “只是…”她抿唇,看向眉眼微蹙的范卿洲道,“惊秋的魂魄似有损伤,醒来恐怕会忘却一些事情…” “我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彻底恢复记忆,但在这期间, 不可过多刺激于他。” 换而言之,就是不能提前借助人力让他恢复记忆, 只能等他自己慢慢想起来。 范鸢也跟着叹了口气,但总归是将紧攥着的手松开了,旋即,便将视线落到了躺在范卿洲身侧的祁憬笙身上。 他身上的伤对比范卿洲只多不少,且基本上都是余不霁用沉舟剑所伤。 范卿洲身上倒是没有沉舟剑留下的伤痕。 至于阿俞——在他们赶到时便只剩一具冰冷的尸身,他躺在血泊中,一只手陷入泥泞里,原本干净的衣衫又被沾得脏乱不堪。 将他尸身抬走的弟子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毕竟死一个路边捡回来的乞丐总比死了自家同门要好,更何况这乞丐本就无依无靠,死了也没什么人会惦念他。 这般无牵无挂的走,总比饿死街头要好上百倍。 半个时辰前。 祁憬笙费力的将范卿洲扶起,唇间散出的微弱灵力逐渐灌入范卿洲体内。 若是平日,范卿洲必定不会这般轻易的陷入昏迷任人宰割,只可惜如今他魂魄受损,先是在与余不霁的身体互相排斥,再加上灵泉内残留下的妖气将他那沉寂多年的血脉唤醒,一时间内息紊乱。 他上一世功力鼎盛时尚且没有遇到这等棘手的情况,故而,这会儿他无法强撑着立刻调节内息也属正常。 余不霁咽下唇间翻涌而来腥甜的气息,换回身体对他而言算是好事一桩,虽说他一时半会儿拿这阵法也没什么办法,但等这阵法一停,他便可以立刻将他们… 他掀起眼皮看向范卿洲。 或许可以将范卿洲的记忆抹除,带在身边好好养一养,权当做上一世他失手将范卿洲卷入其中的补偿。 等他成仙了,他也可以助范卿洲飞升,如此一来,前世种种,便可一笔勾销。 至于祁憬笙,死不了,若是范卿洲喜欢,他也可以把祁憬笙带着,当个解闷的工具,如果范卿洲不喜欢,祁憬笙便还是当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器具,左右祁憬笙不会死。 只是无论怎么选,这两人都不能继续留在檀贺宫—— 幻境内。 “时序,你…”木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而此刻,余不霁身上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妖气,虽然他已经收敛了许多,但仍有一丝妖气泄露出去,范鸢身子一顿,将门关上那一刻空气中弥漫着的妖气骤然散去。 余不霁眸光一沉。 这是他自入檀贺宫以来第一次主动去寻范鸢,他手里还拿了一盒糕点,在范鸢的裳缨殿外踌躇许久,最终还是踏入殿中,将那盒糕点递给了范鸢。 范鸢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他没想到余不霁会因为自己顺手帮他掩盖了妖气便主动来给自己送吃食,毕竟余不霁性子冷淡,从不与人深交,就连他这个师尊也不能同他说上几句话。 余不霁拎着糕点的手悬停在半空中,见范鸢没接,他以为此事要落空,正准备将糕点收回来,再重新想个法子给范鸢下药,手上就忽然一轻,范鸢喜滋滋的接了这糕点,将糕点盒子拿在手上。 余不霁见他如此开心,一时间不知作何举动,只是他隐约有点后悔。 万一,范鸢不会因为他妖的身份对他如何,他这一动手,范鸢便必然会死。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由他掌控着。 余不霁眸光微动。 不过若范鸢没想过对他不利,这毒也不会被他催动,只需要在毒发前将解药送过来便好了。 思及此,余不霁淡声开口:“师尊不吃么?” 范鸢眼睛一亮,唇角微弯,片刻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但他的语调仍能听出些喜悦,他连声说:“吃啊,怎么不吃?为师何时说不吃了?” 说着,范鸢将那带了毒的糕点一块接一块吃了个干净。 余不霁看着他吃完,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难得朝他笑了一下。 “这糕点可是你亲手做的?” 余不霁思量片刻,道:“算是。” 亲手往糕点里下的毒,四舍五入也算是他亲手做的。 范鸢更满意了:“甚好,甚好,想不到时序你还有如此手艺…” “师尊过誉了。”话落,余不霁将视线落到了门外,淡声开口,“天色已晚,弟子便先行告退。” 范鸢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下去:“也好,也好。” 余不霁便是这般轻易便将那害人性命的毒下给了范鸢。 而范鸢本人却对这等低劣的手段浑然不觉。 他还沉浸在自己养了许久的徒弟终于会主动给自己送吃食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后来他便时不时会收到余不霁送来的糕点,每次都是余不霁亲手送来,又目光灼灼的站在他身侧,盯着他吃完才算彻底罢休。 范鸢没法儿,只能将糕点吃个一干二净,以此让自己的徒弟安心,他想让余不霁知道,自己从未因他是妖而待他同旁人不一样,他也想让余不霁知道,即便他是妖,也一样会有人愿意待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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