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余不霁会知道自己的用意,便从始至终都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毕竟那日自己撞破余不霁妖力溢出时余不霁不会看不出是自己帮他收敛了妖气。 只是他没料到,余不霁会对他下了死手。 余不霁假死那天起,范鸢便开始毒发。 只不过范鸢没同旁人说,他以为只是自己年岁已高,从未想过自己是被余不霁下了毒。 最后一次毒发阴差阳错赶在了他得知祁憬笙入魔的消息时。 于是,便传出了朝明仙尊被祁憬笙气的昏死的传言。 但只有余不霁自己清楚,范鸢不是被祁憬笙气死的,而是最后一次毒发,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而已。 至于余不霁为何不怕这毒被人发现—— 一来是因为他觉得范鸢不会找人去查,二来则是即便有人查了,这毒也是查不出来什么的,因为这毒是他用春敕阁内残留着的妖气提炼出来的。 他知道阿唐是艳妖,而艳妖身上的气息不但可以叫人放松警惕,还能将毒物包裹起来,叫人毫无察觉的被毒素侵入肺腑。 毕竟大多数艳妖都是以此毒杀比自己修为高的人或妖,再在他们陷入其中时把他们的灵脉灵丹一并吞噬,使自己的修为增加。 故而,余不霁便利用了春敕阁那点微弱的妖气,将毒物包裹在里头,而因为余不霁先前常去春敕阁,范鸢对于他身上沾染了阿唐的气息也并未在意。 更何况最开始是范鸢觉得应该带他去春敕阁“修养”一番的。 那时余不霁身上的气息即便被他掩盖住了,也难免不会有什么时候泄露出来,因此,他为了让余不霁不会暴露,便时常带他到春敕阁内“修养”。 只是他没料到,自己最后丧命竟也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 若他不带余不霁来春敕阁,即便他被下了毒,紫玉也定然能查出他体内的毒素,只可惜他从未想过余不霁会想取他性命。 阵法彻底破裂,与此同时,余不霁唤出沉舟,他握着沉舟撑起自己的身体,沾了血的几缕发丝黏在他的鬓角上。 他却恍若未觉般将乱窜的灵力灌入沉舟剑中,朝祁憬笙的方向一劈——! 他向来不喜欢优柔寡断,自然也不会在打架之前还好心的说几句客套话给祁憬笙反应的时间。 祁憬笙瞳孔骤缩,他此时没有太多灵力护身,甚至经脉都未曾打通,光凭借符纸或者他记得的那些阵法根本不可能挡下余不霁这一击! 那白刃卷着疾风,直冲祁憬笙面门而来—— 千钧一发之时,祁憬笙额间忽然显现出一抹火红的印记,那是他身为妖,调动妖力后一定会显现出的东西。 前世他从未用过自己这身妖力,因为他不想离范卿洲越来越远,一旦他用了妖力,他的身份便再也瞒不住了,到时他不知范卿洲会不会更想远离他,但他总归是不想冒这风险。 只要他不去动这身妖力,他便还能骗自己,当自己是人,他甚至还可以当自己是跟范卿洲一样斩妖除魔的仙尊。 这也是他前世为何一定要旁人叫他怀沉仙尊的原因。 他就是这么个怪人,一边不断证明自己同范卿洲是一类人,是天作之合,盼着范卿洲有朝一日能喜欢上自己。 一边又清楚的知道范卿洲不会喜欢上一个卑鄙又无耻的邪魔外道,于是,他便又想着范卿洲恨上自己也好,只要他还能记得有自己这么个人便是好的。 “砰”一声巨响,祁憬笙额角渗出一丝血来。 但好在,他没有被余不霁那一击伤的太重。 主要原因是余不霁刚刚换回身体,灵力不稳,才叫他以妖力拼了不相上下。 但若余不霁一直这般,他恐怕也抵不住这等强烈的攻势。 于是,在余不霁动手前,他率先开口:“师尊若想鱼死网破弟子也能奉陪到底,只是…” 祁憬笙鲜红的瞳仁直勾勾的望向他:“弟子与师尊不同。” 余不霁自然也知道他说的不同是什么意思。 若是只看修为灵力他现如今的确可以将祁憬笙打个落花流水,但现在祁憬笙动用了自己的妖力,而他若动了妖力身上的灵脉便会立刻失控,故而他只能用灵力同祁憬笙对打。 但即便祁憬笙用妖力用的生疏,他的血脉也极其强悍,加之祁憬笙就如同路边被烧过的野草,即便被他杀了,也依旧可以重新活过来,若祁憬笙真要同他拼个你死我活恐怕他也会吃不消,到时候一旦被祁憬笙找到漏洞,将他打伤后传信给檀贺宫的人,他也一样会暴露出来。 到那时他不光要躲檀贺宫的人,还要时时刻刻防着祁憬笙趁他不留神伤了他。 这对前世关系尚可的师徒在此刻无声对峙着。 最终余不霁败下阵来,他收了沉舟,当即撤出了檀贺宫。
第29章 范卿洲有点头大。 因为他刚一清醒就看见了一个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拖着一身伤趴在他床榻边儿上, 少年身上还隐隐散发出一阵血腥气直冲而来。 范卿洲起身,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挂住了他的衣衫,他顺着那股力道往下一看, 就瞧见了那少年死死扯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 这会儿少年已经清醒了,他额间鲜红的印记以及身上浓厚的妖气将范卿洲整个人死死包裹着。 范卿洲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少年陷入沉思。 他依稀记得自己从没同任何妖怪结过契, 更何况还是眼前这种看起来漂亮但修为不高的妖怪。 他觉得这种妖怪跟他共享修为很大概率会拖了他修炼的后腿, 即便他当真脑子不清醒了想要同这漂亮的妖怪结契他的父亲也断然不会同意。 范卿洲想了一圈,更加肯定了自己绝不可能跟一个修为如此低下的妖怪结契,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用灵力探了一探, 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他的妖气时松了口气。 只是若不是结契,这妖怪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关心他? 范卿洲再次思考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他可能是在讨好自己,想要自己护他周全。 毕竟他的修为看起来真的很低,而且他身上的伤也不少,像是跟人打了架,还打输了。 思及此, 范卿洲对眼前这个“漂亮花瓶”有了些许怜悯,于是, 他生疏的抬起没被扯住的那只手, 摸了一把少年的头,又叹了一口气:“日后不要同人打架了。” “且不说你修为如此…”范卿洲欲言又止,最终也没忍心说什么狠话,毕竟这小妖已经受了重伤,再怪他也是于事无补, 故而,他话音一转, 道,“妖修炼的确是有些艰难,但你若刻苦些,便也能自保,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浑身是伤。 少年呆愣愣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回他,只是攥着他衣角的手更为用力,范卿洲则当做无事发生,但却默不作声的将衣角从他手中扯了出来。 手里骤然一空,少年才算回神,他试探性开口:“…小师叔?” 范卿洲一怔,握着吞云剑的手下意识收紧,他回头,看向同样愕然的少年,略带疑惑的问:“你是师兄新收的弟子?” 虽然余不霁时常收些家室特殊的弟子,但他还是没想到余不霁竟会收一个妖当做弟子——主要原因是妖修炼同人修炼不同,余不霁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妖修炼的法子学会,除非这小妖摒弃自己的一身妖力,唤起灵脉,从头来过。 但瞧这小妖周身散发的妖气不像是想要唤起灵脉的模样。 少年紧盯着他的双眸,像是要将他看穿似的,半晌,才僵硬开口:“…是。” 闻言,范卿洲眸中带了一丝歉意:“实在抱歉,先前我未曾同你打过照面,方才误以为你是误闯进来的小妖,才同你说了那番话,若是刚入门的弟子能修炼到这等地步已算不易,日后定然会出人头地。” 范卿洲说着,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如何给他赔礼道歉,毕竟自己刚才口无遮拦,还嫌弃人家的修为太低,这对于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来说得是多么大的打击,他怎么说也要补偿人家一下,即便人家不生气,他也得将自己的诚意奉上。 只是他的视线不由落到了这人血淋淋的伤口上,虽说这人已经包扎好了,但伤口隐约开裂,他以前跟紫玉学过一招半式,自然知道如何用灵力将伤口的疼痛降到最低。 出于歉意,范卿洲将手抵在他的伤口前,灵力不断从他指尖渗出,微微泛白的光晕包裹住血腥的气息,直到屋内彻底没了那刺鼻的气息范卿洲才慢慢开口:“此术可镇痛消肿,不过并没有加速伤口愈合的效果。” “若是可以,还是不要以术法催伤口愈合,自然愈合更好些。” 他收了手,同时将自己的玉牌递给了自己跟前这位眼圈泛红的少年:“檀贺宫内,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玉牌落账。” 他决定拿自己的银子赔礼道歉:“方才是我唐突,还望——” 他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实在说不出师侄这两个字,于是,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儿,变成了一句普普通通的:“仙友见谅。” 只是眼前这个少年看见他这副模样却又慌慌张张的来扯他的衣角,双唇开合几次,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范卿洲看了眼外头的天,估摸着自己该去修炼了,便又一次慢慢将自己的衣角扯了出来,只是这次他温和的跟少年解释了一句。 “我每日此时都要去修炼,并非刻意回避仙友。” 少年额间的印记更加红艳,原本被灵力压下的妖气此刻更为浓重,一时间,范卿洲被这股强烈的妖气逼得微微蹙眉。 少年见他不悦,立刻收敛了气息,声音极小的开口问他:“我能不能同小师叔一起修炼?” 范卿洲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跟自己一起修炼的事,他想跟祁憬笙说人和妖修炼的法子不同,他们不可能一起修炼,但碍于先前的事,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提出先带他去吃饭,吃完再议。 少年薄唇微动,但最终也恹恹的轻哼了一声“嗯”。 范卿洲没再耽搁,快步带着这小妖到了铺子前,询问过后点了些吃食,目光落到这小妖身上。他觉得这小妖有点瘦,以至于他有些怀疑是他师兄忘记给这小妖吃饭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瘦,看着像是营养不良。 范卿洲看着这小妖三下五除二的将包子生吞下去默默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又问小妖:“你还饿吗?” 出乎意料的,小妖摇了摇头,朝他一咧嘴:“不饿了。” 范卿洲得了他的话,攥起撂在一边儿的吞云起身,在回去的路上偶遇了他的父亲—— 他顿时身子一僵。 遭了,早知道他就该拜托阿泠带这小妖去吃饭了。 范卿洲心下一沉,视死如归的往朝露殿内踏去,只是令他意外的是范鸢看见他并未修炼似乎没打算要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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