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安脸上也带着笑,但他要保持冷静,事情还没做完,还有最后一步,重修一座耐用的河堤。 这个就简单多了,沈泽安虽然没这方面的研究,可是他来自千年后啊,千年后的人们早已研究出什么河堤最为耐用。 锯齿状的河堤可以很好的承受水压和拦截河水,加上可以改变大小的出水闸口,以后可以在汛期前提前放水,防止一次性攒太多的水溢出来。 一切大功告成后,剩下的钱当然用不完,沈泽安索性大手一挥,给大家按功劳和基本救助发钱重建房屋。 “现在已经入冬,赶一下还是能种上一次麦子的,给他们发种子罢。”李沐补充道。 他默认这些钱没花完也是国家的,沈泽安走后下一个来接任的不一定会做这些,倒不如他们痛痛快快的花出去给大家做福利。 沈泽安点点头,让他自己写账本拨钱,这些日子他忙得厉害,前阵子在河堤上晕了,把百姓吓得差点跟着他晕过去。 大晚上的围在医馆门口不肯走,直到沈泽安醒了才肯回家睡觉。 沈泽安被他们搞出来的阵仗吓了一跳,现在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连忙吃药,不敢再拖下去。 他们这边开始其乐融融,朝中却是风云涌动起来。 “心怀天下沈泽安,哈,不愧是皇兄的人,和他一样惯会收买人心,既然那么开心,本王也送你一份大礼好了。” 十二月底,豫州今年没下雪,但还是冷得不行,百姓却一个个面上带笑,一点不像受过再的样子。 李沐出去逛的时候,正好碰到个秀才坐在街边感叹,对方念了句白居易的诗。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他们好可怜,我小时候冬日里也没衣服穿。”李沐回来感慨道。 就这一句,沈泽安出钱给每人做了身棉衣裳。 李沐花起钱来流水一般也不心疼了,他现在也看清这朝廷是个什么东西了,根本不想这钱落进哪个大官口袋里。 殊不知枕边这位根本没打算把钱交给朝廷。
第69章 万民相送 这时候车马慢, 有点什么事情传得也慢,尤其豫州受灾严重,消息闭塞得更是厉害。 直到豫州往来贩卖粮食布匹的商人多了, 沈泽安才从他们口中知道如今让天下哗然的消息。 他前脚刚走不到半月,皇上就以为天下祈福的名头加收赋税, 要上泰山封禅! 泰山封禅向来消耗巨甚,不说礼仪规制, 光是在泰山顶上修建封禅宫殿和祭坛都要花费不少。 说一句举全国之力也不为过。 如今国库空虚, 连赈灾和北边打仗的钱都快凑不过来, 皇帝居然要封禅, 朝中直接就炸开了锅。 具体情况不知道, 但现在封禅的事已经定下来了, 良辰吉日就在明年六月, 短短几月哪里能修好一座建在泰山顶的宫殿和祭坛? 为此只能尽快征集徭役, 快过年的时间, 全国各地都在征徭役,这可是要从山脚往山上扛石头的, 谁愿意去? 眼看征的慢,官府如同抓壮丁一般强压着人去,短短一月征集了数万民夫, 一时间百姓怨声载道。 这数万民夫可不止自己一个人, 他们后面是一个小家, 家中劳动力不够, 地里的粮食种不过来,赋税加重, 明年又不知晓要饿死多少人。 国库空虚却处处要用钱,不想着把那些个国债要回来, 有钱后减轻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居然还要封禅? 沈泽安看着面前被大水泡坏,正在慢慢修缮的屋子,越来越不理解他们在想什么了。 两次打仗陆陆续续征了几十万的兵,好多地方村子里连个年轻些的男子都没有,现在居然还加收赋税,征徭役。 他们是真的不怕有人造反吗? 显然,朝中这些高高在上的豪强世家可不会看到百姓的反应,看到了也不会在乎。 现在时代可还没有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言论,世家豪强高高在上,凌驾于所有百姓之上,普通人想要和世家沾上点关系简直难上加难。 就连所谓的寒门也是世家旁系没落后的称呼,真真百姓出身,和世家不沾一点姻亲关系的,就算科举也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源上上一甲,能得个进士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所以说,沈泽安这人,是真正意义上的草莽,这也是就算他救了太子却不受待见的原因。 说白了,还是党派之争,无论他们斗得多厉害,面对他这个想要分蛋糕的异端,他们都是“一家人”。 …… 年底,没几天就要到除夕了,随着功德碑立稳在堤坝边,豫州的情况也基本稳定下来,沈泽安算算日子准备动身回京了。 这段时间沈泽安和李沐等人每次出去,百姓们都会放下手里的东西打声招呼,被团团围住塞东西更是常有的事。 大家的热情让人感到喜悦,却也有点小小的烦恼,为了不惊动大家,沈泽安一行人天色蒙蒙亮就出发了。 “好累,总算可以回去歇歇了。”马车内,沈泽安把头埋在李沐颈窝处,闭着眼睛说道。 治水忙得沈泽安瘦了不少,陆陆续续的烧了几次后,整个人都清减许多,亏得伐南一战练出来些,不然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熬住。 “嗯,这次回去正好赶上过年,可以歇一阵子了。”李沐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单手环住他的腰,给他挪了个舒服的姿势,用手虚虚遮住他的眼睛,陪他闭眼小憩着。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他跟着跑上跑下的记账,也是累的不轻。 没办法,身边得用人的太少,到底是没有多少能力强的心腹,做什么重要的事都得自己上阵。 按理来说一个小官也没那么多要做的事,身边无需太多人,偏偏沈泽安这官路走得和旁人完全不同,还是个小秀才就开始办大官办的事情。 这次治水大功一件,沈泽安要是个世家子弟,伐南回来至少也是个从四品的实职,偏偏他连个寒门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个草莽出身。 这次回去后,算上这治水的功劳,也不知道能不能到四品。 让他升不上去的除了出身,还有上面那些人的意思,太子和三皇子两人,看似处处给他机会人脉,不也还是压着他不让他动弹吗? 这两人一个是太子,再怎么被皇上忌惮也是有拥护的人,朝中官员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一个是战功赫赫的三皇子,手里握着北境几十万兵权,真要说起来,谁又会为了一个小官去得罪? 说到底,朝中的人包括卢家,不管揣的什么心思,都不想他往上爬得太快。 沈泽安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他心中的野心从未消失,只是暂时被这时代的局限性压制着。 三皇子和太子是一条船上的,他们压着沈泽安,是因为他还没彻底上了这艘船,卢家向来保皇,除了皇帝外三不沾,沈泽安师承卢家,只要他不明确的站队,哪一方势力都不会让他出头。 沈泽安现在有钱有人有机会,差只差一个机会,只要他在朝中党派里选一个,就可以扶摇而上。 外面声音嘈杂,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沈泽安睁开眼睛,“怎么了?” 王武粗犷的声线透过马车帘子传进来,“大人,您要不出来看看吧。” 李沐也被惊醒了,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些猜测,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沈泽安掀开帘子,看到眼前景象身子僵了一下,用这个别扭的姿势站了一会儿才出去。 入眼的是路两旁密密麻麻的百姓,大家脸上没什么开心的神色,一个个的像是辞别亲人一般,眼里带着强忍的泪。 “大人,我们无意拦你的去路,只是想给你送件谢礼。”一个德高望重的族老走过来,他手上端着块折好的布。 “这是……”沈泽安看着递到面前的布,有些不敢确定。 族老年纪大了,眼里带着些浑浊的泪,举着布的手颤颤巍巍的,他拨开旁边扶着他的手,“我们也没什么可以拿出手的东西,就给小沈大人做了这个。” 他手上的布被人打开,一条长达几米的布,震撼了沈泽安一行人,连听到消息连忙赶来的知府都被震惊住了。 这布五颜六色,一看就是各种碎布缝成的,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暗红色的名字,许是很多人不识字的原因,有好多地方都是按的指印。 沈泽安僵住了,他走上前看着这布,沉默不语。 周围的百姓见状神情紧张起来,生怕沈泽安嫌弃,眼睛紧紧盯着他。 族老有些着急,解释了一句,“这布是各家凑起来的,看着是不太好看,却是我们对小沈大人的祝福,我们是洗干净了才写上字的。” 沈泽安回过神来,心里有些发涩,他看清楚了,那些暗红的指印是血,这些人还真是…… 沈泽安对着大家笑了一下,“多谢诸位,我很喜欢。” 寒暄的时间不长,看着大家在寒风里冻得发白的脸,沈泽安没有多说什么,宽慰大家几句就上车了。 车轮慢慢滚动着,所到之处全是站着告别的百姓。 他们从那些小吏口中得知了沈泽安哪天走,但不知道具体的时辰,就干脆半夜在这里守着。 他们知道小沈大人不会要他们的钱财,就各家筹集做了万民布。 他们知道小沈大人面皮薄,不喜欢他们下跪,就站在路旁相送。 此起彼伏的送别声连续了几里路,队伍里撑不住的哭起来的人很多,沈泽安轻轻拍着李沐的背,给他擦着眼泪。 胸腔里的心脏鼓胀得厉害,有什么东西塞在心脏里,快要冲破坚硬的桎梏跳出来。 沈泽安把车厢的帘子挑开,就这样看了一路。 长长的队伍里,几千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红着眼眶赶路的样子实在有些惊奇,却无人笑话,车队走出豫州后,大家的情绪才好了些。 出了豫州,队伍速度快了不少,沈泽安打算让大家伙赶着过年回家团聚一下。 队伍途经许州时,有人骑马拦在路上,“前方可是骑都尉沈泽安?” 王武骑马上前,“是我家大人,何事?” 来人拿出一块令牌,“我是三皇子部下,三皇子有话给骑都尉。” 王武看了下令牌,确认后才放他过去见沈泽安。 “骑都尉。”他抱拳行了个礼,把令牌递给沈泽安看,“三皇子有安排,需调用这两千人去往别处。” 这就是沈泽安想养私兵的原因,这两千人在他手下用了几年被调教的很好,但终归是他人的。 沈泽安点点头,看着他拿着令牌调人离开。 队伍继续前进,没有那两千人,剩下朝廷派给的人也还有几百,倒也无需担心遇到贼匪。 还没出许州,王武就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连只鸟都没有,周围的山林很容易藏人,旁人看不出来,他们这些战场上出来的人可不会看差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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