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上感谢, 实则没太在乎什么刻不刻字的,只当这是沈泽安收钱的名头。 黄河及其分支,几乎年年决堤, 有那么极个别赈灾后几年不发生洪涝的都是大功一件, 这刻碑别说是供后人瞻仰了, 不惹人唾骂都算好的。 沈泽安也不管他们怎么想, 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有了前面五两银子一斗米的由头,沈泽安大刀阔斧的把要用的人全换了一遍。 知府这时候也不说话了, 沈泽安这一手让他知道了从京中下来的官员手段有多狠厉,他干脆把自己手上的权利全交出去, 安静当个摆件。 …… 赈灾发出去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多,从外来卖粮食的商队多了不少,沈泽安不出手压他们的价,也不让他们趁机涨。 他们倒是机灵,就算按正常价格卖也有得赚,沈泽安现在不缺钱,他们的粮食拉来往官府库房一放就全卖出去了,这就是赚快钱啊! 粮食不缺,难民的情绪就很好安抚了,时间差不多沈泽安就提前让人把以工代赈的消息张贴出去。 不同于以往,自从能吃饱肚子,上面那些压迫他们的人也被抓了之后,百姓们对沈泽安的话那可是时时关注,让干嘛就干嘛。 “这上面写的啥啊,官爷给念念吧!”一个老头看着贴上去的告示说道。 贴告示的是沈泽安亲卫队里一个年轻的汉子,他何时被一群人围着叫过官爷,涨红了脸摆手说了两句发现没用,干脆不解释了。 “现在官府赈灾的钱够了,大人打算勘探几天河灾情况,几日后开始动工改河道、修河堤。 不过,当然不会让大家饿着肚子白干,只要有能力去的,都算是以工代赈……” 每个县城都设了好几个点,有人细细的给他们解释之后要怎么做。 一但动工开始,施粥点发的吃食就不是人人都可以领了,只有没能力去做工的人才可以吃,偷懒混饭吃的会被赶走。 而以工代赈,去干活的人可以提前报名,每天管两顿饭,每人根据不同岗位和干的活,工钱十到二十文不等。 管饭! 有工钱! 这几个字一出来,百姓对前面施粥点的规矩都没意见了,简直就是双手双脚支持,恨不得明天就开工。 以往赈灾干活都是都是百姓徭役来干的,就是自带干粮干活,现在不止有吃的,还有钱,有的人绷不住哇哇一下子哭出声来。 原本还在恐慌,房子没了、地也没了,之后要怎么过这个冬天,没想到大人早帮他们想好了,他一想哭声就止不住了。 这哭声没人笑话,反而慢慢在人群中蔓延开,丝丝碎碎的呜咽起起伏伏的响起,让人分不清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给他们讲话的年轻汉子有些手足无措,攥紧了手,嘴巴张了张,喉咙却干涩的没有声音。 放眼望去都是一身憔悴的难民,许多人都和他父亲阿妈一样大,他想着自己家中的父母,眼睛一红,差点跟着哭出来。 沈泽安走到这边的时候就看到这般情形,他有些诧异,这小子干嘛了,怎么讲个告示惹哭了一片人? 年轻汉子看到他来了,吸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大人。” “他们怎么哭了?”沈泽安问道。 汉子摇摇头,“不知道啊。” “那你哭什么?”沈泽安疑惑。 汉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哭什么,就是他们都在哭,我忍不住。” 沈泽安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知道他心里有事不敢说,“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可怜他们还是想家了?” 年轻汉子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声如蚊吟,“没。” 嗯,那就是想家了。 也是,这群人和自己在陇州呆了两年,刚到京城又被谴来豫州,在军营里回家探亲要轮流申请的,想来有许多人没见过家人几面。 说是在战场摸爬滚打几年的精兵,但也不过十多岁的年纪,好多人十五六岁就入伍,现在还没弱冠呢。 要是在太平盛世,还是在和父母撒娇的年纪。 “快了,我们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花些功夫办完事情,我给上面说说,让你们回家探亲,或者,我给你们提供纸笔,你们可找识字的人代写家书寄回去。”沈泽安道。 “真的吗大人!”年轻汉子惊喜道。 沈泽安被他突然大起来的嗓门下了一跳,揉揉耳朵恼道:“假的假的。” “大人……”汉子有些傻眼,这,这怎么还能变卦呢。 李沐站在后面笑了一下,“他骗你呢,既然说出来了,自然是真的,账本在我手上,我说拨出去就拨出去了。” 他们闹腾的这一阵,周围的人慢慢停下了哭泣,他们认出了沈泽安,争着给他道谢下跪。 又来 ! 沈泽安之前就被这阵仗吓过一次,上一次把自己家底都赔出去了,这次还不知道要出些什么呢。 沈泽安喊了两句不用跪,不出所料的没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拽着李沐跑出人群,骑上马就赶往漓河堤坝而去。 剩下的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这万民敬仰不是好事吗?大人怎么跑了?” “大人是嫌我们烦吗?” 被丢在后面的范合起听到这话,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他深知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和厉害。 “大家别慌,小沈大人处处为我们着想,那么好的条件大家什么时候听过?大人还年轻,如今尚未弱冠,说到底还是面皮薄了些,不好意思了。 大家要是误会了,以后被那些人故意抓了小辫子,那我们不就是被借刀杀人了嘛。”范合起笑眯眯道,上面两字被故意拖长。 对啊,百姓们一下子理解了沈泽安的态度,同时在心里惊醒起来,绝不能传出大人的坏话 ! 还未弱冠啊!小沈大人这个称呼真贴切。 小沈大人面薄心热。 以后小沈大人的名声就归他们看着了,“对,以后要是谁乱说小沈大人的坏话,我第一个死了他的嘴!” 有人不小心把心里的话喊出来,言罢发现大家都一脸赞同,还纷纷附和,他心中更加澎湃激动,腰都不自觉的挺直了些。 范合起见状笑眯眯的煽风点火两句,把气氛抬得更加高,见差不多了才上马去找沈泽安汇合。 这厢, 沈泽安人还在河堤旁边踩泥,不知道自己小沈大人的名声一下午就传了个遍。 这漓河水流来势汹汹,河堤早被冲垮大半,混着泥沙的洪水淹没了靠近河岸的一片村庄土地。 沈泽安他们现在脚下都是泡软了的湿泥,鞋地上全是厚厚的一层土,走两步就要刮一次鞋底的土。 “太难走了,鞋会陷进去。”沈泽安皱眉道,这里离河堤还比较远,要再走近些才能看清楚河堤的构造和损毁情况。 让人去找了几双干净的草鞋来后,几人撩起裤腿,换上草鞋往前继续走去,到了水边,这就不能再往前了,此时小腿一半都陷在泥里,腿上说不出的难受。 几人没吭声,只是跟着有经验的老人一点点走着,争取尽快绘制出这一带的河流走势和洪水淹没的地方。 这洪水汛期还没过去,要趁着这几天还没到雨季涨水搞好,不然大水再来一次,那剩下一半的河堤一坍塌,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花了四五天,在大概的主流河干上走完一遍后,沈泽安召集人把他们绘制出来的图和之前留下的图放在一起对比,商议从哪里下手。 虽说堵不如疏,但在豫州之地在出一条分支可不是好事。 “再分一条出来的话,河往哪里走?这一片不是田地就是村子,把这些地方挖了河百姓怎么办,流离失所吗?”范合起拍桌子道。 “你小子,说堵不如疏的也是你,现在说不能改河道的也是你,那你说要怎么办!”被反驳的人也恼了。 “好了,现在先趁着下一次的汛期未到加固河堤,加固完再着手这边。”沈泽安道。 其实他心里有了些想法,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渡过几天后的汛期。 以工代赈正式开始,这次百姓们可谓是激动不已,大家早都争先恐后地挤去办事点询问自己在不在名单上,生怕轮不到自己,哪里还有原先征徭役时的恐慌。 人多,河堤加固得很快,沈泽安走在刚建起来的河堤上,看着旁边长长竖着的杆子,“何大人的河堤修的不错,就是常年未加固,可惜了。” 这长长的杆子是一整根钢做的杆子,上面有刻度,按照何大人留下来的说明,当水涨到某个刻度就会发大水。 现在水面离那刻度只有半指的距离了。 沈泽安看着黑沉沉的天空,“且看今晚会不会下雨,要是不会就明天开工,要是下了,之后怕还要在加固一次河堤再动工了。” 旁边有正在吃午饭的老者,他啃着手里的馒头,闻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小沈大人,今晚的雨没有个两三天是不会停的,这新修的河堤可撑不住。” “哦?这话怎么说?”沈泽安诧异的看过去,开口道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头直直自己花白的头发,“老朽岁数不小了,虽说不懂这治河之道,但这看得多了总是知道写的。” 他手指向黑压压的天空,“这漓河年年都有大雨,先是干旱,旱得越厉害雨下得越大,今天这阵仗没有个两三天是不会停的。” 沈泽安衡量了一下,其实他现在的经验都属于理论经验,实践经验确实不足,还是需要有经验的前任指点方向。 “这河堤真的撑不住吗?”沈泽安蹲下来问道。 老头肯定的点点头,“我老头子可以拍着脑袋说,撑不住,何大人来之前,我年年都服徭役来修河堤,这新修的河堤撑不住的。” 确实,考虑到下雨后水量太大,把河堤冲垮了也是要淹的,沈泽安干脆把河堤水闸放大,自损五十也比最后一毛不剩好得多。 果不然,当晚瓢泼大雨就倾泻而下,雷声震得人耳朵疼,沈泽安有些担忧那边的情况,一晚上都睡不踏实。 第二天的雨还是很大,到了第三天雨势才开始转小,雨势稳定些后,沈泽安披着蓑衣带人去看水势。 还好,河堤只垮了一部分,比较好修,之后的几天事情就好办多了。 沈泽安没有选择改变河道的位置,而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往下挖一部分,再把把河岸改成弯曲的,在一些地方加上弧度,类似波浪型。 这样可以让两边的水流速度变缓 ,而中间的不变,两边慢中间快,河水就会更多的往中间奔流而下。 花费了两月时间把河道改好后,才是把原本的河堤敲掉,看着一下子洪泄而出的水流,众人的心跟着提起来。 看到河水没有冲出河岸,这才放下心来,周围的百姓已经开始欢呼起来了,喜悦的情绪感染着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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