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安放下杯子,一挥手王武就大步跨出屋去叫人。 “这官场有多少规矩我不管,事情既然交代下去,那就要好好办,本官没时间和你们墨迹,灾情也等不了。”沈泽安看着知府道。 知府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心中冷笑,这毛头小子,吃了闭门羹还在这里威胁人呢,他混迹官场几十年,可不是被吓大的。 沈泽安也不和他啰嗦,闭着眼等了一会儿,就在几人脸上嘲讽逐渐明显时,王武进来了。 他身后跟着几个被人押着的小吏,小吏们战战兢兢的跪在沈泽安脚下,脸上都挂了些彩,抖着手把怀里抱着的文书分类摆在了前面。 知府见状一下子拍桌站起来,“我们敬大人是京中派来的,大人上来就绑人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沈泽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皇上让本官全权负责,不听话的人本官当然有处置的权利,知府大人欺我年少前,是不是该去院外一观?” 知府真的是气得肚子疼,但看着堂中带刀的十几个亲卫,怂怂的听沈泽安的话出去看了一眼,这一眼可把他吓得腿软。 他府中的空地此时密密麻麻站满了带刀的侍卫! 而他养的那些个衙差和护院,早被捆了蹲在旁边,和堆鹌鹑似的低着头挤成一堆。 知府咽了口口水,腿有些软,他扶了一下门框,稳住脸上的表情,挂上谄媚的笑回去配合沈泽安的命令。 沈泽安看了他一眼,这人倒是能屈能伸,不过他不了解这豫州的情况,身边也没有可以替换这些人来做文书工作的,还真的只能勉强用着他们。 这知府好歹是朝廷命官,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不能随便拿人,只能慢慢寻可用的人,后面找机会把他架空管制起来。 沈泽安翻看了一下最近几月的账本,一眼就可以看出其中漏洞,但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他把账本丢给了旁边的亲卫,让他们收好,处理好一切后在翻旧账。 去看了一下仓库的余粮后,沈泽安决定明天开始先发两天的赈灾粮,等他弄清楚这灾情的具体情况后,再着手以工代赈的事情。 未免他们耍花招,沈泽安派了自己的亲卫和官府的衙差一起办事,连夜在各地张贴禁止私涨粮价、明日起每天两顿赈灾粮的告示。 考虑到很多人不识字,且现在饭都吃不饱,也不一定有人会来看告示,干脆让他们早上天微亮就到各处宣告赈灾内容。 大晚上的,众人就忙起来了,豫州水灾受影响的有四五个县,灾粮的发放可不止要设一个点。 沈泽安和大家伙忙到了半夜才把章程都定下来,知府和众小吏也顾不得害怕了,大晚上的累得热汗直流。 有沈泽安和一群虎视眈眈的亲卫在旁边看着,他们今晚的效率可谓历史最高。 “好了,大家先去休息一下,天亮再来此处吧。”沈泽安看着差不多了,终于大手一挥放了他们。 知府抬袖子擦擦头上的汗,起身和沈泽安客套几句,扶着腰准备下去,沈泽安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有一事忘了说了,这次本官押了一百万两的赈灾银,要是突然少了,呵!”沈泽安话末笑了一下,没再说话,越过僵在门口的知府径直回了自己休息的院落。 来到小院中,李沐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沈泽安看到亮着的烛火时,眼神软下来,走进屋看着坐在灯下的人,“怎么还没睡?” 李沐摇摇头,“有热水,洗漱一下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 第二天,亲卫们和衙差一起分成许多组,骑马跑在各地宣读发放赈灾粮的事情。 听到这消息,缩在家中或流落路边的人们都震惊极了,纷纷不敢置信。 “怎么突然放粮了?那狗官会有那么好心?” 路边坐着的一个人突然开口,“许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大人到了,不管他们做戏还是怎样,最少这顿饭是有着落了,去试试吧。” 他虽然狼狈,但还是尽量把自己收拾的利落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和旁边的人不太一样,旁边的流民似乎以他为首,闻言点点头,起身和他一起去放粮的地点等候。 早上,日头高照着,在这儿等着的人们开始焦躁起来,议论声不绝于耳,嘴上都说着不可能会放粮,毕竟他们被这些狗官欺压得厉害。 这上午说的话,下午就收回去的事情屡见不鲜,就连那官府的告示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长此以往,连告示都没人再看了。 日头越升越高,人们都被晒的有些蔫吧了,偏又不肯离开,嘴上说着不可能,身体还是老老实实的窝在路边等着。 周围的人躁动无比,唯有之前的青年坐在一处屋檐下,不骄不躁的等着。 终于,锣鼓声响了一阵,衙差和一群穿着黑色兵服的人抬着桌椅和几大桶粥来了,桌子被架上,乘粥的大桶被放在地上。 桶上的盖子一掀开,粥糊糊的味道就让众人咽起了口水,他们眼睛盯着那桶里的粥,眼睛都泛起绿光。 “这这,真的有饭,还是米粥!” 众人争先恐后的涌到前面,被拔出刀的亲卫们大声呵斥着逼退,“都在桌子前排好队,不要拥挤,每个人都可以分到!” 亲卫们没有这种经验,手忙脚乱的让人排队,可是饿极了眼的百姓们哪里会听,就算排队也是挤挤攘攘,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生怕落到后面。 眼看队伍不成型,亲卫们也是没办法,这又不是战场,他们总不能真的杀人啊。 焦躁之际,那个青年站出来,大声喊着让人们排好队,他似乎声望极高,至少大部分流民听他的话排起队来。 剩下那些在附近有住处的人不听他的,往前挤着挤着就发现,自己直接挤到了亲卫们面前,他们人不算多,一但有了部分秩序,他们这些扰乱的就极为显眼。 这亲卫也不手软,挑了几个看着壮实还惹事的刺头,粗暴的拖到队伍的最末端后,众人见状终于乖觉下来。 长长的队伍排了起来,人手拿着一个碗或者其它可以盛粥的容器。 赈灾点地方是有碗的,但是不够用,只能当场喝完当场把碗放下才能走,为此大多人还是自己带碗,好歹能留着一次吃一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队伍慢慢变短,后面焦躁的人看到不断提来的大桶,心里勉强忍耐着。 这时候沈泽安才绕到这个赈灾点查看,他身边没有合用的人,只能自己带人骑马四处查看,索性豫州不大,面积才比得陇源一郡之地大,这几个县的赈灾点相聚也不算太远。 哒哒的马蹄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们探头看着沈泽安,眼里有些疑惑和害怕,纷纷闭着嘴低头排队,嘈杂的场地一下子安静下来,刚才在旁边看守的亲卫远远叫了声大人,没有脱离自己的岗位。 反应过来这就是刚来的赈灾的钦差大人,百姓们没有对他的年轻起什么质疑,反倒是因为他刚来就有口饭吃,隐隐对他起了些感激。 不管怎样,至少比那些什么都不干的狗官好啊! 沈泽安没在意他们躲闪的态度,注意到了那个一直在帮忙管秩序的青年,他上前去叫住他,“你吃到粥了?” 青年有些惊讶,他看着比他还年轻的沈泽安,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回大人,没有。” 沈泽安看着他有些狼狈但尽量整洁的衣着,问道:“既然没吃,怎么不去排队?” 范合起听了这话,当然不能老老实实的说自己帮忙管人,那不是压沈泽安这个钦差的风头嘛。 为此只能勉强编了个借口,“我不饿。” 沈泽安听着他肚子里轰鸣不断的声音,挑挑眉,周边的人也没什么笑话他的意思,只是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和心疼。 站在前面的人挥了挥手,想要让他去那里,这样很快就能轮到了,但碍于沈泽安在那儿,不敢开口。 于是众人突然默默让开前面的位置,施粥队伍停了下来,百姓们饿着肚子站在粥桶几步开外,用行动摆出了自己不敢说出口的话。 范合起见此情形,泪水在眼睛里打转,那么久的委屈突然就爆发出来,他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在沈泽安面前失态。 沈泽安满意的点点头,“百姓都让你位置了,还不快去?” 范合起朝沈泽安行了一礼,大步走过去接过一碗粥,随后让开位置,让施粥继续,见他抬碗喝了,旁边的人才放下心,继续沉默的排队。
第67章 吵架 沈泽安看着他继续安抚百姓的举动, 走过去站在他旁边,“我看他们挺在乎你的?” 范合起咽下嘴里的粥,“在下豫州庆阳县人, 家中被大水淹了,无处可去, 这才和乡里一同逃往这州府,我原先有个秀才功名, 为此乡亲们还算是能听我一言。” “你原是秀才?”沈泽安思量一会儿, 问道:“你对这洪灾一事何想法, 想好了再说, 说得好本官让你以后吃官粮。” 范合起有些惊讶, 他手有些激动的握紧, “回大人, 现在豫州治水多以赌为主, 但这漓水年年涨, 要修筑一个足够牢固的河堤过于麻烦。 唯有何大人修筑的河堤堵住了几年,但今年大水一来, 灾情更加严重,为此在下以为,堵不如疏。” “赌不如疏。”沈泽安重复了一遍, 笑了一下, “不错, 可愿跟在我身边做事?” 范合起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激动, 对沈泽安行了个大礼,“多谢大人, 必当为大人孝犬马之劳!” 得了一个能用的人,沈泽安还是挺开心的, 回去后叫人教着范合起处理了一些公文杂事。 范合起上手很快,这熟练度倒是让沈泽安有些惊讶,见此,范合起道:“回大人,何大人在豫州任职时,我为赚些书费,帮他处理过一些杂事。” “不错,既然是跟着何大人做过事,想来对这治水也有些经验,之后若有好点子,直说才好。”沈泽安点点头道。 “大人,我现在就有个想法。”范合起拱手道。 “直说就是。”沈泽安道。 “今日我喝那粥,应是粗米熬的,没加其他东西,这样下去怕是不行。”范合起道。 这里就是沈泽安忽略的一个问题,自古来有效的赈灾施粥,都不会直接煮米粥,会往里加一部分牲畜吃的麦麸、糠皮,还有一部分没完全变质的绍水。 直接用粗米,别说灾情时候,就是平时普通人也不能顿顿吃纯米粥,这样子施粥,必定会有部分不缺这口饭吃的也来混口吃的。 而且官府财政压力太大,大多也撑不下去几天。 沈泽安这次就是吃了亏,他不懂其中的门道,知府那个老狐狸做了几十年官了,赈灾的经验肯定不少,就是闭着嘴巴不说,等着沈泽安撞南墙呢。 沈泽安闻言反应过来了,既然这边不提醒他,那自己放出去不许私涨粮价的消息,怕是也没人在乎。
80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