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所厚者薄,而其所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这是《大学》的内容,大致是说不分轻重缓急,本末倒置却想做好事情,是不可能的。 不太对劲,沈泽安细细想了想,看向了第一道题目。 彼南北地土,虽有高下燥湿之殊…… 这是圣谕广训十六条里的农桑。 事农桑方不本末倒置,看来是打仗给国库带来些压力了。 沈泽安打着腹稿,提笔慢慢写着,这是考秀才,不是考举人,不能写得过于锋芒毕露,浅浅带过几句朝中边关以作引证,沈泽安还是以农桑为国的好处来写。 放下笔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沈泽安打算吃一下午饭在誊抄答案。 把纸收好,提起自己的篮子,看着里面被掰得烂烂的馒头,实在有些吃不下去。 衙差给掰馒头之前可不会洗手。 闭了闭眼,沈泽安慢慢把馒头表面的那层撕掉,和着水吃了几口垫垫肚子。 差不多了就放下开始抄答案,还是早点出考场吃饭吧。 答案写到一半,考场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不要,不要!求求大人,我真的没看,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大人……” 惊慌颤抖的声音响起来,喊到一半就被捂了嘴拖下去。 沈泽安被喊叫吓得手一抖,险些写错字,稳了稳心神继续写,不去关注。 考场里其他人就不这样了,虽然不敢扭头去看,但都支着耳朵听着情况,乞求不是和自己互保的考生。 人带出去后,学政赶到了,查了一下考生的户籍信息,有官兵把四个人抓起来一起带走了。 被带走的几个考生一脸绝望哀求,学政神色不动,挥挥手让他们把人带出去,不要影响其他人考试。 处理完,学政在考场里慢慢转着,转到沈泽安面前时,沈泽安刚好放下笔。 晾了下墨迹,随便检查一下,沈泽安在看的时候,学政也在看他的卷子。 刚才满场考生都放下笔,就他一个埋头苦写,实在显眼,学政这才在他面前看一眼,没想到这考生倒是放下了笔。 沈泽安看完后,墨迹也晾干了,当下举手示意自己做完了。 学政直接道:“检查完就可以出去了,勿要喧扰。” 沈泽安点点头,起身朝他行个弟子礼,收好东西轻声走出去。 他走后,学政没急着把卷子给来收到官员,自己慢慢看完了,边看边点点头。 旁边的官员见了也好奇,看学政的样子,这个学子名次怕是不错。 沈泽安出来时才是下午,考试是可以考到傍晚的,原以为李沐不会在,正准备走回去时,屋檐下有个人喊住了他。 一回头,朝他走过来的不就是李沐吗? 沈泽安心中泛甜,笑着停下等他走过来:“怎么现在就来了,等了多久?” 李沐摇摇头,“没多久,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他怕沈泽安撑不住或是提前出来,中午吃完饭就过来等着了,刚才看到被拖出来的考生也是惊讶,随即有些忍不住紧张。 听周围的人说是作弊被抓到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看清那人的脸是陌生的,不是早上见到的那几个,这才放下心,慢慢等着沈泽安出来。 眼睛一看到篮子里细碎的馒头,他就知道沈泽安肯定没吃几口,当下带着人去吃饭。 之后的几天两人也没回去,慢慢在这府城逛着,等放榜。 说是要逛,结果李沐第一时间就拉着沈泽安去看大夫。 府城的大夫医术肯定也要好些,正好看看沈泽安身上的毛病。 看完了却没什么结果,还是那套说辞,这是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只能慢慢温养着。 到了放榜这日,李沐起了个大早打算自己去看,去晚了可抢不到好位置。 沈泽安无法,压不住阿沐那颗激动的心,只能陪着他一起。 “你继续睡就好,我去看看。”李沐见沈泽安困,就把他按回去躺着。 沈泽安有些好笑,“我考试放榜,哪有你去看我不去的道理。”
第40章 闹事 榜下早早有人等着, 两人去的时候已经挤不进去了。 眼看前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李沐有些咋舌,“还以为来得够早了, 没想到人这么多。” 沈泽安跟着点头,这种场面他也是第一次见, “找地方坐坐吧,也不急着看。” 李沐看起来也歇了第一时间看成绩的心, 在附近的酒楼坐下吃早餐。 大庆人向来只吃早晚两顿, 李沐也是和沈泽安在一起才有了吃早餐的习惯。 “我去看看, 你先吃着。” 吃到一半听到官兵敲锣放榜的声音, 李沐刷的一下站起来, 匆匆说了句话就大步出去了。 “诶……”沈泽安喂给李沐的包子就这样被晾在了半空中。 李沐借着身高挤进去一些, 周围的人都在挤着, 他只能努力保持自己不被挤出去, 不知不觉就被推攘到了前面。 抬头一看, 官兵正在贴榜,还不等他找, 就被开头的几个大字惊住了。 案首,沈泽安,杏源县人士。 李沐脸上缓慢的露出个笑, 仔仔细细看了几遍, 又在剩下的名字里扫了一圈, 没有相同的, 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挤着出了人群。 沈泽安还在酒楼坐着, 见李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考得应该不算差。 李沐坐下喝茶喘了口气,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 “你是案首。” “什么?”沈泽安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诧异。 “案首?” “对!”李沐重重点头。 第一名啊。 沈泽安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里的童生那么谦让的吗,他这样的也可以考第一。 显然是忘了,他原来也是本硕连读的,要不是身体不允许,不好忙实验的事,估计就连博一起读了了,也不算普通人。 再说了,有卢晋源这位在京城厮杀出来的大家教导,要真考不过,那才是有辱师门。 秀才不会有官兵专门报喜,但是可以去当地的县衙领奖励,知道了名次,沈泽安就带着李沐打包东西回家了。 客栈到底没有家里好住,他早待不下去了。 另一边,杏源县这边可就没那么顺风顺水了。 “小二,来杯碧波翠雪。” “诶,好嘞!客官上面请,马上就来。” “这玫瑰雪乳没了吗?我们昨天来就没喝到。” “小姐见谅见谅,实在是做工复杂,这一天也出不来几杯,您看着都论杯卖,不敢论壶啊。” “那我不管,三番两次的让我等,你们明泽楼就这样待客的?!”小姐一甩帕子,面色不愉。 张宁东在楼下听到动静,连忙上楼查看。 “怎么了这是?”张宁东看向一旁的小厮。 “这小姐想喝玫瑰雪乳,来问好几次了,可是实在是没了啊。”小厮有些委屈的解释道。 张宁东懂了,这几款新出的都是按杯卖的,有专供的竹筒杯子,雕刻精致,天然无害,极为雅致。 可以带出去喝,拿着方便还好看,加上这几款新饮品确实好喝,每天来问的人络绎不绝。 就是这竹筒杯要精致、好看、能盛水,做工复杂,出产率也实在是低,至于茶嘛。 张宁东深谙沈泽安讲述的限量供应,就跟着竹筒杯一起每天每款限量五十份。 “实在是每天只能做出这么些,今天的碧波翠雪还有几份,小姐不妨试试,恰好天气炎热,正是品雪的好时候。”孙完严抬抬手,笑吟吟的说,末了补上一句。 “这样,明日的玫瑰雪乳为小姐单独留一份。”张宁东声音降低,“不过只这一回,小姐莫说出去,不然倒是让我明泽楼不好办。” 小姐面上的不快褪去,轻哼一声应下来,听到后面这句,终于高兴起来,矜持的点点头保证不会说出去。 她明天可要端去和小姐妹们炫耀一番才是。 “砰!” 楼下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就是桌子脚擦过地板的刺啦响声,刺耳的声音像是指甲划过地板一般,听得人指甲泛疼,直皱眉头。 “好你个明泽楼,亏你们卖得那么贵,结果就是以次充好,拿不新鲜的牛乳来卖!” 张宁东走到栏杆边向下望去,闹事的有个人,为首闹事的是个看着老实憨厚的中年汉子。 旁边还有个年轻的小子,搀着一个快要站不起来的阿麽。 “你家这牛乳茶那么大的噱头,卖那么贵,亏我以为有多好!”中年汉子说着抹抹眼睛,双眼泛红。 “昨天我夫郎生辰,我特意攒钱给他买了一杯茉莉雪乳,虽是这限量的几种里最便宜的,但也要六十文一杯! 结果呢,回去我夫郎喝了味道不对!我们平民百姓的也没喝过,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结果当晚我夫郎就腹痛不止,你们明泽楼是不是看我这种没钱的好糊弄,随意给杯坏的糊弄我!!” 汉子说完用袖子抹了把脸,没止住的眼泪还是顺着蜡黄的皮肤往下流,一派老实人被欺负得忍无可忍的样子。 张宁东手指敲着栏杆,不知道看出来了什么,抬手止住一旁忿忿不平的小厮,继续看。 倒是一旁的小姐看得直皱眉,在张宁东和下面的中年汉子之间来来回回的看。 不同于楼上的安静和观望,一楼的人已经炸开了,一时间议论纷纷,为中年汉子打抱不平者已经叫喊起来了。 见状,被小子搀扶着的阿麽捂着肚子叫唤起来,像是疼到力竭了一般,腿一软像地上倒去。 那小子扶不住他,跟着一起摔倒在地上,顿时惊慌失措,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嘴里不停的喊着阿爹,哭得直打嗝。 众人一看这还了得,当下气愤的叫喊明泽楼要出来赔罪。 “这也太欺负人了,亏我还来喝他家的茶,贵就不说了,如今这般搞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嘛?!” “就是啊,明泽楼的人怎么不敢出面了?莫不是心怀鬼胎不敢露头了吧!” “给个公道!说不清楚这以后再也不来了!” 在一片愤懑不平的声音中,突然有个嘲讽的声音出现。 “刚才才见明泽楼的掌柜往楼上去,别是只接待贵客,根本不管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吧,人家根本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人,捧好富人的脚就行了。” 这思路一出来,一众人就跟着阴谋论了,其实这时代的阶级差距大,基本所有大的店都是这样的,但谁让明泽楼一开始对他们态度好。 现在又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众呢。 下面的表演很精彩,中年汉子已经开始哭着打砸东西了,阿麽和小子的哭喊呻吟夹杂在一众谩骂中,格外凄惨。 那小姐的眼神已经变了,显得有些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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