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朝第一文士梅若笙却说我遣词甚佳。 他… 很喜欢。 59、 不过,虽然梅若笙如此鼓励于我,但我到底还是懒散惯了,对于读书,仍旧提不起太大的劲头。 更何况,圣上宣我来皇宫的目的,也并非是真为读书,我自己也有所图谋,心思不在。 所以无论他教得多么用心,我还是会不自觉地走神。 梅若笙放下书,停止讲课。 我以为他生气了,急慌慌地低着头道歉,“老师,对不起…” “你不想读书。” 是很肯定的语气。 我正不知如何回话,梅若笙已经站起来,立如芝兰玉树。 他看我一眼道,“那便不读了。” “我陪你去种花,如何?” 60、 于是乎,大宣朝重金难求一见的第一文士,前皇子少师,梅若笙竟会在兰华苑中,提着衣摆,陪我蹲在露台种花养草。 过了几日,他又教我打雀牌,还教我偷偷算牌的术数。 我从未玩过如此有趣的东西,才打了两圈就立时上了瘾,拉着元灵元熙同梅若笙一道打牌。 梅若笙会不动声色地给我喂牌,所以元灵元熙再如何打都赢不过我,被我用长长的纸条蘸上浆糊贴了满脸,皱巴着个脸抱做一团地求我放过。 看着他们滑稽的模样,我忍不住抚掌大笑,可是轮到给梅若笙贴纸条时,我却笑意顿泯。 梅若笙见我犹豫,便拉过我的手,主动将纸条粘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61、 因春喜总往我这兰华苑跑,加之梅若笙辞去少师一职原是为了教我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一时间,我的名讳便在宫中传扬开来。 用元灵的话来说,这皇宫里头,多是些拜高踩低的主儿,见容望和梅若笙都待我好,便传言说其实是圣上对我青眼有加。 于是,各宫的主子也开始争相巴结我,常派人邀请我前去他们的宫殿做客游耍,我拒绝后,仍旧会命人给我送些珍奇礼物,甚至,有些前朝的官员们不知怎的听到了风声,竟会绞尽脑汁地托人送来帖子,说是想同我这个北燕王之子相识,我这小小的兰华苑中,来往者竟然络绎不绝。 梅若笙亦来得甚勤。 某次,他在为我讲课时,撞见过一次来向兰华苑递拜帖的宫人,面露不悦,隔日,就没什么人敢正大光明地过来兰华苑了,偶尔有,也是私下里找到元灵,递些银钱托元灵替我带话。 我也开始让元灵替我暗中打听一些前朝的事情,包括武德司,以及…北燕。 但这两件事都没能打听出什么消息。 尤其是北燕,在我告知圣上许桑衡的存在之后,居然毫无动静。 我觉得奇怪,就写了封家信,派人送出。 信中无非是宽慰养父,我如今在京中一切尚好,顺道打听他和许桑衡现下的情况,但我的信就好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无论是养父,还是许桑衡,都未给过我任何回音。
第025章 迷雾重(一) 1、 眼看春日将至,天气转暖,我的热症又隐隐有发作之意。 我身子困乏无力,咳得也厉害,宫里送来的各式补品汤药吃了也不见有好转,梅若笙便就叫我多多卧床歇息休养,还嘱咐元灵元熙莫要再让人打搅到我。 “老师,你最近也不要来了罢,我实在无甚气力接见老师。” 彼时,梅若笙正在替我看太医新开的方子,他不愧博学多识,连医学也略通一些,仔细阅览过一遍后,方才叫元灵重新送到太医署,听到我的话后,却微有些错愕,“你不用特意接见我的,若你不舒服,躺在床上便是。” “是老师你教我,人需为之以礼的,我若衣冠不整地躺在床上,实在于礼法不合。” 梅若笙微哂,“清妙,你其实不必同我拘束。我们确是师生…但若你愿意,将我当做…亦可…” 他这句话偏说得声小。 我没有听清,便又问了一遍。 “罢了。待你好些了,我再来看你。” 他没有重复刚才说的话,略顿了一顿才道,“我最近常在宫里,你若需要什么,就叫元灵去华文殿通传一声。” 2、 梅若笙常来宫里? 他如今不是已经辞去了少师一职吗,他在前朝的官位也不过是一个文臣学士,乃是外臣,无事本也不该来皇宫的。 那么,他来皇宫的目的究竟为何? 是…为武德司吗? 这个满藏秘密的组织。 3、 我近来沐浴时仍常会犯困,而且每次都会梦到许桑衡。 说来也怪,沐浴结束之后,我的热症都能稍稍平息一点的,但浴房中却总会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菟草气味和血腥味。 我能确信,我的身上是没有任何伤口的,因我晕血,不可能流血而不自知,那么,这股血腥味究竟是从何而来,难道是我心疾加重以至于犯了癔症? 我私下问过太医,太医说是会有这种情况的,心疾后期,便会出现幻听,幻视,甚至幻觉… 我忧心忡忡,又写了家书传去北燕,还给我认得的几位养父军中的老部将也都去了信,可所有的信皆都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看来,我需要寻些旁的法子打听北燕和许桑衡的事情了。 4、 正在我心忧之际,兰华苑倒是来了位不速之客,容望。 梅若笙此前专程叮嘱过元灵元熙,说是我休养的这段时间,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过来打扰我,但容望不同,他是容峯最宠爱的儿子,没人能够拦得住。 彼时刚刚用过晚膳,我便觉得倦乏,于是窝在床榻上,随手翻弄着一本梅若笙赠我的话本。 梅若笙知我暇时喜爱读话本,便专程派人搜罗,送了我一些,皆是戏文话本子里最最出挑的名篇,什么将相和,鸿门宴,文昭阁…我看的兴致缺缺。 唯独手上这本不大知名的话本,叫做相思引,讲的是前代某位将军和结发之妻的故事,两人感情深笃,相濡以沫,可最后,将军为国战死沙场,独留孤妻小儿,夜夜啼哭思君,最后以身殉情,实是悲戚。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注] 我读着话本,情绪亦被感染,久久难平。 直到殿门被人打开,我才骤然一惊,抬头便瞧见容望笑意吟吟地向我走来。 “妙妙。” 他也喜这般唤我乳名,手里还提了个精致的雕花木锦小食盒,冲我扬手道,“御膳房刚做了些糖水点心送到我宫里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吃甜食,要不要来尝一尝?” 容望今夜着的是便装,连近侍春喜都未带,只就单独一人前来。 不过,他虽是在笑,面目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憔悴。 我倒有些诧异他怎会突然来找我,莫非真的是为了让我品尝点心? “我已经用过晚膳,吃不下了。” 我摇摇头,放下话本,想披衣起身。 谁知,容望竟将我按回榻上,还随手扯掉我手上拿着的那件外衫,随后一屁股坐到我的床侧,“免礼免礼,你不用起来了,我今夜过来,就是为了看看你。” 容望随手将食盒放回到案边,扣住我的双肩,低声问我,“许清妙,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5、 我又被容望给问住了。 他大晚上的不去安寝,跑来兰华苑,居然是问我有没有话要同他说。 我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 奈何容望这番同我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我能瞧见他鼻梁的那粒小痣正在随着烛火轻微跃动,他的气息也轻拂在我的面上,带来丝缕热意。 我只得难耐地别过头去,想了想才道,“多谢殿下此前送来的那些…那些吃食用品和金银珠宝,只我在宫中一切尚好,殿下送来的东西都是用不上的,下次无须再送了。” 我不知道容望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专程去向他道谢才前来指责我的。 毕竟这宫中规矩甚多,我又不懂,说完后便悄悄抬眸看他一眼,想看一看他是何表情。 容望的表情并不好,他松开我,兀自撇过脸道,“真是个无情无趣的木头性子!可我偏偏却放不下…” “殿下?” “没什么!” 听我唤他,容望又缓和了神色,“我前不久因事被母妃禁足,后又病了一段时日,所以一直未能得空过来看你。” 我点点头。 “你就不问问我病得如何?” 容望又不开心,话音拖得老长,像是在同我撒娇。 但容望又怎会跟我撒娇。 他向来又不喜我。 “殿下有太医照顾,定然会无恙的,我不通医术,就算问了也没有用处。” 我实话实说。 容望好像明显是被噎了一下,他嘴角抽了抽,长长吐出一口气,方才忍住没有发作,又将话题扯回到我身上道,“你呢,你最近可还好?元灵说你最近在跟着梅若笙学习,他没有为难你罢?” “没有的,我一切都好。” “那便好。元灵还说你近来常在水榭露台种花,种的是什么花?” “玉兰。” “玉兰?这花不好看,白森森的,了无生气,明个儿我让春喜给你端几盆名贵的棣棠花过来,那是南方专程进贡到皇宫的,可好看了,整座皇宫,只有我母妃和我的殿中才有…” “不必了。” 我望向容望,“我喜白色。玉兰很好。” “也罢。” 容望眼中的光亮灭了,“你喜欢就好。” 之后,容望又同我絮叨了好多闲话。 我看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暗暗叹气,顺道将被褥拉过至胸口。 虽我们都是男子,按理是无须在意的,但总归从前我还是对容望有过好感的…此番共处一室,难免心生别扭。 哪知我这么一个小小举动都被容望察觉到了。 “你这么防着我作甚?从前又不是没被我亲过!” 容望突然俯身看我,喷洒出热气,唇近乎又要贴到我的脸上。 “殿下,那时…那时我们年岁尚小,闹着胡玩罢了,当不了真的。” 我屏住气息,结结巴巴摇头,生怕他又要做何荒谬之事。 “许清妙。” 幸好,容望没有胡来,他看我片刻,忽问我道,“下月京郊长湖林场有一场猎春宴,你要不要去?” “那,那是什么?” “我小时候在燕王府时跟你说过的啊,皇室的猎春宴,往年都是由我来主办,不过今年因事推迟了些。你瞧,你全都忘了。我记得那时我同你说的时候,你还特别向往,还说以后要来京城,让我带你一道游春。” 容望好像很希望我能去,一直劝我,“长湖林场景色甚好,你成日闷在宫中有何意思,你跟我一同去,我带你多识些人,再带你一同游春野步,狩猎宴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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