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头发都被一丝不苟用莲花簪拢在头顶。 虽然五官依旧英气俊朗,看着却像个严肃的老头儿。 他忍不住撇嘴:“哥哥,你这审美在凡间都过时几百年啦!” 陈争渡一顿,抬眼看来。 “如果不是你这张脸长得好看,我都不敢顶着这个发型出门了!”宋溪亭喋喋不休,极力忍住把头发拆了重新梳的冲动。 “走吧。” “去哪?”宋溪亭疑惑。 “调查魑蛟。” 怪不得他主动来找自己,原来是为了出门调查魑蛟啊! 也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光窝在房间里画符也不行! 宋溪亭拿起桌上三张字迹干透的符纸,宝贝一样叠进腰封,起身道:“好了,万事大吉,出门!” 青州不愧是梵天世家的地盘,城中各大商号都绘有金红色狴犴纹样,街上也时常看见身穿梵天世家家服的修士。 就连县衙门口都挂着一面梵天世家的家幡,招摇得很。 “难怪赫连翊如此肆无忌惮,梵天世家竟和官府也有关系么?”宋溪亭对此嗤之以鼻。 陈争渡解释:“现任梵天家主的胞妹曾于宫中为妃。” “曾?”宋溪亭抓住重点,疑惑,“那她现在不做妃子了吗?” “嗯,已经仙逝了。” 闻言,宋溪亭不禁摇了摇头,叹息道:“话本诚不欺我,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路过县衙大门,宋溪亭又回头看了眼。 那面家幡在风中飘荡,旌旗鲜明,猎猎作响,任谁见了都觉得荣宠万千,无限风光。 “你说青州属梵天世家的地盘,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要是运气好遇到那个旭尧尊者出关,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显然宋溪亭的馊主意没有得到陈争渡的赞同,后者连眉梢都没抬,答道:“闭关之人潜心修炼,不到破境不会出关。” “哦,那要不,我去偷……嘶好痛!”宋溪亭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记弹指,捂着额头轻轻抽气,“不偷就不偷,做什么打我。” “慎言。”陈争渡端着冷脸道。 宋溪亭嘟囔:“好好好,慎言慎言,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他鼓着腮帮子跟在陈争渡身后,本想一路上不再搭理他,可憋了半天,陈争渡难受不难受不知道,他自己先受不了了。 于是又厚颜无耻开口道:“哥哥,那个鲛人你打算怎么办啊?” “查明原由,若无害人性命,可将其放生。” “今天那个叫赫连翊的,明显就是在找鲛人!不过他找鲛人干什么呢?莫非是觉得鲛人貌美,心生歹意?” 宋溪亭猜测完,又觉得不像这么回事。 赫连翊若真喜欢鲛人,怎么舍得让他遍体鳞伤的? 难不成……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宋溪亭神游天际,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城门口。 正逢集市收摊,出城的人络绎不绝。 宋溪亭害怕跟丢,上前拽住陈争渡的衣袖,后者垂眸一扫,没有当街挥开,看态度应是默许了。 两人沿官道继续前行,不多时,宋溪亭远远望见一个草棚支在路旁。 “走吧阿娘,今日又没生意了。” 女孩懂事地拾起板凳,对旁边的妇人说道。 “唉,又没卖出去多少,你爹下月的药钱可怎么办呐?” 妇人一脸愁容,正打算收摊,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请问这些鱼怎么卖?” 南阳城人来北往,妇人每日在此摆摊,和不少人打交道,但从没见过容貌气质如此出尘绝世的神仙人物! 一时愣住,木讷地呆在原地。 “阿娘,有客人!” 妇人这才回神,忙道:“哦哦,两位客官随便看,这些鱼都是今晨现捞上来的,新鲜着哩,只要三文钱一条!” 宋溪亭莞尔笑道:“鱼是不错,但我与拙荆都不会杀鱼,不知可否向老板学个手艺?”
第19章 人祸 宋溪亭在心里偷摸地笑。 仿佛在外人面前占陈争渡一个大便宜是件非常了不得的事。 那妇人显然被他直白的言辞惊住,好一会儿才笑道:“可以,当然可以啦!” 她在桶里挑了条最肥的鳊鱼,操刀几下就刮鳞去完内脏。 宋溪亭在旁边认真看,学得有模有样。 等妇人快结束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些鱼是在沧浪江捞的吗?” “是啊,我们村祖上几代都是渔民,靠江吃江,不说大富大贵,也能勉强吃穿不愁。”妇人不知想到什么,忽地叹了口气,“只是最近水龙王动怒,降下天罚,沧浪江上一直不太平!村里外出捕捞的渔船翻了不少,损失惨重……” “什么水龙王,明明是妖怪!阿爹就是被它害的,病才一直治不好!”小女孩顶着被太阳晒红的脸,愤愤不平道。 妇人赶忙制止:“阿苑,不要胡说,被水龙王听到是要惹来祸事的!” “本来就是!如果真的是水龙王,那它不应该保护阿爹保护大家吗?为什么会伤害我们?!” 有时候大人受天地俗尘桎梏考虑太多,倒不如一个孩子洞悉事实。 宋溪亭不禁对这个小女孩投去赞赏的目光。 “你叫阿苑?”宋溪亭走到女孩跟前蹲下,展颜一笑,“勇敢说出自己的见解,这很好,但是下回对阿娘的态度可不能这么凶了,阿娘会伤心,还会晚上躲在被窝偷偷哭呢,知道了吗?” 这大约是从宋溪亭嘴里说出来的最真诚动人的话了。 陈争渡视线落在他后脑勺,眼底雪消冰融,漫上一层浅淡的笑意。 阿苑眨着眼睛,听话地点了点头:“对不起阿娘,是阿苑的错。” 妇人欣慰笑道:“乖,阿娘回去给你做好吃的——两位客官既不会杀鱼,想来也不是经常烧火做饭的。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家尝尝我做鱼的手艺!” “好哇!肯定比我夫人做的好!” 宋溪亭打趣了一句,起身帮她们收拾摊子。 试问哪里能最快了解到魑蛟的情况,无外乎常年和沧浪江打交道的渔民! 宋溪亭在看到这对母女的刹那就明白了陈争渡的想法,从善如流上前攀谈,果然问出了关键信息。 妇人口中的“水龙王”大抵就是魑蛟了。 魑蛟在沧浪江为祸许久也没有人来管,原是附近渔民认为此乃“水龙王”动怒,降下天罚,所以没有及时上报给青州府衙。 若非魑蛟意外袭击了剑宗仙船,恐怕至今无人关注。 来到陶家渔村,已近日暮时分。 袅袅炊烟从各家烟囱升起,远处江上斜阳倾泻,偶有几只白鹳低空飞过,将波光粼粼的江面点缀出两分水墨颜色。 “两位贵客先坐,我去厨房烧菜!阿苑,你陪客人聊聊天。”妇人进屋后就去厨房忙碌了。 宋溪亭和陈争渡坐在两个竹凳上,不难看出,这屋中很多家具是手工制的,做的人心灵手巧,每样物品都经过精心打磨,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这些是我阿爹做的,他还教我做了这个竹蜻蜓。”阿苑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竹蜻蜓,很珍惜地摸了摸,低头道,“可自从阿爹生病后,他就没力气再做了。” 宋溪亭问:“你刚才说你阿爹是被水龙王害的,为什么这么说?” 阿苑眼眶通红,哽咽道:“先前阿爹生病,本来吃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两月前和村里的叔伯一同去江上捕鱼,结果船被妖怪打翻。阿爹侥幸捡了条命回来,但身体受了创伤,病情复发更加严重,现在连吃药也不管用了……大夫说,只能勉强吊着口气……” “乖阿苑,别哭。你说的没错,那‘水龙王’确实不是好东西,我们正是来降服它的!”宋溪亭一派正义凛然,安慰半天才让小女孩收住眼泪。 “真的吗?你们真的能除了那个妖怪?!” 宋溪亭话说太满,也有点心虚,毕竟能否杀了魑蛟他也没把握,沉吟道:“……唔,十之八九吧!总之不会再让它逍遥法外,到处害人啦!” 那什么赫连翊为了赢剑宗,肯定倾尽全力,没准真有办法除了魑蛟! 在遇到陶氏母女前,宋溪亭对赌局没什么想法,只要他不死就行,如今倒是心中百味杂陈。 受妖兽迫害的是这些普通百姓,不论赌局谁输谁赢,总归他们的生活都会得到改善吧! “魑蛟本应栖于海中。”从始至终沉默的陈争渡忽然开口,“那日见它呼风唤雨,已至通玄达妙之境,想来福缘深厚。再过千年便可由蛟化龙,腾踔天地之间。” 没想到这条魑蛟修为这么厉害,但好端端的,魑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沧浪江呢? 总不能觉得修炼无聊,跑来江里害人玩吧? 宋溪亭思索片刻,问道:“你们渔村以前有发生过类似事件吗?” 阿苑摇头:“没有,村里的叔伯也说第一次见‘水龙王’动怒。” “那就稀奇了,这沧浪江里有什么宝贝,能引得魑蛟抛弃苦心修来的福缘?” 他以前在鬼界听过,妖类若想修炼得道,飞升成仙,福缘必不可少。 好比人做善事,日日做年年做,逐渐积少成多。 中途还不能伤害任何生灵,不能逞凶作恶,连想都不能想,否则前功尽弃! 想到这,宋溪亭心里又一阵后怕。 那魑蛟没了福缘,修为已然大减,否则那天仅仅靠不妄剑,根本无法吓退它! “……等等,你说它原本栖息在海里?”宋溪亭脑中闪过鲛人漂亮的大尾巴,忽然茅塞顿开,“就在刚刚,我们遇到过另一个生活在海里的!”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同样出现在南阳,同样来自大海,说它俩没关系宋溪亭一万个不相信! 陈争渡脸色平静,应当早就猜到了。 宋溪亭忽然想到什么:“方昊宁和鲛人在一起,那他现在不是很危险吗?” “无需担心。”陈争渡抬起右手,苍白的掌心赫然躺着天璃珠。 宋溪亭脸都木了:“……” 危险竟在我身边! 天璃珠内的鲛人不知是否听懂了他们的话,从海水里冒出头,眼神警惕地盯着外面。 “哇!这是什么?”阿苑到底是孩童心性,见到这一幕,难免被皮相貌美的鲛人吸引,想凑上前看个仔细。 可下一秒,她的眼睛就被一双手遮住。 “别看。”陈争渡提醒道,“鲛人可通过双眼迷惑他人心智。” 已经盯了半天的宋溪亭愣愣抬头:“啊?那我怎么没事?” “修道之人有灵力护体,不易中招。” 陈争渡语气平静,松开捂着阿苑眼睛的手。 小女孩很是乖巧,知道不能看后就一直闭着眼睛,摸索着起身:“两位哥哥,我去看阿爹啦,等会吃饭再来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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