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宗摇摇头,瞧这还给端起来了。 “咱们要与同窗结伴么,我听他们说的也不错,大家一道读书了这般久,情谊如何也是比他乡学子深厚。届时到磷州住一处也能相互照料。” 祁北南道:“还未到七月,不急。” 他心中想,今年的乡试,成不得事。 言罢,祁北南忽的起身,双手掌在了窗棂上。 六月下旬明晃晃的日色像是能将池子里的水煮沸一般,光在荷叶间跳动。 正午的阳光明媚毒辣,赵光宗正欲随上去。 骤然之间,天色一暗,如同日暮,青天大白日,乍的竟天黑了一般。 课室之中一瞬也噤了声。 诸人以为有人恶作,将课室的帘子给全放了下来,可一经环顾,窗子尚且大大的敞着。 见祁北南与赵光宗站在窗前,连忙都跑去了窗边观望外头的情景。 只见花还是花,树还是树,不曾狂风骤起,夏雨欲来时的天象,反倒是太阳一夕之间叫什麽给遮住了一般。 “天起异象……天起异象了!” 不知是谁抖着唇道了一句,诸人听得后背乍然生寒。 “会不会有妖魔横空出世!” “此番天象见所未见,我们是躲还是跑?” 县学里忽的骚动了起来,颇有一副天地即将倾覆的态势。 “祁兄,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有学生见祁北南神态自若,并不曾慌乱,连忙前去求问。 祁北南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是有些异常的天象而已。诸位都是读书人,将来国之栋梁,遇事当冷静才是。” “可、可这天象实在是怪异渗人的紧,甚么时候出现正午间骤然天黑的。” “天地之成千万年之久,我们一生不过匆匆数十载,许多事未闻未见,不必惊慌。” 诸人受祁北南徐徐的话语劝诫,心中的慌乱稍稍减弱了些。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骤然天地间又再度恢复了光明,日色依旧明烈。 众人哗然。 若非将才是大家一同经历的异象,只当是做了场梦一般。 虽此番异象只短短一刻钟,外头却起了骚乱。 有人趁异象时钻进了沿街的铺子中,行偷抢之事。 一时间,绸缎庄,珠宝铺,粮铺都遭了殃。 肉市上也有贼人前去作乱,奈何肉摊子前的屠户都不是好惹的,发觉异动直接动了刀子。 待天象恢复时,街市上还跑着抱了绸缎,脖子上挂着璎珞珠串的人。 又有一身是血的偷肉贼…… 总之街上乱的不成样子,县府急忙整顿了衙差前去镇压恢复秩序。 衙门里一时间涌满了人前去报案,求断公道的百姓商户都排起了长龙。 县学也提前下了学,嘱咐学生谨言慎行,不可四处胡乱言不好的言论,又教走学的学生家去安抚一番家人。 祁北南倒是一早出门前就与家里人交待了今日天气热,不要远行,尽可能都待在家里头。 一路上回去,匆匆出城的人不少,都是前来县里买卖生意,附近的农户人家,经历了一场动荡,提心吊胆的,都想赶紧家去。 “郎君回了,郎君回来了!” 祁北南到家里,发觉大门紧闭,叩了叩门,屋里的狗叫唤的厉害,引了庄里的人警觉。 须臾,大初和二三才小心的前来开门。 见着他平安回来,都松了口气,连忙往院儿里大声喊了两句,迎着祁北南进去。 刚到晒场上,萧护跟萧元宝也跑着迎了出来。 两厢头一句都是问对方有没有事。 “我们才吃了晌午饭,天气热,正在园子的风口上纳凉,吃了一盏子绿豆水,正说去午歇,天乍的便暗了下来。” 萧元宝道:“大家也不敢贸然出门去,还是爹爹看着正午天黑,立马唤大伙儿把门窗给封紧。” 祁北南点点头:“封门封得好。” 他与一屋子的人简单的说了说城里混乱的情况:“除却偷窃外,又有个屠子下手重了些,将一个趁乱偷肉的贼人给失手打死了。时下城里头十分不安生。” 大伙儿都听得胆战心惊。 萧护道:“好在村子里人员稀少,住得也不算太紧密,劳作后又都有午歇的习性,不曾起甚么事。你回来的前脚,里正也过来了一趟,带了六个村里的壮力好手,家家户户的去问询,看有没有起事。” 萧护本是也想前去跟着走一圈,可不放心萧元宝在家里头,这才没有出去。 一旦要起乱事,他们这般庄户人家,便是那些贼人最先盯上的。 晚些时候,里正召集开了村会,祁北南作为村子里有功名读书识礼的人,前去说话抚慰民心。 又警惕了村民切勿听信外头的谗言,受其蛊惑做些不利于安定的事情来。 近期在村子里行动,勿要去太远的地方。 散了会,一家子结伴回去。 萧元宝忧心道:“八月便是秋闱了,七月考生便要陆续前往府城赴考,这关头上出了这样的事,路上能安生么。” “今年的秋闱,未必能如期举行。” 祁北南道:“你别担心,且再看看吧。” 七月初,州府上快马加鞭送来公文。 天降日食异象,为不祥之兆,科考为选拔国之人才,不可马虎,天下学子,延于翌年秋赴考。 县学里这回准备前往州府赶考的秀才们,听得这消息,一时间不知是喜还是忧。 可朝廷下了令,个人的忧喜早已无足轻重,是欢喜还是忧愁,都只得按朝廷的律令办事。 祁北南心头没甚么起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罢了。 他带了消息回去说与萧护和萧元宝听。 “哥哥可真是料事如神,说可能会延期,还真就延期了。要我说这延了时间倒是好事情,能多一年读书预备秋闱不说,出了那天象,闹得是人心惶惶,出去赶考也不安生。” 祁北南点头:“是矣,这般便再等一年也无妨。” 萧护道:“这两年刮风下雨,雪霜之日,你都要进县里读书,我瞧着实属也是辛苦。” “里正家里有先见,早早的在城里给光宗置了宅,我想着,要不然也在城里置个住处吧。” 原先又是买地,又是盖村里的屋,手头上紧,便是有那起子想法,也拿不出钱来。 可这两年地里的庄稼料理的好,又没有甚么极大的开销,手头比之先前已经充裕了。 “本想着是等你乡试以后再谈城里置住处的事,省得让你分心。可如今乡试延期,还得再等一年,不妨把这件事落实下来,也便你读书。” 祁北南听闻萧护的打算,没有很意外,先前他便提过要在城里置宅的事。 他倒也不反对,毕竟多处产业不是坏事,且萧家根在岭县,合该在县里有产业的。 早几年他就同家里人说,手头若有闲钱,可以趁着宽松置办些产业下来,不必等到实在需要的时候再办。 到时候未必能得到合适的,手头也并不一定宽松。 置宅是好事情,只是…… 祁北南道:“萧叔做了两年庄户主,已然有了不少生意远见,我听萧叔的。” “在城里有了住处,我也能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可……可惜吃不上家里的饭菜了。” 萧护看着祁北南,他也是个男子,怎不懂他的心思。 不过听他这么说,反倒宽心了些,想来他当是初心没有改。 眼下祁北南已经到了能成家的年纪,自身品貌好,又有秀才功名在身,俨然便是个香饽饽。 村里倒还好,那些个有哥儿有女的人家早些年就听得了风声,不会自讨没趣的把主意打到祁北南的身上。 但城里的人不晓得他已有了亲,见着祁北南的品貌,少不得有结亲的心思。 在城里头置了住处,这小子便多数时间在那头落脚了,原本用来赶路回家的时间便可用来茶楼里吃茶,酒肆头吃酒; 也有了时间同人相会,来往。 要是没个人瞧着,心思一歪,到时候与那些高门的定下亲,再扭头中举去了别处。 那他管哪里去要人? 虽说若歪心眼儿,那便也是个不堪托付的。 话是这么说,可人总还是需要些约束才行,任其自由,再好的也容易变却。 经这些年来看,萧护已然认定了这个女婿,要丢开再另觅个这般的,实属不容易。 “你一个人住在那头读书,没人照顾定是不行的。” 萧护转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萧元宝:“小宝,你去城里照顾哥哥吧。” “我?” 萧元宝听着家里的安排,正想着祁北南往后去了城里住,那他在乡里该多无趣。 本来去县学读了书以后,也就只下午晚间的那几个时辰能见到人。 但爹爹这么安排,也是为着哥哥的前程着想。 可他却没想到爹爹会教他也去城里,萧元宝喜出望外,但又不好表现的太高兴,便眨了眨眼睛:“那、那我去了谁照顾爹爹呀?” “家里头这么多人,还愁没人照顾?你去了城里,便教萧妈妈与我烧饭,你不是夸说萧妈妈做的菜不差么。” 萧护道:“你哥哥正是读书辛苦的时候,若没个可靠的人照料,怎么能行。” 没可靠的人照料还好,怕就怕有个可靠的人去给照料了。 自然,萧护没把这话说出来。 “那……那我就依爹爹的吧。” 萧元宝道:“整好去了城里,我也能再学些城里的菜式。” 虽他如今掌勺了,可手头上的功夫始终还是乡野席面儿的菜式,若要在城里,还远拿不出手。 祁北南听罢,想着老丈人真是上道。 如此他就安了心了,左右只要有萧元宝在,他住哪里都不要紧。 过了两日,祁北南和萧元宝便一同去城里找了个房牙,问询置宅的事情。 赵光宗闻着味儿便来了,痴缠央着两人寻与他一条巷子的宅舍。 怕两人不应,还拿出了请吃三回冰饮子,两回羊肉,一回宝湘斋的糕点才给诱成。
第61章 赵光宗的宅子置在东阳街, 偏于城中的位置,倒是并不偏僻。 去往耍乐采买的地儿都近,外在有一好处是民巷里有许多积年老樟树, 夏里阴凉不说, 景色也好。 位置好住着适宜的宅子,若非是有特别无奈的情况,也都舍不得出手。 祁北南与萧元宝随着房牙,在东阳街就只看到了三处要卖出来的宅子。 对外的还只一处, 是房牙知晓祁北南是秀才相公,这才将另两处也亮了出来。 不过好在是三间宅子中,相中了一间还不错的。 大两进的宅子, 内里的屋子造的也合理, 没有甚么黑屋, 都还挺向阳。
177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