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宝笑着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爹爹。” 萧护点点头:“让北南留在咱们家,是爹这辈子做的最好的决定,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 “这是自然,谁人不夸哥哥好的。” 萧护默了默:“许你也一直想不明白,北南与萧家非亲非故的,他爹娘离世,当怎么也轮不着来投奔咱们家的。” 萧元宝闻言,扬起眉毛。 其实这事情他埋在心里已经有两年了,自己确实弄不通透。 可他也从来没张口去问过,哥哥待他再好不过,对家里更是百般筹谋。 他如何好去问哥哥当初干嘛要投靠一处外姓人家,只怕自己的好奇让人多了心去。 “不是说哥哥的娘亲和我的娘亲交情很好么,且哥哥的亲戚又不好相与。” 萧护应声:“这些不假,你祁伯父是个情长的人,当初执意不再娶,不仅得罪了北南外祖家的人,也还得罪了祁氏一族的亲长。” “你祁伯父不想受家里的胁迫,便舍下了磷州这头的一切,去了江州,与家里断了联络。即便如此,后头你祁伯父病死他乡,北南若是愿意低头回去,祁氏一族想来也不会真的绝情到不管他。” 萧元宝点点头:“是啊,那为何偏来了我们家里呢?” “因为……你们俩定了娃娃亲。” 萧护道:“在江州丘县那些年,北南是一直有与家里通信的,你祁伯父认这桩婚事,爹也认。定下婚约时,那是两家人最好的日子,谁也不愿意再将所剩不多能让人想起那些好日子的约定做毁。” “为此,北南在失去双亲后,寻来了家里。” “若不是有婚约在,便是两家有交情,却必然也不会来咱们家。” 萧元宝乍然听闻背后的真相,一时间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往这些上想过,可听他爹如今说来,好似也再没有比这更合理的答案。 萧护见萧元宝呆呆的张着嘴,却没有说话。 又道:“他同爹许诺,会好好读书,谋得功名,将来若有个一官半职也好护你周全。爹只答应他在家里安心住下,婚约的事情等将来再说,他也答应,为此这些年便不曾告诉你。” “如今你大了,再过四五年也能谈婚论嫁,这期间难免会物色人选。” “爹告诉你这些,不是要勉强你将来一定要和他成亲,只是想你知道还有这般人选,若你们两厢合得来,自然是好,可若合不来,爹会去与他说明白,他是明理的人,想来也不会勉强。将来……也还会是你的哥哥。” 萧护仔细想了许多,这些年与祁北南在一个屋檐下,不仅萧元宝学会了许多处世之道。 连他一个粗枝大叶的人,也学着会多想多周道了。 他自个儿是觉着小宝能和祁北南成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便如他先前所想,外头再是难寻祁北南这般的男子了。 可做长辈的瞧来再好,终归也不是自己与他过日子,还得看孩子自己的想法。 昨儿他忽的想起当初他寻个妇人来照料家里,想着是为小宝好。殊不知好心却办坏事,害得孩子过得不如没有娘。 他醍醐灌顶,仔细想了一番,觉着还是不能依照自己想的来。 萧元宝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下子知晓了件大事。 且最糟糕的是,好似此前懂的事,学的本领,都不足以来处理这件事情。 萧护不得萧元宝的话,也猜不出他怎么想的。 试探问道:“那你觉着北南如何?” “爹不是明知故问吗。” 萧元宝耳尖发红,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味道来。 话罢,见他爹直直看着他,他心里头顿时慌了起来:“我、我的意思是哥哥他人是很好没得说的。” “哎呀!我、我先前从来都没想过爹爹说的那些,我不知道。” “你别着急,爹便是告诉你让你好好想一想的。” 萧护看萧元宝瘪着嘴,眉头也叠着,似是生了气,连忙哄道:“让你心中有个数,不急着立时就要个答复出来。” 萧元宝抿了抿嘴:“我晓得了。” 父子俩两厢沉默了半晌,还是萧元宝道:“我困了,有甚么明儿再说吧。” “好好好。” 萧护立马站起了身:“你早些歇息。” 萧元宝沉静的坐在桌前,似乎在深思着什嚒。 实则耳朵却警醒的着听着脚步声,听得声音远了,这才轻手轻脚的前去关了门。 门一闭,他立马长吐了口浊气出来,两只手捧着脑袋:“怎么会这样呢?怎么是这样的呢?” 他一头栽在床铺上,将脑袋蒙进了薄薄的被子里。 忽的又坐起身来:“先前乔娘子打趣他,不会是早就晓得了这件事吧!” 事情好似明朗起来:“难怪哥哥那般才俊,却不见媒人上门来说亲!” “村里也不见一个姑娘哥儿对他有意思!” 萧元宝两脚踢掉自己穿着的鞋子:“爹爹和哥哥怎么那么坏,竟然就只瞒着我一个人!把我当作傻葫芦一样。” 不过、不过话又说回来,爹爹和哥哥也有他们的顾虑,确实小孩子不当晓得那些复杂的事情。 他不晓得那些,与哥哥确实相处的很融洽,也没有什嚒隔阂。 反倒是这朝晓得了实情,他、他都不知道如何自处,又怎么跟哥哥相处了。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气汹汹的哼了一声。 爹爹还说教他自己选,一切都依他的想法,可却巴巴儿的教他来城里。 是什嚒意思,是什嚒个意思! 是怕他的好女婿跑掉了,还是怕甚么? 一夜里,萧元宝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被子都教他蹬做了一团。 翌日一早,他推开窗子,院墙底下的矮竹子教晨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将昏昏沉沉的脑袋探出去了些,风吹得人很舒服,鼻子间能嗅见后院里花草的味道。 “宅子里住得不舒坦么?” 早间在饭堂吃早食得时候,祁北南见着一双眼睛乌青的萧元宝,吓了一跳。 说话间,萧护不由得也看向了萧元宝,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啥。 萧元宝捧着碗,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一下有点发涩的眼睛,连忙摇摇脑袋:“没,我就是搬了新屋子,有些兴奋,睡不着觉。” 祁北南笑着同萧元宝夹了一筷子酱菜:“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要赶集一样。” “昨儿是不是没睡上两个时辰?” 萧元宝耳尖微红,心虚的往嘴里送着粥,他压根儿就一个时辰也没睡。 “嗯,我今日午间多睡会儿。” 吃罢早食,祁北南便要去县学读书了。 再过些日子县学就要休沐,给乡里的书生放假回去帮忙收割庄稼。 萧元宝提了书箱送祁北南到门口。 “午间把饭菜给哥哥送到县学,哥哥别忘了出来拿。” “好。” 祁北南道:“你唤赵五哥送来就是了,午间天热,当心中暑气。” 萧元宝有些不敢看祁北南的眼睛,默默点了点脑袋。 “好生早,等了些时候吧!” 赵光宗拎着书箱子,见着门口的两个人,欢喜的跑了过来。 晨风吹得他的袖子飘荡。 “方才出门呢。” 祁北南与萧元宝说道:“我去县学了。” “嗯。” 萧元宝与两人挥了挥手。 两人说笑着走远。 萧元宝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个宽肩玉立的人身上。 那个人挺拔、沉稳。 风吹在他的青衣上,好似也别有一番意气。 不知甚么时候,当初在萧家院子门前同他挥手的青涩少年,转眼已经长成了一颗青葱松柏。 俊朗、可靠…… 萧元宝自小就觉着祁北南不是寻常男子可以比拟的。 过去是,现在也是。 他觉着在他面前所有麻烦事,都不是事。 什嚒困难,他都能迎刃而解。 他敬佩他,仰慕他,觉得他无所不能。 当得知两人有婚约时,其实他是高兴的,甚至说是窃喜。 能有这般出色的人作为夫婿,谁又能不欢喜呢? 可是…… 萧元宝胸口轻轻的起伏,他垂下眸子,望着自己的脚尖。 倘若没有婚约的束缚,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前程敞亮的男子,真的会看上他这么一个貌若无盐,家世平庸的小哥儿么。 “是还不错吧。” “当年你娘头一次见到你祁伯父的时候,就夸说读书人好气韵。爹有些不高兴,你娘转嘴就说得给他们家结亲。我说不一定好,你娘哪里许我说不好。” 萧元宝嘴巴一瘪,偏头看着不知甚么时候就站在了他身后的萧护:“爹,我发觉你年纪大了以后,反倒是话越发多起来了。” 萧护道:“是么?” 萧元宝摇摇头,或许他爹年轻的时候话也应该挺多的,不然怎么娶到他娘亲的。 听孙婆婆说,她娘和哥哥的娘当初可是村中两支花儿。 “你再多说这些,我就不信你那些教我自行选的话了。” 萧护立马闭了口。 须臾:“对了,我是想来与你说爹要回村里去了。” “爹爹怎么这么着急!” “早间凉快。” 萧元宝听了这话,也便没再说什嚒。 他将人送出了巷子,才折返回来。 其实爹爹的话他都明白,他希望两人成家是出于两情相悦。 不单单是因为有婚约而去完成这件事。 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他终于想明白。 他其实也一样不希望北南哥哥受限于婚约。 因这桩娃娃亲的存在,又在萧家住了几年,心中感恩,出于报答之心才与他成亲。 他希望他也能去体悟,去选择。 若遇见了心仪的人,他定然不会挟恩图报,会主动作罢这桩婚约。 为此,他不会主动说起婚约的事情,就像往常一样。 也不会按照爹爹一开始打的主意做,像是盯着谁,看着谁这样的事。 就让他们往前走,看看命运会将人如何安排。
第62章 这日, 天有些起凉风,云迟迟散不开,估摸得是个阴天。 秋后晴朗的日子亦多, 难得有个凉爽的天气。 一早上, 田恳就从庄子拉了一车子的瓜菜来了城里。 这回不是拿来城里卖的,而是专门送来宅子头吃。 萧元宝住进城里的宅子,还没出去买过菜吃,都是庄子上送菜来。 城里菜市上的菜, 还不如他们家里的好,家里有的,何苦花铜子去买些不如何好的。 “哥儿, 快瞧瞧俺育的菇, 家里已经吃了一茬了, 味道可好。香得跟肉似的, 老爷立便唤我与哥儿还有郎君送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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