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下来,不是个小数目了,寻常人家五百个铜子置办一桌子席面儿已够拿的出手。 他一味的想着把席面儿做的光彩,到底弄的还是不够周到。 祁北南道:“哪里有刚刚合适的事情,谁家做席不剩些菜的,若不剩下,便是桌子上不够吃的。” “且你头回置席,能做成这般已经好的很了。这中秀才的谢宴,我也只做一回。” 萧元宝听见祁北南这般说,心里好受了些。 热了两个菜吃了早食,萧护去盯帮着工队的人盖屋子去了。 萧元宝取了人情簿子,与祁北南一道翻看点礼。 一翻簿子,发现礼金竟收了十二贯有余,除却礼金,还有送的礼。 布匹,糖面,熏肉,皂角,盏子,糕饼……吃的用的都有。 其间布有八匹,两匹绫布,两匹细布,四匹火麻粗布。 两匹好布是方二姐儿送来的。 田家送来的两盒子糕饼,还有半斤干桂花。 庄子上朱庄头儿还给牵送了一对乳猪来。 像是些熏肉,糖面的,礼金包的少的人家就会再拿些东西添着,东西拿着过来好看不说,也补了礼金的不足。 除村里的人情,城里也有两户送了礼来。 一户是明家,一户是白家。 也不晓得两家怎晓得的日子,人虽没来吃席,可礼却到了。 明家送来了墨宝一副,萧元宝只觉得盒子和墨宝都精美的厉害,比祁北南有的那些都要好,可究竟是甚么好货却识不得。 另又有小金元宝一对,约莫七八两重。 萧元宝取出金元宝,圆了眼睛:“这礼也忒重了,咱要不要退回去呀?” “于寻常人家来说属实是重了,于明家来说,送得算是顾忌收敛了。” 祁北南知道小户人家考得功名后,难免有不少想要攀关系的人前来送礼送物,贪图钱财的一时抵不住利诱,来者不拒。 如此他日少不得受人钳制。 但也有些考取功名的人不受任何礼,杜绝与商户富贵人户来往,以此杜绝后患。 此般倒是端得正,护了自己的清名,只是过刚易折,把握不住度就落个孤僻无人亲近的境地。 “明家是在咱们家中榜前便有来往的人户,并非见我中榜才刻意来相识。” 祁北南道:“这般家里做席面儿人家才送来礼,又未曾求办事,若是退回去不好看。左右你与那明二公子有来往,往后定是还要走动的,届时他们家里办事做席,我们再封些像样的礼送去便是。” “嗳。” 萧元宝应了下来。 再是白家。 送来了一株参,六根官烛,一盒子豌豆黄。 “我还当这回置席面儿银子花的多,礼钱收不回来了呢。便是不算城里送的厚礼,就村里的人情,礼金也全然够扯平了。” 祁北南道:“中榜这般谢宴,礼少不得送的重些,历来如此。再者村里的人户见我们家这头又修盖庄子,少不得添些礼。人见势多少都是有些不同与无势的。” 萧元宝想想也是。 先前他们家的瓜菜好总被偷,里正开了集会好了些,可还是在丢。 可自打哥哥中了榜,消息在村子里传开,家里的瓜菜就再没见丢过。 说来不是因哥哥中榜,偷菜的心里生了畏惧,他才不信。 “说起盖屋的事情,村里有嘴酸的说些不好听的出来咧。” 祁北南道:“总有人家少不得这般,今年家里瓜菜挣钱,家里运去城里卖,谁人都瞧见了的,咱家的进项正经有话说。” 萧元宝点点头。 午些时候,萧元宝去把鸭子和肉与蒋夫郎家还有方家送去了回来,田恳也整好家来。 他带了信儿,与祁北南说牙行那牙公从外头回来了,唤祁北南去瞧人。 祁北南没成想牙公回的快,家里头的屋子还没盖好。 昨儿席面儿又给耽搁了一日,这人要是领过来,还不大好安置。 他便与萧护商量了一下。 “要是领回来,就只能先睡着通铺。我前儿问了尤大,要把这头盖建完工,快也得年后,不过春耕前一定能盖好。” 祁北南微做了考虑,既是完工时日还长,不是等几日就能完工好支使开的。 既然这样,倒是不如趁此去将人领了来,多上几个人力,倒是还能搭手帮着盖屋子。 萧护答应了下来。 下午祁北南去了城里,萧元宝便和田恳将杂物间收拾了出来,东西往外堆去后院的屋廊下。 那牙公从外县带了不少受灾而卖身的人回县里。 孩童不少,小的五六岁,大的十余岁的年纪。 村县一旦是受灾,多也是卖儿卖女,孩子年少,学甚么东西都快,有人家愿意要去教。 恁些上了年纪的老汉老妪,就是想卖了自个儿与儿女谋出路,可年纪大了,愿意要的人家少。 牙公教祁北南自行挑选,许是联系了不少大户人家,今儿来选奴仆的不少。 祁北南要了两个壮力,二十出头的男子。 本是再想要两个年纪小的,教些识数算账的本领,往后也好提起来管庄子铺子的账目。 不想却教一个举家卖身的三口之家求上来。 他问了一嘴三口人可有甚么长处。 妇人言会浆洗缝补,老汉言无病身子康健,两人八岁大的小子力气也大。 祁北南没说话。 那妇人见此,连忙又道:“民妇以前在乡里会养蚕织布,鸡鸭猪羊都养得来。” “虽俺一家子都是农户,不会高门大屋里伺候人的功夫,但俺一家子能学。” “这一家子,就想在一处。方才有两三个大户瞧中了他们的小子,想单独买了去,他们却不肯。” 牙公怕祁北南教这些人缠着发厌,前来说道: “我都劝了几回了,有去处已是再好不过,何故又一定要往一户人家去。能买一家子的,哪有那般好机遇。” “本是一家子日子好好过着,受天时的灾害卖身做奴,亲情割舍不得,不愿分开,也是人之常情。” 牙公见状便道:“郎君是庄户人家,不挑识字认字的,虽只言了要四个,这多上个小子,也不是坏事,养上两年,也是做活儿好手。” 那老汉闻说祁北南是庄户,连忙道:“郎君,老汉以前受赁在庄子上做过几年事儿。你要了俺们一家子,定不吃亏。” 祁北南想了想,应了下来。 小子不大,也是能教算账的,一家子在一处,自也有在一处的好。 五个人,因着不是有年限的赁身,价也高些,祁北南拢共费了四十五贯铜子去。 拿了身契,接着便引人前去官府过了文书,户房的人识得他,倒是办事快。 晚些时候,萧元宝在院子里扫地,远就瞧着祁北南领了好几个背着包袱,四处张望着的人回来。 他伸长了脖子数了数,点出五个人。 萧元宝小脸儿上起了笑,他插着腰,心想别的不说,这朝家里做席剩下的许多汤呐菜的,不怕吃不完给倒掉了~ 徐徐进了冬,一晃翻进了冬月里。 赵光宗休沐家来,特地给祁北南带了话。 县学里催他紧着些去报道咧,再不入县学去,今年县学里都得春节大休沐了,到时候入学可就延误去了明年。 实则祁北南心里就是这般想的,他就是想拖到了明年再去县学。 可县学都教赵光宗带了话回来,他也便不好继续拖着,到时候得教人说闲,言他托大。 于是过了两日,他便赵光宗一同去了县学报到。 县学的规矩是读书六日,休沐一日。 住在县学的学生卯时三刻便得点卯,走学的学生能稍晚些,但辰时初也得到县学。 下午放课倒是早,申时中即可离县学。 祁北南没有打算在县学住,每日从村里去县城,午后下学又再回来。 如此倒是不必多余的将时间都消磨在县学里头,可冬日早间前去城里读书,也很是辛劳。 早间天不亮就顶着冻骨头的冷风坐板车县学,待着到了县学,手脚冻得僵硬不能行走。 若是到的早些,还能与住在县学的同窗要上一壶热水泡脚暖暖身子再上课。 要哪日到的迟了些,就只能冷着身子先上课。 赵光宗见他每日读书来回折腾,又不肯住在县学,便邀他一同在外头住。 早两年赵光宗在县学读书,也是住在县学里。 今年得中了秀才,赵氏举族都欢喜,便出资与他在城里买了个一进的小宅院儿住,还给赁了个长工,一个仆妇专门看家,料理庶务。 俨然是有了些士人的模样。 祁北南哪里肯前去与他住一块儿,倒不是他不欢喜赵光宗。 他若愿意住在外头,便住去县学的学舍了。就是想归家去,这才学舍也不住的。 祁北南觉得有些硬吃苦一般,几朝下来,硬朗少病的身子竟咳嗽了起来。 却也是无可奈何,只盼着年底上大休沐早些来。 家里头见他如此,萧护当日便抗了些盖屋的木材去了木匠家里,让给打了个有窗的棚车。 萧元宝取了块新布,塞着棉花给厚厚缝了两个帘儿。 把鹏车套在家里的大黄牛身上,早间去读书就喊家里的人驾着车送他到县学门口去。 萧元宝还买了一只小的碳炉子,放在棚车里头,自有了这车,祁北南去县里读书再没挨过冻,方便多了。 腊月中,今年一场雪才洋洋洒洒的飘下来。 早间出门的时候只觉得风大,刮得耳朵疼,待着下午些时辰,雪跟着风一道来了。 夫子怕走学的书生归家不便,以雪为题作文章,留为课业早早放了课。 祁北南把书箱挂在胳膊上,两只手对揣在袖子里出了县学。 他鼻尖冻得有些发红,想着今儿这天气,晚食萧元宝会做什嚒吃食。 许是会炖个猪肺萝卜汤,用锅子煨着,底下放几颗火炭,端上桌子热气腾腾,还能边吃边烫些鲜菜吃。 昨儿家去的时候他瞅见家里菜地上的冬葵生得粗壮。 冬葵他不多爱吃叶子,反倒是喜欢那根剥出来的菜杆子,又嫩又甜,比叶子的味道好。 烫煮在猪肺汤里定然好吃。 若是不做猪肺萝卜汤,依萧元宝的性子保管也会做个旁的大菜来。 总之都好,回去少不得有好吃的。 祁北南正美滋滋的想着,身后传来道声音:“祁同窗,今儿下学早,又是初雪日,不妨一道前去湖心船帆上吃盏子暖茶。” 是马俊义。 院试的第二名,县公做宴那日两人还说了些话。 入了县学,祁北南才听说此人大有来头,竟是江州节度使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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