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老师掌勺的时候还怪是轻松的,以为掌勺也并不难,实在是老师稳,才显得轻松来。 全然自己握住了那把勺,才知晓其间的辛苦。 他今儿水都没得个功夫吃一口,生怕出了什麽篓子。 “瞧你热的。” 萧元宝闻见声音,回过头来,见着祁北南竟与他端了盏子茶水来。 是外头泡的一大缸子的粗茶,谁渴了都能去打一碗来吃。 “你怎进来了?外头一直来客要人招呼咧。” 萧元宝接过碗盏,牛饮了三大口,他早就口渴的很了。 祁北南又取出身上带着的帕子与他:“萧叔看着呢。我瞧你在窗子前望,一日都埋在灶屋里头,午间也没吃几口饭。” 萧元宝拿过祁北南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他的帕子早已经湿透用不得了。 “有事做,我不觉饿。哥哥快去招呼人吧,别在灶屋里头待久了,染一身呛人的菜肉味道,迎客的时候教人闻着多不好。” “我这就出去。” 祁北南还捻了两块糕进来,要萧元宝吃了他才肯出去。 萧元宝见状好笑道:"我守着灶呢,还怕没东西吃么。" “太老实了,能吃又不吃。” 祁北南看着萧元宝吃了糕,这才出了灶屋去。 灶屋里这当儿还没几个人,都是熟悉的很的。 蒋夫郎瞧着祁北南来了屋里一趟,眉眼间舒展了些:“倒是心疼你的。” 萧元宝不解道:“我哥哥怎会不心疼我的。” 蒋夫郎笑了笑,道:“差不多时辰了,做菜吧。今儿早夜席。” “嗳!” 萧元宝应了一声,吃了点东西身子有力多了。 申时末些,便招呼着来客团桌坐下,酉时正,灶屋里便开始出菜。 很快十二张桌子坐了个满,田恳仔细瞧了一遍,每张桌子都坐足了八个人,连忙点了人,又还加了两张桌子。 “要是再有人来,再是坐不下,就每桌子添两个凳儿和碗筷,八人桌转做十人。” 祁北南看着来的人是超了,与田恳交待道:“不怕坐不下,菜准备的足,就是一桌子十二个人也是够吃的。” “嗳。” 好在添了两张桌子,把人都安排下,陆续只伶仃又来了个把人,完全坐得下了。 “好热闹得席,上回这般热闹还是里正家里的谢宴。” “恁多的肉菜,席面儿也忒好了。” 桌上的客瞧着一股脑儿的上菜来,桌子上收拾空位置出来摆菜,都收拾了四五回。 碗碟这个叠在那一个上,干碟子吃尽了菜几个重在一处,还把剩得不多的菜赶做一个碟子,如此这般都还将一张桌子摆的满满的。 “于娘子,今儿菜还合不合口?” 蒋夫郎做了羊肉,待着羊肉上了就没在守着萧元宝,自出来与人说话了。 “王夫郎,肉可还下得嘴?” “好着咧,菜样多,又好吃。我筷子都打拧转不过来了。蒋夫郎你这手艺可没得说。” “是咧,下回你来我家里也给我弄几桌子。” “你唤我定然来的。” 蒋夫郎笑道:“只是今朝的菜除了那钵羊肉,旁的都是徒弟做的,大伙儿吃着还好就成。” “呀,宝哥儿这般能干!不是我拍马屁,今儿席面儿的菜当真是好。” 桌子上的人道:“师傅会教咧!” 端菜的将最后一碟子泡菜上了,萧元宝才从灶屋出来。 外头的天儿已经暗了些下来,院子头人声鼎沸,吃酒吃菜的热闹一片。 萧元宝叉着腰在暗处瞧着,从蒸笼似的灶屋出来,受晚风吹吹,很是凉快。 虽浑身汗的很,不舒坦的紧,可见着恁多张桌子的菜都是自己收拾出来的,心里怪有股成就感。 又听人夸,说哪个菜好吃,更是有些得意起来。 旁的灶人头回出师置席也不过是五六桌子的菜,他一举就能办十几桌子,年纪又还轻,怎能不得意高兴。 他又瞧了一眼祁北南那桌子,见他与里正,还有些村子上德高望重的长辈正在说笑吃酒,眼睛弯了弯。 没前去上桌子吃席,转提了些水进里屋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又捡了一小包护肝解酒的小药包,在后院儿屋檐下的炉子里煮着。 这才出去。 天色更暗了些,席已然散了半数。 萧元宝随着前去送客。 一通忙碌,待收拾干净来,已经月上柳梢头了。 萧元宝这时候累劲儿都涌了上来,回屋子便一头栽到了床上去,虽已乏累的很了,却精神睡不着。 “小宝。” 敞着的屋门被叩了叩,他抬起两只眼睛,看见祁北南端着几碟子菜过来。 他一点不想动弹,可见着祁北南空不开手,还是一股脑儿的从床上爬起。 “怎端菜进来了?” 萧元宝瞧着拿进屋了一碗兔子丁,炒鸡杂碎,还有一盏鸡汤,里头放着只整鸡腿。 “还说,夜里饭都不吃。忙一整日,身子怎么吃得消。” 祁北南把菜放桌上,道:“老实等着,我去打米饭。” 萧元宝看着祁北南出了屋子,呆呆眨了眨眼睛,这人是长了四只眼睛不成,陪客招呼人,又还吃酒。 竟还晓得他没吃晚饭。 忽的他一拍脑袋,赶紧也跟了出去。 一会儿两个人回来,一个手上是米饭,一个是碗醒酒汤。 “幸好想起来了,不然都教炭火给煨干了去。勉强倒了两碗出来,另一碗给爹爹送去,他倒在凉椅上已经打呼噜了。” 萧元宝无奈道:“我唤都唤不醒,还是田恳大哥把他扶去了床上,趁着他起身的功夫,教他吃了醒酒汤。还在打马虎眼说喝不下了咧。” 祁北南吃着醒酒汤,晚秋冬初的夜里,觉着格外的暖胃: “萧叔今儿属实吃了不少酒,主要还是替我挡了许多,要不然依他的酒量吃不得这般醉。” 萧元宝笑:“村里那些男子吃酒厉害,想欺负哥哥是读书人呢。” 祁北南道:“可不是,这般机遇不多,人家祝贺敬酒不好不吃。” “好了,快,吃点饭菜,一会儿凉了。你烧的菜,不吃多可惜。” “这么一夜了,还吃东西合适么?” 萧元宝看着菜,没有多大气力。 以前他不明白老师每回掌勺以后怎都不如何吃菜,分明那么多的好肉好菜,大家都说好吃,他却尽数与人说谈,也不见动两回筷子。 小时候他怕老师饿着,也还偷偷揣些糕点在身上,席散了给老师吃。 老师与他说做菜的时候光闻着香气都饱足了,他还不信。 这回他算是切实体悟到老师的感受了,做了许多的菜,当真是不想再吃。 祁北南把筷子递给他: “不吃饿到天亮才不合适。我今儿夜里都没吃上两筷子菜,倒是吃了不少酒,时下还饿着,咱俩一块儿吃。” 言罢,他往萧元宝的碗里夹了一筷儿兔子丁。 转又自夹了些杂碎,就着米饭送进了嘴里。 萧元宝瞧那模样是真的饿了,见他吃的香,倒也起了点胃口。 他抿着嘴笑,端起鸡汤喝了一口:“我要先吃大鸡腿。” “这鸡肉真好吃,细滑一点不柴。” 祁北南见状:“给我吃一口尝尝,一锅子的鸡汤,寻了半晌也只寻到了一只鸡腿。” 萧元宝好笑的递上鸡腿教祁北南咬了一口。 “还不错。” 说罢,又大咬了一口去。 萧元宝圆了眼睛,赶忙把鸡腿收了回去,气鼓鼓道:“真坏!” 祁北南笑了一声,道:“席面儿上我听见好些人都夸菜做得好,还瞧了蒋灶郎四处问人味道如何。” “我以为你们师徒俩要趁着今朝的席面儿,宣你掌勺呢。” “我还是想等着到了年纪再正式说掌勺,这两年便试试手,再多磨砺磨砺。” 祁北南想,如此也好,事情太快,未必是件好事情。 烛火曳曳,两人就着两个菜反倒是吃了个饱足。 说不想吃的萧元宝足足吃了两大碗米饭进肚子去。 吃罢食困上来,这朝再不觉精神了,声音都弱了下去:“哥哥这碗碟就摆在屋里吧,明儿起来我再收拾……” 祁北南看着趴在桌儿上的人,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心里不免有些心疼他这么劳累,可见着他高兴,心里又好受了些。 翌日一早,萧元宝醒来太阳已经钻进窗子里了。 从床上爬起,浑身酸软的没力气。 他抿了抿嘴,记得自个儿昨晚上好似是趴在桌上就给睡着了的。 这怎么……他回头看了看床铺,吸了下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又躺倒在了床上。
第58章 萧元宝从屋子里出去, 日头已悬在正空上了,过了秋老虎,太阳再怎么圆大, 却也不觉得热。 初冬的风吹得老树上枯黄了的叶子簌簌作响, 小树林边上的两颗柿子树叶儿掉了大半,黄澄澄的柿子小灯笼似的挂在枝梢上,怪是喜人。 萧元宝瞧这两日日头不错,能去摘一筐柿子家来去了皮儿晒柿饼来吃。 “醒了。” 萧护和祁北南从外头回来, 瞧见蹲在屋檐底下漱口的哥儿,笑着道了句。 祁北南和萧护跑了几趟了,把家里借的桌凳儿都还回了各户人家, 碗碟也清数了三遍, 教田恳拉去县城归还。 那头还压着两百个铜子咧。 只是碗碟点数下来, 碟子坏了两个, 得赔上十来个铜子。 萧元宝早有心理准备, 村里这般席面儿, 来的人多, 孩童也多, 少不得碰砸几个盏子。 他盥洗毕了,钻进灶屋去, 灶台和案板上大盆小锅的还装着许多剩下的菜肉。 小菜零零散散的也还有一大圆脚盆。 萧元宝去清看了一晌,寻出半只鸡, 一只鸭子,半斤鲜羊肉, 还有十余斤带骨的鲜猪肉。 鲜肉倒是好办, 盐腌了挂灶台上熏做腊肉吃。 鸡和鸭子,也不是不能熏, 只是他想了想,预备把半只鸡和羊肉送去给老师吃,鸭子送去给方家。 除却这些不曾切用的肉,还有许多成了菜的剩菜。 素菜不多说,倒给家禽吃就行,只是像鸡汤,鱼,卤肉,羊肉,恁些肉菜倒了就太可惜了。 送人不好送,他们一家子可有的吃。 好在是天气凉快了,菜存得久,能好几日不坏,若唤做夏月里,保管一日就酸嗖了。 萧元宝插着腰,道:“还是没预备好,剩下的菜肉太多了些。” 预计的十二张桌子,超出来两张,一共十四张桌子,前前后后置这场席面儿用了将近十一贯钱。 也便是说一桌子菜,快用了八百个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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