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了,他们还卖了一些往年的老粮,若是不曾卖的话,大抵应有三十贯的进项。 “不对,卖瓜菜的钱还不曾加上,我那儿快有二十贯钱了。” 萧元宝算着今年的进账,心里美滋滋的。 他放下笔,拿了账本与祁北南看:“这般算着今年至此,靠着田地,咱家里足有五十贯的进账呢。” 说着,他眨了眨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可得赶上地主大户人家的日子了。” 祁北南道:“若按今年至此田地的毛账倒是不差,纯粹进账可没这般多。” “买瓜菜种子,农具,零零碎碎的不也花钱么。虽说这些花销的并算不得多。” 一年到头来,萧家也就靠着田地这一个大进项。 且家里头看着进账不少,可花销也大。 隔三差五的吃肉不说,一日三餐,桌子上都是三四个菜。 祁北南又读书用钱,不过他自接些散活儿,倒是差不多能将读书的花销与进账拉平。 赶考是最大的花销,去了州府上一趟,原先他捏在手里的银子,已然差不多干净了。 萧元宝的话,挣的都是些散碎铜子儿,抵不得甚么事儿。 不过他出去走动着,每回做了席,都能带些鸡肉、鸭肉、猪肉一系家来,每每能教家里打回牙祭。 家里头吃的荤腥次数多,其实多也是因着他能带肉回来,家里自行前去买肉回来吃也没那般频繁。 至于田恳,也是七月上才每个给他些铜子自用。 昔前都是跟着家里吃,花不得甚么银钱。 细算下来好似也没人乱花钱去,当也没用甚么。 实则不然,一针一线都是花销,只要不曾处处算计精简,那银钱便用得飞快。 像萧家这般吃喝松快的人家,一年算下来,少不得也花销十贯以上的银钱。 且还不算大头的赶考,缴纳赋税等。 若算下这些,那就是三十贯钱往上了。 祁北南如此算给萧元宝听,他咂舌道:“这么瞧来,咱挣得也不多了,一年还攒不下甚么银钱。” “你也别愁,赶考不是年年都去。若无大头开销,其实咱们一年一家子十五贯钱还是够用的。” 祁北南道:“不过得是目前这几年这般的日子,若是以后家业更大了,那还是得往上增长花销。” 毕竟家业大了,人脉更广了,人情往来也是大花销。 且未来这几年,家里头也攒不下甚么银钱。 他与萧护算计过了,家里根底薄,有银子周转,就把银子活用起来,多置办些家业。 往后家底子厚实了,产业自会生钱出来用。 夜里,一家三口在屋子里洗脚,祁北南与萧护道: “今儿我们理了账,我和小宝手上有一百二十来贯钱的模样。” 萧护手上银钱不多了,先前置办土地几乎就掏了个干净,外在今年虽有进项,但并不曾进他的口袋里头。 他已经将银钱拿给小宝管了,而祁北南的银钱他更是不可能会去要他的。 如此一来,手上也就只几贯钱捏着,偶时去县里打个酒,吃碗汤,不至于要花用一个铜子儿也给家里头伸手。 他问祁北南:“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着明年就不必再把土地赁出去给外头的农户了,租金不高,回馈低。且田恳自有做肥手段,今年家里也得尝了大甜头,若是将田地都收回在自己手上,交于田恳,明年定然收成不差。” 萧护也十分认可田恳种地,且田地都收回来自己种,定是比赁出去要进账更多。 去年赁地出去的时候他便这般想了。 萧元宝忧心道:“可是现在家里已经有四十五亩田地了,不赁出去,便是咱们家里四口人全部埋在地里也种不过来呀~” “为此得增添人手。” 祁北南道:“我想着趁着秋收后闲散下来,人力价钱也不高,请些人来将家里扩建起来,到时候揽用些佃户。将农户人家做成庄户人家。” 萧护默了默,一开始确实就是如此谋划的,他自是不会反对。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能进展的这么快。 “扩修房舍的事情倒是简单,我去一趟尤家便是,他们家尤大郎专门是与人修宅盖屋的,另在村里吆喝一声,与人工钱的事情,多的是青壮男子来干。” “只是种地的佃户哪里找?” 祁北南道:“丰年佃户不好寻,今年旱年,要寻佃户不是问题。” “问题是手头上只有这些支用的银钱,得先算计好各项开支,省得后头麻烦。” 萧护道:“房舍扩建,多的银子花销的出去,节省些也成。按照我的意思,手头既不宽裕,那便置得窄些,该有的都有便成。” 人住的屋子,粮仓,牲口棚,家禽棚,晒谷的坝子……扩建是为着能够储存下粮食,那些依附的佃户有住处。 便是因住在一处的人多了,才从小农户人家,转成了庄子。 “家里的地,怎么也还得四个佃户才能种得下,算来,建房舍少也得计划上三十贯钱用。” 祁北南应声,盖屋子请人、买木料是费银子,倘若是盖一家子住的小院儿屋,这些银钱都够盖两个了。 他们到底是修盖个庄子,花用这些不算多。 萧元宝见状,连忙禀告了自己要用的开支:“哥哥中秀才的席面儿还没办,村里的人撞见我还问呢。” “这样的席,来的人不会少,算来得备上十二张桌子,怎么也得用上十贯钱。” 祁北南点点头:“话都说出去了,席面儿不能不办,这笔银子的算着。” “那余下的银钱,我尽可能的少花销去揽佃户。” 毕竟家里日常还有开销呢,后头入冬就只有种菜卖的进账了,可瓜菜挑时节,冬月里能种的菜屈指可数。 外在开年以后,天气趋于平稳,他们占不到天时的优势,便是菜种的好,也不会似今年这般好挣钱了。 过了两日,萧护去寻人盖房舍的事情,祁北南和萧云宝便去了趟县城。 去了两间牙行,打听了行情。 能种地的壮力价格不低,得十二三贯钱,弱力些的小哥儿女子不到十贯钱。 自然了,那般品貌好的,有个把长处的价格还要高些。 萧元宝还是头回进牙行里头,如今世道好了,倒是把人更当人看了些。 牙行里也收拾的还算干净,这些失了自由身的人,一日还能有两顿水饭吃。 老实的,牙行的人也不会肆意打骂,那般想逃跑的,才会被另关押起来。 即便如此,可没了身契,到底是低人一等了。 萧元宝瞧着恁些卖身的人,衣裳破烂,蓬头垢面。 牙婆牙公,捏着人的嘴,看牙,观眼,俨然是把人做东西卖。 且这些卖身的价还不如一头耕牛,一只驴子的价格,更别提马儿那些了。 外头的说,人若有出息,那便是值万金的,若没出息,那就还不如牲口。 牛啊驴的,一日能干许多活儿不说,还能受几百斤的重,且还只吃草料。 哪里似人,受得重不如牲口,要吃米要吃面,还要吃肉吃菜,住屋子盖被子。 一旦是没出息,挣不得银钱,产业也无,那自是不值钱的。 看了一圈,祁北南也没张口定下。 这头多还是些只卖身有年限的人,十年二十年的都有,未全然将自个儿一锤子定死做奴。 想来也是家中一时之困,如此只卖身些年限出去,对自个儿倒也好,不至于沦落得将来成婚生了孩子,孩儿也轮作人的家生奴才。 这于卖身之人来说是好的选择,可于买家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到底还是需要不同。 祁北南这厢得要些死心塌地跟着萧家的人才好。 牙行一个黑脸的牙公见祁北南似乎并不大满意,他却诚心要这桩生意,将他拉去了一边,低声道: “小郎君有甚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与我言。我要与一趟泓县,闻说今年那头旱灾,卖儿卖女的人家多,若是郎君有心寻奴仆,嫌咱县里牙行的不好。我与你从泓县寻合适的来。” “价格好商量,定是比这头价贱,小郎君且说要求便是。这灾荒年,受灾的老百姓苦,走投无路卖儿女,若能得寻个好去处,也省得饿死。” 祁北南见此,道:“家中有些薄功名在身,是庄户人家,新添了田地,要四个踏实的耕种田地。” 牙公闻听了何种家境,又要人来做甚么,便有了数。 “郎君安心,这般佃户好寻。若郎君要那般相貌端正,又会点茶水功夫,或是识得些大字的,那般才不好寻。” 两厢说定,祁北南问了牙公的姓名,住址,得了他是可靠不容易跑路的人,这才与了他一贯钱作为定金。 商定春耕前务必将人送到。 祁北南给的时间长,不是好说话,实则是家里头还得盖屋子。 人太早领来,也没地儿安置。 出了牙行,祁北南要与萧元宝再去定买办宴的肉菜。 他见萧元宝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麽,估摸是看着那些卖身的人觉着可怜,心里不大舒坦。 便伸手要去牵他,萧元宝却忽得溜开背着双手道:“我们去看有没有卖大鹅的吧!鸡鸭鱼的我已经在村子里定下了。” 萧元宝回过神来,抿了抿嘴。 上回受乔娘子打趣,他就长了些心思出来。 哥哥自小待他好,两人亲近,他觉得很高兴,一直不曾胡思乱想过什麽。 可如今长大了些,还和小时候一样,教外头的人见了说些奇怪的话来打趣。 他当然是觉得没什么的! 也不怕别人说笑。 可哥哥不一样,再过两三年就能议亲了。 他考中了秀才,名次极好,将来指不定还有大出息。 彼时受高门人家看中做女婿,是很寻常的事情。娶个知书达礼,高门贵人也是哥哥应有的归宿。 可外头要是传些不好听的话,坏了他的好姻缘,那不是一件糟烂事么。 他虽因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和哥哥亲近,心中失落,可想着为了他的前程,又觉得没什麽好不高兴的。 祁北南与萧元宝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些年,他有些甚么不同,一眼便瞧出来了。 打他从府城回来,就觉出萧元宝和先时有了些不一样,他知晓这是开始与他避闲了。 祁北南未觉不愉,反倒是嘴角不易察觉的向上翘了一下,他收回手,也没多说什麽,只道:“好。” 两人往着禽市走了几步,祁北南又闲说道: “今儿去了趟牙行,忽想着你自小警惕人,倒教我安心不少。好在不是个胡乱跑的,又少与生人交谈,不容易教人拐了去。否则丢了,还真不知何处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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