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肉市上却有正规的摊子能买到,那些自然死亡的驴子大牛, 会送到专门的摊子上。 萧元宝听了一耳朵, 这些驴牛还得过官府的手续,总之能摆上摊子, 程序繁复。 为此,价格便甚是高昂,一斤能卖到五六百个铜子儿。 多也还有价无市,去得迟了,人家就卖了个干净。 两人吃个鲜,咬了咬牙一样买了半斤。 片成薄薄的片儿,与嫩菜一般涮着滚汤吃。 灶屋那头正是热闹。 萧元宝掌勺做羊肉汤,祁北南剥蒜。 妈妈片肉,红棠在一头用温水洗菜,文哥儿则在灶下烧火。 在门房看门的秦缰跳着脚跑进来:“郎君,外头来了个房牙,说是想见您。” 祁北南扬头问道:“哪里来的房牙?可是之前引我瞧宅子的那个?” 秦缰点头:“正是他咧。” “莫不是物色到了新的宅子,前来说与咱们听,要引去瞧?” 萧元宝也道了一声。 祁北南将手里的蒜放进了碗碟里:“我去瞧瞧。” 萧元宝道:“洗个手再去,一手的大蒜味道。” 祁北南依言用香胰净了手再行前去,教秦缰把人引去偏厅上,弄盏子茶给他先吃着。 待着祁北南过去的时候,那裹得厚厚的房牙,茶已经用了半盏了。 见了人,连忙与祁北南做了礼。 “这冷的天儿,你上门来可是有要紧事情寻我?” 房牙恭敬道:“本不当来打扰,只想着上回郎君与哥儿瞧中的那处宅子有变动,故此来与郎君说一声。” 祁北南道:“你且说来听听。” 这京都城里开了宵禁,夜间可真是热闹得很。 那处宅屋,本就距离外头的道儿不算太远,以前夜里间也不觉吵闹,只这夜市开了,外头的街市通宵达旦,宅屋那头便不如以前宁静了。 祁北南跟萧元宝看中的那处宅子属实不差,两人当时嫌价高了不曾定下来,随后没几个日子就有位喜爱风雅的老相公也给看上了去。 老相公是爽快人,很快就缴纳了定金与房牙。 本也当是板上钉钉了的事情,不想宵禁开了,老相公晚间在夜市上吃了消夜乍起心思去宅子那头瞧瞧,这一去发觉宅子也忒不安静了。 他心中生了不满,寻着房牙,嚷着要退了宅子。 心中又想要回定金去,还闹了好些日子,最后协商下来,退还了他一半的定钱。 房牙如实说来,他认得祁北南,知晓他的身份,不敢轻易欺瞒。 原是因着探花游街那日,他在街上见过穿着红袍骑着高马的探花郎。 “而今那头的确是不如先前宁静了,不过也并非十分吵闹。那老相公嫌喧嚷,也是因着年纪大了,夜里受不得一丝风吹草动,他要一处安宁的宅子养老。” 房牙道:“与宅子的主人家说了夜市的事儿,他尤为通情达理,愿意舍些价钱。” 祁北南闻言,心头起了些兴儿。 不论年轻还是年纪大的,也都尽可能的想寻个安静些的宅子。 否则终日里头的喧嚷,如何能够安心睡眠。 不过那处宅子因夜市而吵闹,算不得甚么大事。 他参与了夜市规整选址的事宜,工部已然差不多将位置敲定在外城及其内城边缘的几处位置了,他们看的那处宅子并不在其间。 这些事,若非主事之人,自是不晓得的。 祁北南问道:“那现在那头是个甚么价钱?” “房契的主人愿意再降一百贯,也是想着快些出手了去,开了年好还乡。” 祁北南张口即道:“你且去转传我的话,八百贯。若成,可迅速过房契,我定不毁约。” 房牙听祁北南一开口便绕了这许多的银子去,哪里能轻易应下,只觉撞了狠人。 “如此,小的便前去问询一番,只是这价格实在贱了些,只怕房主不肯,还请郎君心头有些准备才好。” “无妨,买卖不成是常事。” 待着房牙去了,萧元宝在灶屋里忙完,解下围裙儿,也想听听房牙来说了甚么。 先前因着价格,宅子的事情搁置了去他也没再想,这房牙登门来,倒是又勾起了他的心思。 待他过去时,人却已走了。 祁北南便与他说了房牙前来的缘由。 “你瞧得中那处宅子,若是这回价格合适,倒也能定下来。” 祁北南道:“毕竟合眼的宅子要靠缘分,并非是总能有合适的。” 萧元宝教祁北南说得有些心痒,那处宅子能买下当然是好,只不过他不免又忧心:“可你将价格还得如此低,已然是内城中二进宅的最低价格了,只怕教人一口拒了去。” “若你与人交底儿,一来就是个高价格,那头只会想着要更高。如此也是为着先降低些房主的期待。” 萧元宝默了默,倒也是这番理。 也是因着他欢喜那处宅子,总觉着价还太低,怕了人家不肯。 没过两日,房牙又过来了一趟,果真那头不肯如此低价。 言是不差钱的主儿,宅子便是放着也无妨,还是要寻有缘人,而非是一味压价钱的人。 却又言,若是肯出个九百贯,他们也图方便,就让与他们了。 萧元宝心中好笑,说不差钱儿不肯卖,却又还是想要多一百贯去。 那这究竟是差钱儿还是不差钱儿。 只祁北南不在,萧元宝也没给房牙答复。 待着祁北南下职回来,他才又说与了他听。 祁北南其实也估摸出了那头会这般,既是不差钱儿,那就图个吉利数目,八百八十贯。 让秦缰与房牙带了话去。 翌日下晌,那头回话,不肯。 祁北南也不去加价,与房牙说,价也加了,一加再加是不能够的。 成便如此,不成即止。 如此过去了两日,那头也再没了回音儿。 萧元宝叹息,这宅子是黄了。 祁北南与他道:“二十贯再几百上千贯里瞧着不是甚么大数目,可真要一个铜子儿一个铜子儿的挣出来,却是不易。你瞧着我的俸禄便可知了。” “且便是八百八十贯的钱,他也尽有得赚。京城前几年宅舍的价格可远不如现今高,便是我们县上的宅子,也得两百贯往上了,虽只长了一二十贯上去,却也是涨。” 萧元宝点头,他如何不知道这些。 “那就再行瞧瞧。” 不想又过了两日,房牙再次跑了来,说以祁北南的价格,那头答应了。 萧元宝心头怪是复杂,房牙告饶,央求这头可不要因着那头许了先前的价格,又做毁要再低价格,他实在是两头跑着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去。 萧元宝好笑:“我们不是那起子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家,先前说了甚么价格就甚么价,速速过了契,两厢心安也少去一桩事才好。” “若再晚上些日子,这宅子我们可就真不要了。眼瞅着年下,事情多如牛毛,如何还有心思去劳碌买宅子的事。” 房牙道:“哥儿说得是,小的这般以此行当为生的,也只盼着两边的爷能够都满意,将生意促成。” 萧元宝与房牙说了两句,与了他一张五十两的交子作为定金,另又给他包了两包酥饼点心,两颗大甜梨。 他的差钱,还得一应的手续过罢后,地契到了手上再行结算与他。 “宅子定下了,我这是欢喜又不欢喜,咱好不易攒起来的银钱,哗啦一下子就空了。” 夜里,萧元宝拿了钥匙,将锁在高处的钱匣子给取出来,里头交子银票,金元宝拢共加起来一千贯钱。 将置买宅子的八百八十贯取出后,一匣子的银钞,立时就散剩下了两张薄薄的交子。 萧元宝不免呜咽:“这银子如何能够这般好用,攒却那般难攒。” 祁北南失笑,拍了拍圈抱住钱匣子的哥儿:“谁教吃穿用度,样样都离不开这物呢。” “咱把宅子买了,可就不剩多少银钱了,能周展开么?” 萧元宝盘算了一番,所剩一百多贯的钱,要是在岭县,他全然是不怕的。 只要不置大物件儿,三五几年都不必忧愁。 可来了京城,开销大,就是日常的用。 这笔钱也用不得太久。 再者,他们要准备成亲的一应事宜,彼时办席面儿要一大笔银子,再来就是中途置办东西了。 喜服买了,首饰的话,还差两套做门脸儿,日用也不齐备。 外在大头的家什还没有定。 手头这点银钱,定然是不可能够的。 祁北南早也考虑到了这些事情,他道:“我想着将磷州的那处宅子给卖了。左右那宅子也空置着,二进院的宅,价值虽不如京城这头,可好在是州府。” 萧元宝想了想:“倒也可行。” “至于大头的家什,前阵子咱们也看了几家,东西不见得多好,价格却贵,为此才迟迟没定下来。如此这般,倒是不如在可信的熟人手上置办。” 萧元宝一下子就明白了祁北南的意思。 如此,祁北南与已然去了磷州那头的铁男传信儿去,教他将宅子给卖出。 萧元宝又与明观鑫写了封信儿,言他与祁北南来年要成亲,要置家什,列了一张单子与他。 冬月初,两人便收到了新宅的宅契。 萧元宝瞧着上头印得京都这头的官印,心中别有一股沉甸满足感。 趁着雪季里天气冷,闲人多,萧元宝低价雇了些人力,将新宅那头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通。 前屋主觉着价卖得贱,心头多吃亏,便将原本说是要留下的一些自拉不走的家什,也都给变卖了去,靠着这般填补。 不过那些物件儿,即便是他们不变卖出去,萧元宝也照样要变卖,他们成亲要置新家什,留着旧的也无用。 但前屋主觉吃亏,后头要是晓得夜市挪去了旁处,只觉着更吃亏了去。 不过这也都是别人家的事儿,与他们无关。 “你们家新置的那处宅子好,与我们京中的住处离得不远,往后咱们就更好走动了。” 这日,姜汤团来寻萧元宝顽,两人在屋里头暖着炭火吃蟹粉酥。 萧元宝也觉这是一桩意外之喜。 “我在京里,甚么都不熟,也甚么人都不相识,独只你一个朋友,往后住得更近了,可就要更赖着你了。” 姜汤团笑道:“我欢喜你来赖着。虽我来过京都好些回,可却也没结交多少人,除却一脉的那些哥哥妹妹,还真不识得多少别的人物。” “如此那日做宴的吕娘子,与你是亲戚?” 姜汤团摇头:“算不得亲戚,只是她家乔大人,与我一叔叔识得。” 他想着萧元宝与他都瞧了成亲预备穿的喜服,待他亲近,便与他多言了些:“不怕你笑话,吕娘子想与我们家结亲,这才请了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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