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他们拿得都是那般低价货,自是比不得那些上好的盘碟,一套就能卖几贯几十贯钱去。 可那般的大桩生意却不是日日有,这样的小桩生意却多,若能得稳固二字,算下来不会比卖一套贵碟少挣。 一番讨价还价,老板言说五个铜子拿三个罐子去,还在罐身上与他们落下响当当三个字。 萧元宝还不全然满意,唤秦缰与他谈,三个铜子两个,也落字;作为回馈,他们家卖油酱菜的时候,与客人说是谁家买的陶罐,夸说两句好。 陶行的老板觉着有利可图,便应了下来。 萧元宝坐在马车里头,心中美滋滋的。 这一趟下来,压低了成本,他们原本一罐子挣十二到十五个铜子的油酱菜,此番能增个一两个铜子。 甭看一两个铜子,百个罐子那就能多一两百个钱。 他们这小本经营,就要从中“抠”,才能挣得起钱来。 回到宅子里,他钻进了库房,拨了拨算盘。 这大半个月过去,二十来日的模样,摒却了成本,油酱菜竟然挣了三十贯钱。 瞧着喜人的进项,他心中大慨,还得是做生意挣钱。 不过欢喜之余,他又愁起来。 先前没想过酱菜会这般好卖,手头上的那些菇子也不如何多了。 他写了信递回去,教老家那头再多送些菇子来。 不过这一来一回的得好些时日不说,算来成本又要多上一笔不菲的路费。 秦缰在镖局里待过,言一车子的货物从县城要运送到京城来,熟人也到要上十贯的钱镖局才肯接。 若是散箱子不足一车,路程远了镖局也不会单接,不过若有顺路的,倒是能捎带。 所要费用就实惠,用不上几贯钱。 可这样捎带得赶巧,寻常是难有碰上的。 萧元宝听了更是心头没底。 若往后算上运送菇子的费用,虽肯定是不如在京城里头买菇子花用得多,但成本增加是必然的。 今儿他买了豆豉,要做新的油酱出来。 就是想丰富些摊子上的口味,能省些菇子做酱菜,也好等到家里的菇子送来。 萧元宝靠在椅背上,脑袋后仰着,他头回经营这样的生意,其间不乏惊喜,但问题也是接踵而至。 其实有些问题在做生意以前就可以考虑起来的,提前考虑就能提前想出办法。 就好比是做油酱菜中最重要的一门食材香蕈,当时他手头上确实有不少的存货,但是却没有想过一旦用完以后该如何。 他想着手上的香蕈已经能做不少的油酱菜,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将这桩生意长久的经营下去,一来冬日里打发时间,二来挣点散碎铜子,家里多个进项开销。 想着手头上的香蕈做得油酱菜卖完也就差不多了。 现在看着生意这般好,收益也很可观,这朝要他不做了,他哪里舍得。 再来这厢还谈好了旁的食材和装酱菜罐子的价格,更就不可能中途放下了。 萧元宝在库房里头挠着脸蛋儿想着怎能将生意好好盘起来。 晚些时候,祁北南回来,遇见邮驿的信差,有他们家的信,他顺道拿了进去。 见着萧元宝还在库房里挠脸蛋儿。 “萧老板为甚么事如此烦恼?” 萧元宝没急着与他说手上菇子不多了的事情,人忙碌了一日好不易下职来,热茶还没喝上一口,如何好教他还要烦恼家里的事。 “我在算账,多了生意,账目没有以前算起来轻巧了,牢骚以前没有好好学算术。” 祁北南点了萧元宝的额头一下:“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不说这些,快来瞧瞧,我将新靴子与你做好了。” 萧元宝放下手上的事情,拉着祁北南去了屋里,从软塌上取了一双鹿皮长靴。 祁北南摸了摸靴:“试试。” 萧元宝教他在凳上坐下,官服都不消脱,他蹲下身子与他试。 拨开了原穿着的鞋,一双大脚便露了出来,祁北南的身形高挑挺拔,脚也大,他比了比,全然有他两个手掌长了。 “常言道脚大走四方,祁伯父又与你取了个北南这样的名字,如今瞧来,倒是印证了俗语。” 祁北南看着萧元宝,道:“你与我做了鞋子,便被你套住,走不得四方了。” 萧元宝轻拍了一下鞋背:“说来倒是还怪我了一般。好了,走两步试一试塞不塞脚。” 靴子面软,长至小腿肚儿,将裤子和贴的塞进去,怎么跑跳都不会跑出来。 鞋底子为防水和泥污做得厚实,鞋里还有一层浅绒毛,赤脚塞进去又软乎又暖。 祁北南左看了右看,怎么都觉得贴心合适。 “穿官袍常服都没有不妥。” 萧元宝看着也怪是满意,祁北南本就英俊,配一双好鞋子更出彩了。 祁北南在屋里走了几圈,问萧元宝买靴子的皮料费了多少钱。 “不足五贯钱,我捡着价廉的拿的,又不是整块皮子,价便不高。” 说是不高,五贯钱的鞋,穿在脚上未免也是贵重得很了。 萧元宝道:“也是瞧着油酱菜挣了些银钱出来,这才拿出与你买了皮子做了鞋。” 祁北南戏谑道:“我这也是吃上软和饭了。” 两人欢喜了一通,方才想起信的事情。 开了信封,是家里那头递过来的。 两人并头一道读了信。 “他们无耻!本就是老师受了亏,自村里的人不护着,竟还吐这样的恶语出来。” 萧元宝瞧了信儿,立变了脸色,骂了出来。 原是今年秋,乡里的席面儿多了起来,蒋夫郎出去与人做席的时候,教外村的一个独身男子瞧中。 他打听得蒋夫郎一个人寡了多年,就想与他一道过日子。 冬来遣了媒人去说亲,遭蒋夫郎拒了。 寻常人家也就作罢了,可那男子见蒋夫郎看着年轻,又有手艺能挣银子,得不到人心里多不甘心,生出些贼心思来。 他偷摸进了蒋夫郎家里藏着,人多时衣衫不整的跳出来,故意教那些个妇人夫郎瞧去,想着坏了蒋夫郎的名誉,也就只能嫁了他。 村里的长舌妇见此,果真是议论纷纷,蒋夫郎的名声都给他坏了。 赵里正气得不成,上那户人家去寻公道,不要脸的竟然一口咬定了是蒋夫郎唤他去的屋里。 萧护得知了事情,使了两个好手,等着男子出门时,将那得瑟的东西拖去打了一顿。 这般泼皮无赖,与他说理说不通,吃了拳脚痛在了身子上就晓得老实了。 可那男子虽出来澄清了事情原委,也同蒋夫郎告了歉,事情却不得全然平息,那些长舌人总还在背后多言多语。 席面儿上人多会上更是不得了。 蒋夫郎话少人多思,觉着受了异样眼光,多不痛快,席面儿都不爱出去做,在家里头好多的日子了。 赵里正忧心,来说与萧护听,教他来了这么封信,意思是想萧元宝劝劝人,只怕蒋夫郎想不开。 萧元宝怎么看信怎么生气: “我只恨不得将那男子撕碎了去,怎就有这样不要脸皮的人。老师一个人那么些年,打我小就许多说媒的人打着他的主意,多少好人家他都没应,凭啥瞧上他一个几十岁了还讨不得媳妇的人,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这般坏人名声还想着人嫁他,做甚么大梦!” 祁北南眉头发紧,寡妇门前是非多,蒋夫郎有里正家里照拂着,且还安生一些,没想到还是有那起子贼心的人,反向行之。 只以为拿下了蒋夫郎,还能多里正一家的助力。 “当着面劝且还不好劝,这信上就更难劝了。” 他默了默,道:“过阵子明家要送咱们定下的家什来京,不妨你书信一封给蒋夫郎,教他随着商队来京,参加咱们的婚宴,当是散心了。如此长久的在村里那么大点的地方屈着,就是再开朗的人,非也逼得郁上病。” 萧元宝眉心一动,道:“那我倒是不如教他这趟来就留在京城了,省得在回村里受人说长道短,有酱菜的生意教他打理,想来他也待得住。” 祁北南想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京城里无亲无旧的,要有个长辈在,确实也能多个照应。 只就不晓得他肯不肯,不过先将人接过来总不会差,托他帮着料理他们成亲的事情。 时间住得久,甚么都有能谈的余地。 萧元宝顺势又与他说谈了菇子不多,需得再运的事,两厢又做了长时间的商量。 进了夜,两人才写好回信,加了银子差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去。 赶在腊月的最后一日,便是大年那天,明家的商队到了京城。 外头大雪,人都冻得快缩做了一团。 又是戴帽又是蒙着嘴,外头来的人只余了两只眼睛在外头。 “老师!” 萧元宝见着裹得厚厚的蒋夫郎从马车上下来时,欢喜的像只小雀儿一样飞扑过去,径直一把将人抱住。 “多大的哥儿了,还这般!” 蒋夫郎见着萧元宝也难掩的高兴,只嘴上还是以前那般的长辈口吻。 他拆开蒙在嘴上的棉布,立马白雾气就从嘴里飘了出去。 “我想你想得紧,生怕你不来京。” 萧元宝语气扬着愉悦的调儿,他拉着蒋夫郎的手:“冷不冷,一路上来可吃累了。” “我就你一个徒弟,你跟祁大人成婚,我如何会不来。就是再远,也是来的。” 蒋夫郎看了萧元宝一眼,又偏头看了祁北南一眼:“北上确是冷一些,不过顺利就好。” 祁北南道:“正是如此。小宝念叨了多时,如今平安到了比甚么都强。” “老师快进屋去,外头冷冻着。” 萧元宝道:“我买了不少菜,老师到了整好吃团圆饭,不教春节在路上过。” 祁北南教两人先屋去,自留下打理送来的物。 先唤了商队的人去宅子里吃暖茶热饭,缓些时候将车子赶去新宅,还得教工人将打的家什给装整好。 除却家具,还有家里送来的菇子,年货,以及两个田恳调教出来的育菇手。 萧元宝与他谈了菇子运送路费的事,两厢商量,最后决定从家里要了两个养菇的人来。 他们在京郊看了十亩田地,预备用做养菇种菜。如此这般,往后就不必愁菇的事情了,吃菜也能像以前在县城一般。 只今地还没买下,京郊田地昂贵,十亩地少不得三百贯钱。 他们时下买了宅,手头没有多余的活钱,磷州那头的宅子还不曾卖出。 前不久铁男来信,云平坊已经被州府选定做了夜市地,那头的铺子不过月余便一售而空,价格翻了一翻了。 租赁铺子的商户亦是一茬接一茬,原先的那个房牙也来问,肯不肯赁铺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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