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在这头结交些人,不论是消遣又或是旁的,只有好的。 以前初到县里不也是这般么。 他便道:“难为夫郎不嫌我年纪小不知事,咱们两家有缘在一巷子上,我怎好违背了天意去。” “夫郎唤我过去坐,我定然是来的。” 贾夫郎见他答应下来,这才欢喜的做了别。 过了午食,萧元宝拴了裙儿在腰上,举着菜刀宰了只王八和鸽子。 预备与祁北南做个鲜汤吃。 在县里的时候,他与桂姐儿研究过这个菜,将甲鱼鸽子配上秘制的中药包炖,汤鲜味美不说,男子吃了可以强身益脑,女子哥儿用了肌嫩肤滑,老人家吃了延年益寿。 秘制的中药包是桂姐儿配的,与他说了方子,他录了下来,在县里的时候与冯娘子做了几回,她吃着好,他便不翻册子都记得方子。 萧元宝觉着祁北南在官署劳碌,最是费脑伤脑,若平素里不补补身子养一养,而后老了少不得一身病痛。 “公子,你炖得汤忒鲜了些,怎生这般好手艺!” 文哥儿与红棠在宅子里没有太多的活儿做,见着萧元宝自个儿上灶,便都过来帮着打下手。 瞧他起刀用刀十分麻利,一瞧就是有手艺在身上。 待着鸽子王八焯水去腥下锅后,炖了一盏茶的功夫,香味就了不得了。 俩人都忍不得凑上去瞧,只见着锅里的汤清亮黄绿,很有卖相。 萧元宝道:“哥儿这手艺,在城里开间食肆可使得?” “再是使得不过了,公子比外头的灶人还厉害。” 萧元宝晓得他们说的是奉承的话,可心里头还是挺高兴,原本他就有些意头想开间食肆经营生意。 家里薄资,还得把手头的银子盘活了来,在京城买下一处自个儿的宅子才好。 “瞧你们馋的,一会儿郎君家来了,盛一碗与你们尝尝便是。” 文哥儿与红棠欢喜不已:“多谢公子。” 申时,翰林到了散职的时辰。 祁北南也差不多忙完了手上的事,同在一殿的状元郎认真的办了一日公,榜眼郎也“忙里偷闲”了大半日。 祁北南松动了一下身子,预备要走人。 任珩凑上前来:“祁大人闻闻,我这身香如何?” 祁北南动了动鼻子,还真嗅到了一股龙脑香的气味,不知这人甚么时候竟还抽出了功夫用了香,他偏头瞧向任珩:“任大人这是预备去相亲?” “哪里的话,只是吃酒席。虽都是些粗鲁老爷们儿,可便是此般,也得以最完美的姿容前去。” 任珩一摆衣袖:“新科进士,就得如此风雅。” 站起身亦准备走的林青煜见此轻摇了摇头,眸子中已有了种见惯不怪的静感,显然是祁北南不在的这些日子,已经饱受了任珩的“折磨。” 他与两人点头致意,随后大步先溜了。 “状元郎半点风雅不懂,一脑袋扎进卷宗里便难见他抬起来一回,若不是见过他说话,只怕教人以为他是哑巴。” 任珩叭叭了人一句,拦住祁北南道:“祁大人快说说我这香可好?” 祁北南回过神来:“香不错,只是任大人预备穿官服去赴宴。” “那怎像话!” “如此这香在官服上,岂非是浪费?” 任珩道:“我只是先用来教祁大人闻闻看,若好我再用,若不好,我弃了用旁的去。” “严谨。” 祁北南不得不道上一句。 “这龙脑香虽好,不过味道烈了些,任大人姿态潇洒,鄙人拙见可用幽兰竹香,倒是出尘。” 任珩眼前一亮:“不想祁大人竟是行家呀!” 祁北南笑了笑,往官署外头走去,任珩也连忙跟了去。 偏殿内还有个脑袋见着三人都走了,方才探出头来。 他虽未嗅着龙脑香的气味,但一副嗅见了颇为嫌的模样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低低骂了一句:“这样的人,如何也配进翰林里来。还一甲,真当是德不配位。” 说骂的这人便是早时殷勤要与祁北南倒茶吃的卢筝,也是今年的新科进士,不过在二甲上。 与姜汤源一般,在翰林里头做庶吉士。 只是姜汤源分去了另一殿上,他分在了此处。 他多瞧不贯任珩,见着祁北南今日来,不与他亲近,倒是与那任珩也说谈得来,心头连带着对祁北南也没好眼色了,觉着他是与人同流合污的人。 “卢筝,你还没走呐。” 正当他嫌恶之际,一道声音从侧窗前传过来,他偏头见着是李学士,心中一慌,旋即镇定下来,连忙起身与之行了个礼。 “学生初进翰林,深觉同僚个个出色,心中惭愧不已。想着笨鸟先飞,便留下来多下点微末功夫,也求不要与同僚相差太远才好,故此还不曾走。” 李学士闻言扫了他一眼,默了默,才道:“你有这心是好事,只也别学太迟,误了明日上朝。” 卢筝欢喜的应了一声:“是。” 李学士又往殿里瞧了瞧。 卢筝见着是往祁北南那三人的方向看的,心中愤愤,又道:“李学士可是寻任大人和祁大人有事?只他们已走多时了,有甚么事学生可代为转达。” 李学士又觑了卢筝一眼,道:“无事。” 言罢,与他客套了一句便也去了。 卢筝见着李学士走远,心中乐开了怀。 只以为自己给上司留得了个刻苦用功的好印象,连消带打的又教任珩与祁北南在上司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这卢筝是谁挑选进来的庶吉士?” 李学士出去时,与他要好的学士言。 “不曾听闻呐,许就是吏部那头安排的。怎了?” “感觉才能是弱了些,同批次进来的进士早早的都办完了手头上的公务离开了,独只他还留官署里头卖力。” 李学士凝着眉头道:“如今翰林清闲尚且如此,往后忙碌起来他能办几件事。” 同行的学士道:“许也是为给上司留个好印象罢了,初来肯多下些功夫也不是坏事。” 李学士却又想起他方才说的话,甚么谁谁已走多时,顿时更觉得不对味了,摇头道:“他这心思倒是多,才能要是也能似心思一般多便好了。”
第91章 祁北南回到宅子, 换下官服,着了身常服。 再推门出来的时候,见着外头晴转阴, 已飘起了些薄雨。 秋日里头一落雨, 再吹上丝风就觉着有股冷意。 正说是觉得秋雨打桂花冷,萧元宝就端着一锅子热乎乎的汤来了。 “早要端过来,秦缰不知在哪处买了两只石榴,开出来又红又大, 正在灶屋那头分与大伙儿吃。” 萧元宝把炖锅放在屋中的桌子上,启开来盛了碗汤。 “我吃着也真是甜,早闻京都这头产的石榴好, 果然不是虚传的。” 祁北南嗅着清亮的炖汤, 也还真有些饿了。 端来尝吃了一口, 鲜得很, 足用了一整碗的汤, 这才用筷子夹了点炖得软烂的鸽子肉和王八肉吃。 萧元宝圈着手坐在祁北南对身处, 看着他吃的香。 “果真上朝累人。” “虽是不曾做甚么体力活儿, 活跃了脑子, 总也是饿得快。” 祁北南看着萧元宝,道:“官署供得那餐午食, 一荤一素两个菜,味道甭说是能与你比, 就是灶上的妈妈都比那烧得好。” “官署大人多,做得是大锅饭, 哪里能如小锅灶做出来得讲究。” 祁北南道:“大锅饭是一则, 外也是为着节约些经费。” 萧元宝道:“你觉着官署的饭菜不好吃便少用些,回来我与你做好吃的饭菜。” 祁北南笑着应了一声好。 “对了, 我今日出去买菜的时候还撞见了同住巷子里的一名官眷夫郎,人怪是擅谈的,还邀我去他家里做客。” 萧元宝与祁北南说了是巷子里的哪一家,又道:“下晌我唤文哥儿出去打听了一下,那户人家确实是做官的,那家的大人在工部做主事,姓鲍。” “只是不曾打听出这户人家的人品如何。” 祁北南不认得这姓鲍的官员,估摸是个小官儿,不过工部主事也是从六品,眼下官阶也在他之上。 “傻哥儿,官宦人家轻易如何就能打听到他们家的人品,既知是做官的人家,寻常老百姓也不敢张口说人不是。便是寻了那跑闲的,若与之没有过好的交情,没有舍下大把的银子,人家也不会担着风险与你说这些。” 萧元宝想想也是,京城的跑闲不似县里的百事通,与他们家交情好,这才甚么都能从他那处打听到。 “那哥哥觉着我可要前去他们家里吃茶?” 萧元宝问道。 “既是一条巷子的邻里,去吃盏子茶倒是没什麽。” 祁北南道:“人还得是接触才知其人品,干是打听也不全然准确。只是也得谨慎小心些,少说多看。” 萧元宝应声:“我晓得了。” 祁北南吃了两碗汤下去,胃里暖洋洋的,又想起今日任珩的话。 不晓他是说笑的,还是真是要唤人来取从县里捎带回来的东西,他便将事情说与了萧元宝听。 两人一同去了杂货间,取了一只火腿两只风腌鸭子包整好,又封了一盒子干香蕈。 萧元宝想了想,又加了两罐子油酱菜。 祁北南多舍不得,不过想着还能再做,不是外头赶路时带的干粮,也便舍了。 翌日,下午些时候还真有个家丁上门来讨要,萧元宝便将一早准备的东西与了他带走。 那家丁见着人很快就取了东西来,又还是收拾好的,面上欢喜,谢了去了。 待着祁北南下职回来,与他说了这事情。 “人送了五斤龙眼来,两斤紫葡萄,又还有一盒子包得精致的柿饼。” 萧元宝把任家送来的水果取来与祁北南看,那龙眼圆润又大颗,剥开来沁甜,核儿丁点儿。 外头市场上的龙眼价便卖得已不低了,这样品质的龙眼,不知何其高价。 紫葡萄更是稀奇,皮儿不软,剥落不得,连皮吃也不酸,反是脆甜。 最为喜人的是连籽儿都不曾有。 祁北南道:“这是提子,不是葡萄。” 他看罢,唤文哥儿取些去洗出来吃。 萧元宝倒是听说过这水果,是冯娘子与他说的,言似葡萄一般,口感却比葡萄紧实。 他当时听来就觉着稀罕,如今乍见着还没反应过来就是提子。 “那岂不都是些贵重之物,咱们给那些土货只怕与人不对等。” 祁北南道:“是他主动与我讨礼的,乐意送这些东西来也是瞧得起咱家里,无妨。且这些对任大人言,许也算不得甚么十分珍贵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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