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甲榜眼任珩,赐任翰林院编修。” 唤作任珩的进士领旨后,便轮到了祁北南。 “一甲探花祁北南,同赐任翰林院编修。” 当庭赐官的只有一甲前三名进士有此殊荣,二甲及其往后的三甲进士,后续到吏部报道任领官职。 毕竟中进士的人数也不少,几十名的进士,若一一赐官下来,诸人站等吃不消是一回事,皇帝只怕也无此般多的耐心。 赐官结束后,皇帝褒奖警训了几句,传胪大大典便差不多结束了。 诸进士跪辞皇帝,以状元为首,引一甲三名进士从太和门御路出,以示皇帝对读书人的惜爱。 出了宫门,外头的陪游队伍已然整装待发,由披甲官兵与祁北南等人牵来训练纯熟的宝马,让一甲进士骑马游街。 脖悬红绸大花的马儿是三名官差同时牵过来的,祁北南微做停顿,待着状元郎与榜眼上了马后,自才翻身上马去。 那榜眼任珩,倒是不讲究,一个跃身,很是矫健的就上了马,竟是比状元林青煜动作还快。 状元似乎不擅骑,受牵马的官差搀扶,这才踩着马镫上了马儿去。 祁北南将这些都收进了眼里。 其实这两人也算是他的老相熟了,昔年他们便是同榜,只是祁北南对他们俩的了解并不多深。 原是因那时年轻,心怀远大抱负,觉着在翰林院日子过得松闲没趣味,便请官去了地方上历练。 他走时只在翰林院待了半年,与这两位翰林的同榜便未结下太深厚的缘。 不过这两人倒都是有意思的人物,一生也是精彩,这些往后再题。 游街的队伍打宫前往外走,一路入了市,原本便热闹的京城,因今日的游街而更为热闹了起来。 祁北南居于宝马之上,远眺天光,晴空万里,近俯视街市上人群,受四面八方的艳羡的目光,心中升腾起一股难言的自得。 哪怕重来一遭,这番春风得意的感受,依然能够再度升起。 “陛下大喜,今年的新科进士怎这番好姿容!” “如此才学,如此相貌,最为难得的是一甲三位大相公竟都才貌脱尘!” 萧元宝远远就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从皇宫方向的正街过来,他居在城中最高最富贵的安华楼四楼上,可观极远。 只见着二十余人的游街队伍缓缓而来,他的目光一下子就教祁北南吸了去。 直至人沿街前来,能瞧清面貌,楼里传来了许多的议论声音。 都在夸说,今年的游街很有看头,饱人眼福。 萧元宝想着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于是也细细瞧看了状元郎和榜眼郎。 果真都是个好字。 不过平心而论,相貌都好的郎君放在一处,即便没有婚约、亦没有一同长大的情谊,他还是更欢喜祁北南。 “姐姐觉着哪个好?” “都好,状元郎清隽,榜眼潇洒,探花挺拔俊朗。若要教人选,我倒是更为中意探花那般姿容的,更有男子气概些。” 萧元宝竖着耳朵听见旁头的两位富贵小姐如此说,忍不得自己的嘴角翘起来。 他心想好眼光,心中又得意。 正当他忘乎所以时,见着那拿着团扇掩面的小姐羞怯怯的模样,却是十分胆大的往还不曾至楼下的进士郎身上掷去了一朵粉红的芍药。 萧元宝赶忙将准备好的花篮取了出来,只见新科进士至楼下时,萧元宝看准了人,往楼下倾洒了花篮,一篮子的花瓣飘落而下,当真好看。 沿街观看的百姓直喝彩。 祁北南抬头,正与微挽着腰的萧元宝对上,他嘴角轻扬。 萧元宝见状,赶忙将一朵藏在袖间的辛夷花取出,往他身上投掷而去。 同在楼阁上凭栏而望的公子小姐有眼尖儿瞧出那是甚么花朵的,不由得都偏头看向萧元宝,心中想何人如此胆大不知羞。 就见着一张不大秀才的脸庞。 “也不多貌好,瞧着怪是安分的模样,竟是如此孟浪。” 一富家公子哥儿嗤了一声。 “瞧那一身装束,估摸不知哪个小户哥儿,也就只这般大着胆儿去引进士郎注意,好一朝翻身做那飞黄腾达的美梦。” 话音刚落,便听楼上楼下传来惊呼。 只见探花郎不偏不倚的抬手接住了那朵辛夷花,且还冲楼上之人一笑。 登时街市上就更为热闹了。 连他身侧的状元林青煜和在状元另一侧的任珩都都忍不得偏头看了他一眼。 任珩挑起眉眼,戏谑道:“探花,你可真是风流人物呐~接了人家的花儿,可当心人家寻上门来,要你负责。” 祁北南将花公然放入袖间,只觉心情大好:“不敢承榜眼风流二字,我只说一屋子的人,合当负责的。” 两人一笑,拱手以贺祁北南。
第89章 高中后, 应酬亦是一茬接着茬。 虽说祁北南打地方上来,在京城并没有故交亲眷,不必做宴款待, 可没有私宴还有公宴。 三日后祁北南前去参与了为新科进士举办的琼林宴, 皇帝亲临,祁北南陪侍。 凭他酒量不小,亦是吃醉了一场。 五日后又前往吏部报道,进了翰林院简易的熟悉了一番往后办理公务的场所, 见了同僚,领取了官服,朝板。 当日下朝, 翰林大学士又设宴, 邀他赴宴吃酒。 一场下来, 不如琼林宴吃得醉, 可他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 在场都是上司, 也逃不得太多的酒。 接着, 又有些官员相邀, 祁北南拣选着可去的几处,走了两场。 待着他递交上去的返乡省亲申请得过时, 已然是六月末了。 吏部与他批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催促他快去快回。 高中之初, 方才有如此长的休沐时间,往后正任为官, 就再是难以有长的休沐了。 此番也是为了便于地方上的进士返乡整理庶务, 此后便全身心的进入官途。 祁北南与萧元宝不敢久耽搁,一早就备好了车马, 快马加鞭的赶回了磷县。 车马畅通,夏月天气晴朗,赶路也快,且也不是头回走这条路了,返乡时倒是快,只费了十二日就到了县里。 祁北南与萧元宝兵分两路处理县上的人情。 一个前去拜县官,谢师长,见同窗;一个则将京城中采买的礼品送往县中来往好的人家。 转又收得了流水一般的礼。 忙完县里,还回了庄子,小住了两日。 夜里,一家子还如昔年一般在堂屋中泡脚。 只往昔一个脚盆子,如今大了,一人一个脚盆。 祁北南与萧护说着后头的打算。 “如今我任官于京都,轻易不得变。他日就是到地方做官,如按寻常而言,少不得也要三五年之后。” “此番就得在京城起下炉灶,且我也有心在京城生些根。” 既是入了仕途,为官之人除却喜爱在自身出来的州府县城上起家经营外,另一处便是京都了。 祁北南的起点高,进士及第出身,一入官场便能在京都任职,不似二三甲的进士,许多受吏部派遣,径直便下放于地方上。 从此处县城调于彼处州府,若无门路,大半辈子都在地方过了。 便是一辈子都不曾得到入京做官的进士,那也是大有人在的。 像是这些官员,即便是在地方上打转,却也积极的在京都置办产业。 虽是自个儿不得所愿进入中央,可也得为儿孙铺路。 祁北南姑且还未想儿孙事,自个儿和萧元宝要在京中,少不得要在那头经营。 “这是应当的,总不好产业都在乡里,如此手头上紧要时,这头也不便立就可支援上。这两年庄子上进账不差,前些日子我才教铁男把账给理了出来,便是你们不回来县上,我也要差人与你们送银钱过去。” 萧护道:“我听光宗说,京城繁荣,可甚么都贵。只怕没有些银子傍身,你们日子过得紧凑,也教旁人低看。” 祁北南听得萧护如此为他们着想,心头一暖,他道:“吃用开销的银钱我们尚且不缺,高中后又得了些封赏,足过上好一阵子的。今朝说这些,是想说萧叔可愿意一同到京城去。” “县里距京遥远,不似县城与乡里这般,有个甚么事情几个时辰话便带到了。我们去了京中,萧叔在县里,多有挂记。” 萧元宝道:“是啊,爹,这回周折着赶回来,一则是为着县里的人情,二来也是为了想接爹过去京城与我们同住。” 萧护闻言看向了萧元宝,轻笑了一下,道:“爹老了,不似年轻的时候能出去闯荡。以前一门心思埋在山里头,后转要耕种田地,心头多不适应。如今这些年做下来,反倒是觉着比打猎的时候快活。” “时下教我舍下这些,去京城那头,终日提笼架鸟的过日子,实属是习惯不得。” 祁北南倒是早猜出了萧护会如此,庄子上的庶务田恳早就能尽数料理得来了。 前两年他便与萧元宝唤他到县城里过,却也都不肯,与方家二老一个模样。 不过那二老身子病痛,确是在城里养老更妥帖。 萧护到底还身强体健,用不得这般由头教他去京都。 萧元宝道:“明年我与阿南哥哥便要成亲,届时公务繁忙,如何有日子返还来县里。婚宴多也可能办在京城那头,莫不是爹爹不瞧我们成亲了?” 萧护道:“届时我自然会早早的过来,哪里会教你们回往县里跑。” 萧元宝瘪起了嘴。 “你们俩都大了,能看顾好自己,爹在庄子上就没有不安心的。” 萧护反倒是劝起萧元宝来:“如今北南如此出息,村里头谁待爹不是毕恭毕敬的。去了京城,未必还有这样的日子过。”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在县里村上,处处都是熟识的人,又晓得他有个在京做官的女婿,便是县公也要给三分颜面的。 去了京城,尚且还没有这些殊荣。 祁北南见劝不动人,便松了些口,道:“眼下不急着过去也无妨,京城那头毕竟也还不曾安置妥当。待着过两年安置妥帖了,有了小孩子,萧叔就不能不过去了。” 萧元宝闻言脸微微一红,刮了祁北南一眼,想着都还没成亲,怎就说到这茬上了。 “成。” 萧护听这话便乐呵起来了,这厢倒是答应的爽快:“到时候有了小外孙,我就过去照看孩子。” 萧元宝心想照看得好才怪,不过他没继续犟着说不肯去,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那就先这样说定了。” 庄子外头的星子漫天散布,月儿皎洁又圆。 乡下宁静,听得虫鸣蛙叫声声。 萧元宝在园子外头站了些时候,晚风徐徐,吹得凉爽。 以前三步就能走出来瞧瞧村里的夏夜,如今却得走上好一会儿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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