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夕的脑袋痛得可以。 系统的声音,还有那道莫名而来的指引声在他的脑内互相争夺着理智,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听见梅洵雪的话。 “不、不要。”不要吵了! “呵哈哈哈!!!” 这就是这些年来,戚夕对他的回答吗? 无论怎么样,戚夕都会想办法离开他,去寻找离开这个世界方法。 “不要?” “戚夕,只有让所谓的天命之子杀了你才能回去是吗?”梅洵雪拽着戚夕的头发,让男人看向自己,“那就留下来吧,我会保护你,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长命百岁的。” 梅洵雪松开衣领,从脖子上解开那个银色的小锁,在戚夕手上缠了好几圈之后才挂了上去。 银铃清脆,打破一屋宁静。 戚夕失焦的瞳孔在对上梅洵雪的时候怔怔念着:“对、对不起。” 梅洵雪轻柔抚摸过戚夕的眼:“没事的,没事的。” 不用再说对不起了。 再也不会有机会离开了。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戚夕好像是做了一场旷世大梦。 他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打工人,朝八晚六,还有有时候会双休,他以为他会这样子一辈子碌碌无为,然后在某个合适的时间点结婚、繁衍,就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 但天降横祸,随着四溢开来的尖叫声和鸣笛声,在死亡的边缘,时间仿佛静止那般,系统的声音随之而来。 ——“想活下去吗?” 想。 ——“那就完成系统的任务吧。” 好。 太痛苦了,无论怎么选,都太痛苦了。 戚夕笑出了声,他瘫软着身子,像是呓语那般:“回不去了,还是回不去了。” 他搂过梅洵雪,在他的颈侧摩挲着:“小宝,你还不如刚才就把我掐死。” 梅洵雪喉结微动,眼皮轻掀,露出一双含情桃花眸:“我怎么舍得呢。”
第67章 他如何舍得。 梅洵雪惊叹于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舍。 他舍不得戚夕死。 “呵。”他自嘲般笑了声,觉得自己的脑子肯定是坏掉了,在凡尘几载,连带着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是不是也被戚夕的记忆影响了判断,梅洵雪的身体发寒,然后紧紧抱住了男人。 嘴巴里的血腥气逐渐变淡,他如同雪地里头失温的小兽,贪婪地汲取着来之不易的温暖,微乎其微,却像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世人爱他怜他,因为他长得一副难得的好皮相,又是百年一遇的灵根,修为更是远超同侪,一握剑便是天生的剑者。 可当他被诬陷、被强行打入妖兽灵丹同化成丑陋的四脚怪物的时候,人人都避让不及,他发出的声音也被尽数吞没,化成了野兽的嘶吼,谁人还记得他是那少年红梅剑仙呢? 他敬爱的师兄将他的四肢斩断,用锁妖绳将他圈养在洞窟之中,踩着他的断肢,直到化作森森的白骨后露出人形的五指,最后又在灵力的冲击之下化作粉齑—— 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怪物!朝夕相处百余载,竟落得如此下场,只要是个人都可以批判他,踩着他的肉身肆意谩骂。 索性那枚妖丹与他体内的灵力相融,竟然在经年之间修复了他的残肢,新生的手脚纤细软弱无力,只能找些灵果吃,而自那之后妖丹竟也碎在体内与他原本的灵力融为一体,如此一来体内的灵力便就不再纯粹,道与魔互相混杂,黑白之气不被世人所容纳,从幽禁处逃离之后,他也试着想要回要天耀宫,只是星转斗移之间,最为爱惜他的师尊也已经羽化,无处可去。 原本将他奉为座上宾的其余门派都避他如蛇蝎,他又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逃窜的时候误伤了人,更给其他人多了讨伐他的由头。 甚至连他的双亲,都在悠悠众人的口诛笔伐之中早逝。 谁还能毫无戒备的接近他呢? 不会再有人了…… 举目之间,再无爱他怜他之人。 一念之间,坠入无间。 天耀宫,离水山,他是如何被引过去的,他已不再记得,可能是他心里头还残留着那么一丝旧念,试图想要从瑺毓口中找到过去的自己,但不过是他痴心妄想。 瑺毓不过是想彻底让他灰飞烟灭,磨灭他的存在,彻底巩固他在天耀宫中的首席地位。 紫电加身,打的他措手不及,灰飞烟灭之际,他仿佛是听见某道声音,好似在说什么—— 可他不记得了。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独属于戚夕的气味,很淡的药草味道,可能是长久用药的结果。 犬齿磋磨着皮肉,好像要将那皮肤彻底洞穿。 戚夕吃痛哼了一声。 闻声,梅洵雪懒懒地抬眸,伸手钳住戚夕的下巴,“你还痛起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我有多难受。你明明喜欢我不是吗,为我留下来不好吗?陪着我。” 戚夕神色微变,他的双手无力地搭在梅洵雪的肩头,在他细白的脖颈上留下道道抓痕。 “阿雪。你是妖怪吗?”他自嘲轻笑,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梅洵雪,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是不是我不该救下你的。” 风声潇潇,用力吹打着这片纸糊的窗子,一如暴雨之中的漂泊无依的小船。 梅洵雪未答,侧过身搂着戚夕的腰,好像一松手戚夕就会消失不见。 如果戚夕未曾救下他,他是不是就会死在那阴森森的后山里头,身体被野兽啃噬,无力反抗,化作那些走兽口中食。 “没有如果,戚夕。”梅洵雪抿着眉头道,“我们不谈过去,只言将来。” 戚夕苦涩笑笑,在梅洵雪面前晃了一下手腕上银晃晃的链子:“好啊,小宝,那我问你,你要关着我一辈子吗?我是已死之人,本来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你该当如何呢。小侯爷,你我之间,云泥之别。早就不是八仙村那时候了,难道你还能重新变回小孩子嘛?” “你只是喜欢小孩模样的我吗?长大了就不可以吗?” 戚夕面色微变,“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哪都不一样。” ——唰啦。 戚夕抬手遮住眼睛,不想再看梅洵雪。 那怎么能一样呢,他只是将小宝当做孩子来看,就算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可毕竟自己实实在在地养了他一年。 在没有去都城之前,他怎么敢起那股龃龉的心思,甚至对那情事也是一知半解的。 而现在越是靠近梅洵雪,他便越能知道梅洵雪和小宝的不一样。 小宝可爱、爱哭、傲娇、聪慧机敏…… 明明是长大了,可又好像变了很多,叫戚夕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根本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和自己养大的小孩搞在一起,心理、身体他都无法承受。 梅洵雪扒开戚夕的手,看见那双沾染上泪痕的圆眼,一时间有些无措起来,他又没干什么啊,他又没干什么坏事。 他都只是把戚夕抓回来而已,又不是要了戚夕的命,他已经很好了,他还没委屈呢,怎么戚夕还哭上了。 “大不了我不做这个侯爷就是了,他们把我推上去不过是想我做他们的棋子——” 戚夕连忙捂住梅洵雪的嘴巴,“你疯了!” “你若是现在撇下这个身份,那不是做实了鄞王有意造反了吗,到时候只会招来群王纷争。” “那不是你将我送到这个地步的。”幽怨的眼神飘向戚夕,“你现在还向着那个人。” “我没有……我压根没想到谢长荔竟然会这样做,我只是想带你去都城,找一个好人家而已!” 梅洵雪心底好似漏了一拍。 “你、那么早就想着把我丢了?”他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眸光黯淡,原来更早之前,戚夕就早就想替他铺好后路。 “不、不是的——” “你知道了的不是吗?” “我以为,我会死在都城的……”戚夕压低声音。 同样,颅内的警告声不绝于耳。 已经没办法了,梅洵雪知道了,原本无法阐明的缘由在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结果没有,不是吗?谢长荔不是那个天命之人,你现在还要去找那个人吗?你要如何寻呢?天地之大,广袤无边,你说不定穷尽一生都找不到。” 戚夕笑得很释然:“不,我知道。”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梅洵雪咬着牙问:“是谁?我去把他杀了。” 戚夕涣散着双眸,身体乏力,原本的猜测成了现实,戚夕笑笑,侧过身轻轻啄着梅洵雪的双唇。 “你。” - 冬日漫漫,待到初雪消融之时,谢长荔才解决了姚山之事。山火式微,已经没有扩散之相了,孙涯近日来陷入了昏睡之中,整日缠绵在床上,孙延年见状也顾不上姚山一事,只得离开往都城去。 如此一来,在姚山的也不过是谢长荔与左然这两个能做主的。 陈县令胆子小,原本也是不主张引水开渠,但眼下效果显著,脸上也浮现出笑意来了。 摆下好酒好菜招待二人,谢长荔酒桌间问起已然有了几分醉意的陈县令:“此次能够顺利解决山火一事,也脱不了县令的帮助,只是谢某一直想不明白,这姚山自县志有记载以来,就未曾听闻过山火一事,今年是冬天格外干旱吗?” 陈县令红着脸摆摆手:“哎,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只是之前从来没有过这么严重,也不敢记下,如今怕是遭罪咯。不过听您这么一说,倒是有听说过之前就有庄稼汉说是那天好像是有火流星划过……哎,不过这天灾的事情,谁说得好呢。” “从哪里来的可还记得?” “那、那就不知道了。” 火流星?天灾,恐怕没那么容易。谢长荔将杯中浊酒饮尽,拇指与食指夹着杯子轻晃,只觉得头昏脑胀,是故意想要引火烧山,为何呢?这么一来,对两处的百姓和官兵都有害无利,稽南侯蛰伏南疆已久,不会轻易做此事。 那会是谁呢? 左然道:“谢兄,可是喝醉了。” 谢长荔手一松,杯子直接掉在地上,碎成两半,碎瓷声打断谢长荔的思索,他脑内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不过眼下并不适合戳破:“左大人连日来也辛苦了,等回了明州便可好好休息几日再回都城述职。” “也是啊,可算解决了。谢大人可是大功臣啊。若不是谢大人不辞辛劳去了南疆,此事还不一定能那么快解决呢。” 提及南疆,梅洵雪眼中眸中一闪。开挖水渠、引水……此事他都没有参与过了,也不知道阿年怎么样了。 哎。他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有机会的会,他会好好想办法弥补阿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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