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阿年收起脸上表情,有些懒散地靠在一旁的竹椅上,“昨天晚上你看到了吧。” “嗯。” “你身上有股很奇怪的气息,和巫山上的神鸟很像,他们就是把我从巫山带回来的。”阿年说着,看向群山绵绵,“我能感受到,你不属于这儿。” “以前有人和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阿年勾起嘴角,露出两颗尖尖的犬牙:“是嘛,真想知道那个人是谁,竟然和我一样聪明。中原人是那么说的吗?” 梅洵雪道:“他已经死了,死之前他画了一幅画,和你眼睛上的图案很像。” 阿年摸上眼角,用力抓出血,他的眼皮霎时透出粉红,将那图腾映射的鲜活起来:“涅尼洱。” “用你们的话说,不死鸟。” 梅洵雪没有听过这几个字,但不死鸟—— 凤凰涅槃为重生。 阿年听到完颜玄的死讯后反而舒了口气:“他死了也挺好的,知道太多的话,也是会遭天谴的。” 梅洵雪腹诽,也许就是知道太多了所以才死的呢,想起完颜玄,梅洵雪心中还是有几分惋惜的,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问清楚。 罢了,完颜玄也不会告诉他。 死了就死了吧。 他又看向阿年:“巫山,你知道巫山在哪里吗?” 阿年摇摇头,“不知道,很远很远,在山和水的那一边,巫山上有神鸟,神鸟死后开出遍地的花……”他闭上眼,清风吹拂过,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 “其实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一切的。”阿年睁开眼,瞳孔颜色变得格外浅淡,“但马上就要结束了。” * 这不是梅洵雪想要的答案。 完颜玄告诉他天机不可泄露……可他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南疆,竟然找到和完颜玄遗画一模一样的诡异图案。 火,山火。 眼睛,不死鸟。 种种一切都完美地和画作联系在一起,妈的,完颜玄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吧!自己每走的一步,恐怕都被完颜玄算出来了吧。 就连戚夕,也是他计算的一步吗? 如果记忆也能骗人的话,那他现在所存的记忆,是他的吗?还是已经被篡改过的呢?梅洵雪不知道,他的身体变得格外冰凉。 温暖如春的南疆也会下雪吗? 他推门出去,闭上眼,好似感觉到雪子飘在他的眼皮上,很凉,想回家了。 戚夕能回家,那他呢? 他要被困在这儿一辈子吗? 休想。 - 谢长荔不知道里面的两人在说些什么,守卫将他带到了另一侧。 昨天晚上阿年估计还是用蛊虫操纵了他,这儿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得赶紧离开南疆,如果可以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谢长荔胸口堵得难受。 此前在南疆的经历如果可以他此生都不愿再回忆了,连人都算不上与狗豸抢食,被放到山里头当做人饵……虽是阿年救下了他,可他始终算是外人。 在蛊王的庇佑下他才能顺利地进出各个少数民族,才能在稽南侯的眼皮子地下完成各种几乎算的上刁难的任务。 他都忍下来了。 直到阿年想要用他养蛊,他才萌生了逃跑的念头,可调命一日未来,他又用什么身份离开? 胥云琰都没有想过他能全乎着的回来……只伤了一条腿已经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他一直以为那两只蛊是情蛊。 给陆姝也是机缘巧合,这蛊虫于他来说没有用,若是能帮到陆姝也算是好事一桩。 但他没有想过,这个蛊居然会到梅洵雪身上,那另一只蛊虫在哪里? 陆姝身上吗? 不、不可能,以陆姝的性子,和梅洵雪又是不死不休,她绝不可能将情蛊用在她和梅洵雪身上。 那另一只呢? 另一只去哪里了! 母子连心,同生共死,妈的。 谢长荔飞速思考—— 他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赵符曾经和他说过,在长乐侯府,曾经见过和戚夕长相近乎相似的男人。 赵符不会骗他。 世间绝不可能有如此相似之人。 但,戚夕明明死了啊? 死而复生,还是使出金蝉脱壳,那又是谁暗中帮助他? 谢长荔百思不得其解,他亲手确认过,戚夕已经死了。 …… 眉头紧锁的时候,谢长荔看见梅洵雪推门而出,视线相对的时候,他好似察觉到那满目的悲凉。 十几岁的少年,不该有这种悲怆的神情。 “小宝。”谢长荔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然沙哑,他走到梅洵雪身边,“阿年为难你了吗?” “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梅洵雪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来的,空灵之中仿佛带着森森寒意。 “谢长荔。” “嗯?” 梅洵雪语气幽幽的,“等你复仇完,我该如何呢?”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男人:“我是该死还是活着呢?” 他等着谢长荔的回答。 谢长荔道:“小宝,你觉得我会像对戚夕一样对你吗?” “没用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梅洵雪轻笑,“我对你们所谓的权势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参与。” “算起来,我们俩才见过几次面呢?谢长荔,你又是怎么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二字。” 谢长荔皱眉:“小宝,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等结束后,我会离开,找个傀儡还是随便拉个人都随你。”梅洵雪道出自己的决议。 “可那时候,你要去哪里?” “关你何事。”梅洵雪眼角泛红,去哪里,梅洵雪也不知道,他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家了。 一会,他又接着道,“有了小蛊王的同意,便可以从腹地引水,到时候就会将这一族暴露在众人面前,你有想过阿年会如何吗?” 谢长荔点头:“他是南疆的蛊王,没有人能动他分毫,除非他自己想,至于其他的人,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阿年自然想办法护他们安好。小宝,你何时瞻前顾后了。” “是阿年叫我问你的。”梅洵雪道,他捋了一下头发露出耳后的小小虫子,“想来他也知道你的回答了。” 谢长荔肩膀微微耷拉下去,他突然有些无力和无可奈何,但他说错了什么吗?他顶多是和阿年有些许的交情,可其他人呢?他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 两人离开的时候,阿年还在那栋吊脚楼里,他是南疆的蛊王,这片土地从来就是强者为尊,他不是生来就会养蛊就是蛊王。 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思,否则他不会救外来者的,可能是看男人实在是太倔强和可怜了,明明都快要死了,还是一副体面的模样。 很可笑。 也很好玩。 他想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他知道,他出不去,他被困在这儿很多很多年了。 阿年倚在摇摇欲坠的扶栏处,瞧着两人越发小的身影,心里头早就有了答案。 他亲手养下的蛊,终将会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谢、长、宁。” 山岗上的风安静地吹拂着这片土地,只有阿年自己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真正的情蛊,在谢长荔自己身上,同生共死、至死方休。 谢长荔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回去看去,却见明月皎皎。
第63章 回到姚山的时候,孙涯神志就有些迷迷瞪瞪,虽然整个人都透着些许的古怪,但孙延年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他儿子好歹也是一整个全乎的回来了。 三人都很疲惫,连带着梅洵雪的眼下都透着乌青。 回程的时候他又梦见了戚夕的记忆。 说是梦见,可能也不准确,因为他自己都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其他。 这记忆始于行宫,终于明州。 戚夕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停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不停的想要解释辩驳些什么,但是喉头已经满是瘀血,说不出别的话来。 只能不停的看着自己,而后在自己的愤怒之中,陷入更加深沉的绝望之中。 在他气急攻心的时候,他听不到戚夕的话。 自然看不到戚夕那为他在地上攀着谢长荔摇尾乞怜的模样,戚夕并不想死的,在那一瞬间,起码。 梅洵雪擦了擦眼角的泪。 他在替戚夕感到不值和难过吗?连自己都被凡人的情绪影响了吗? 在得知戚夕和他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时候,梅洵雪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戚夕能够那么坦然地接受他的异变了。 也是,连系统都见过的人,看见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能够以平常心接受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当时他还觉得戚夕会接受不了,将他当做怪物……很明显是他想多了。 可他的心为什么会那么痛。 那他算什么呢?是戚夕这漫漫岁月里聊以慰藉的玩具吗? 阿猫阿狗? 如果哪一天戚夕完成了系统派发的任务,死了。 那就是真的死了。 不对,对于戚夕而言,那不是死亡,是真正的解脱,他将从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剥离,然后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如果按照戚夕的话来理解的话,他只需等死……就可以了。 既定的结局就是死亡,可戚夕死不了。 为什么? 梅洵雪并不知道戚夕死而复生的原因是什么,这个原因恐怕只有戚夕自己知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只要戚夕死不了的话,那他就可以长长久久地在这个世界里陪伴着他了。 对。 是这样。 只要除了他以外的人都伤不了戚夕的话,那么戚夕就没有死亡的可能性。 梅洵雪被自己的想法深深震惊。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 有了小蛊王的同意,便可以直接从南疆腹地接通水渠,听到这个消息的工人和百姓都兴奋地手舞足蹈。 但谢长荔并没有表现的很开心,这一切和他想象中的结局一模一样,他是做了一件好事啊。 可他为什么始终还是高兴不起来。 是因为临走时候梅洵雪的话吗? 是担心阿年会伤心吗? 谢长荔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莫名出现的骨瓶……不用说,应该是出自阿年的手笔,但他不想打开了,可也神使鬼差的没有取下丢了。 阿年并没有对不起他谢长荔的地方。 救命之恩本该涌泉相报,更何况阿年又帮他这一次—— 良久,谢长荔也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喟叹,原是他不值得的。 “谢长荔,既然此事解决了,那么这里就先交给你处理了。”梅洵雪眉眼之中仿佛是透着层霜,“左然虽然有些愚笨不懂变通,但眼下事情已然是有了转机,孙老头也不会再为难你们办事,不过我始终觉得这山火来的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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