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涯本就对南疆地势不太熟悉,听到谢长荔那么一说,更是梗红了脖子喘着气道:“那还不快点,别耽误了时候。”不知为何,孙涯刚下马车身体就出现了红疹,像是被不知名的小虫子咬的那样,浑身痒成一片,又抓又挠甚至出现了难以呼吸的症状。 “孙小公子恐怕不知,这里的族人都闭世不出,就算想要有人领路,也得碰碰运气,不然你以为我这腿究竟是怎么伤成这样的。”谢长荔说到此处的时候,言语锋利,隐隐中带了几分愠怒与不甘,过后才叹了口气,“而且山林虫蛇众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咬上。” 话音刚落,孙涯便愤愤道:“那要如何,难不成在这儿耗着吗?” “对。”谢长荔点点头,然后将视线转到梅洵雪,“小侯爷意下如何呢?” 梅洵雪平静的看向孙涯,眼瞧着他的脸色都要涨成猪肝色了,道:“就按照谢长荔说的吧。”他冷冷瞥向孙涯,“你不会耐不住性子误了大事吧。” “怎么、怎么可能。”孙涯说着就往马车上躲,梅洵雪看孙涯已经开始往脖子上瞎抓,指甲抓出来的血痕分明。 待孙涯上了马车后,梅洵雪又与谢长荔道:“你是故意不告诉他这儿的小虫子能咬死人的吗?” 靠近南疆的时候谢长荔往他袖中塞了包药粉,用唇语说是驱虫的。 但孙涯很明显没有受到此等优待,本该分担在三人身上的小虫都盯着孙涯一个人咬,毒素入体,慢慢的孙涯便会瘙痒难耐不停的抓挠自己的皮肤,直到破皮溃烂为止。 “我有这种义务吗?”谢长荔嘴角弧度微扬,倒是有种不慌不忙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谢长荔,别使坏。” “怎么会呢?我怎么敢欺瞒小侯爷。” 梅洵雪冷哼:“你做的对不起我的事情还少吗?我如今这般地位还得与你谢长荔道一声谢谢才是。” “小侯爷谬赞了,这身份来之不易,小侯爷理应好好珍惜才是,切莫辜负他人。” 用人命换来的一朝地位,有什么好的。梅洵雪心中嘲讽,但念及戚夕死里逃生一事,却又生出了几分怀疑来。 戚夕之死于所有人而言都是板上钉钉之事,这些天来谢长荔似乎也不知道戚夕还活着,按照他谨小慎微的心思,必定事确认戚夕没有鼻息之后才会将人丢在乱葬岗里头。 可掌心之下的皮肤是如此真,又怎么会是假的。 死而复生,当真存在吗? 梅洵雪垂眸,没有再搭理谢长荔,他没有进马车,只是抱胸靠在车边,身体里的蛊虫越发闹腾,耳边孙涯急促的呼吸声叫梅洵雪的心情稍稍舒展了些。 一条无足轻重的人命算不得什么。 大约到了黄昏时分,浓雾在太阳余晖的映射下渐渐散去,露出高耸的山峰。 孙涯有些耐不住下了车,揪着谢长荔的衣领:“还要等多久!” 被嗜血虫折磨地失去大半精力的孙涯竟然连谢长荔一个瘸腿文臣都敌不过,谢长荔轻松将孙涯的手指头掰开,道:“孙小公子若是不信,自己进去便是,谢某并不拦着。但若是遇见什么毒物或是迷路了在里头丢了半拉性命,莫怪谢某没有提醒了。” 孙涯左看右看,发现饱受蚊虫折磨的人只有他,而梅洵雪和谢长荔以及带路的车夫都好得很,但气又不能往他二人处撒,只好走揪着车夫,问为何他无事。 车夫答:“南疆本就多虫,自然是要背着些驱虫的药草。” 孙涯一听脸色由红转白,看向梅谢二人的眼神更带几分怨毒,将驱虫香包从车夫手中夺走后,孙涯便只好又躲到车内去。 又等了几个时辰,终于有人往他们此处走过来。 他们穿着南疆特色的服饰,深蓝色短衣短裤上描着浅色的花鸟虫纹,月光下手腕脚腕上的银饰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每一个人的肩头都栖着一只隼鸟,翠绿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一行。 这帮人叽里呱啦讲了一堆话,梅洵雪是一句都没听懂。倒是谢长荔似乎还能与这行人沟通上几句。 没多久,谢长荔便招呼他们二人过来说,这些人愿意带他们进去,至于报酬等进了族内再说。 “进去之后找到小蛊王就行了吧。”孙涯问。 谢长荔点点头:“这边的信仰比较古老,凡事都得问卜神明,而蛊王就是他们认为沟通人和神的祭司,蛊王同意后,引水一事便会顺利许多。” “那就快去快回。” “只是——” 临了,谢长荔又开始卖关子,可把孙涯急死了。 “只是什么?” “算了进去之后再说吧,到时候不该碰的别碰,不该问的别问,触犯了他们的忌讳可就遭殃了。” 再得到三人的肯定的答复后,那帮原住民便带着他们往山里去。 和谢长荔说的一样,如若没人熟悉地形的人带着,他们必定会迷失在错综复杂的丛林之中,而那些人肩上的鸟在夜晚更是起到了导航的作用。月明星稀,在林子中只能听到振翅的声音和匆匆的脚步声。 等到天空露出鱼肚白,听见隆隆的水声,穿过密密丛林后,眼前骤然开阔,露出排列错落有序的建筑来,而从山顶落下的瀑布在底下形成一汪水潭。 那领路人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 除了谢长荔之外的人都一头雾水,梅洵雪只觉得越到深处能察觉到的灵力就越发充沛,但他的灵田并没有半点波澜。 “到了,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孙小公子,领路的说你的虫咬伤再不医治的话,可能就要要人性命了。” 孙涯的脸已经快肿成猪头了,他口齿不清道:“那、找人、几唔啊。” 谢长荔闻言又和当地人交流了一下,他们打量了一下孙涯便将人带走了。 谢长荔转过身问:“小侯爷稍作休整一下吧。” 梅洵雪点头沿着山路石阶走下去,蛊虫越发躁动,看来的确是到了他的老家。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我竟然不知道你还精通多种语言?”梅洵雪幽幽开口。 谢长荔道:“毕竟在南疆待了那么多年,多少会说点方言,小侯爷莫非觉得我这个状元是随随便便来的吗?” “你知道蛊王所在?” 谢长荔没有回话。 其实不需要谢长荔告诉梅洵雪,他能感觉到灵气最盛的地方应该就是蛊王所在地。 而且…… 这最中央、最特殊,重重包围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到的,很明显就是当中最要紧的人好嘛。 他又不是傻子。 两人找了个地休息了一会,梅洵雪被蛊虫闹得睡不好,胸口和脑袋都疼的厉害,可还是依旧梦见了当年永州城的一幕幕场景。 当年许诺,一梦黄粱。 但莫名,这份记忆和他的会有一些地方重合不上,像是从另一个视角观察他的生活。 甚至连他扎两个小辫的场景都被描绘出来了。 是何人如此大胆,成何体统! 而当画面中出现谢长荔的时候,梅洵雪才觉得事情的不对劲。 模糊的对话,滂沱的大雨和戚夕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家的笑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谓的好心人,居然是谢长荔! 梅洵雪是在一阵的锣鼓声中惊醒的,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而旁边谢长荔已经不见了。 他还来不及思考梦里的事情,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漫天的红绸,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 谢长荔去哪里了?梅洵雪微微皱眉。 而在月出西山的时候,一顶软轿抬着个纤细少年穿过大街,少年的面上画着朱砂红的诡异图腾,眼梢处像是贝壳的斗旋,才到锁骨的白发和完颜玄的如出一辙,暗红色的衣衫上到处是银色的丝线,双手指骨上缠绕着锁链。 他似乎是看见了梅洵雪,淡蓝色的眼珠子印出梅洵雪的模样,他点了点自己的唇,思考着什么。 而消失的谢长荔赫然就在这少年身后的队伍里。 【作者有话说】 前两天出去考试了,考完就开始头疼,头疼的要命。 私密马赛。
第61章 但是很奇怪,明明伤了一条腿的男人却好像是感受不到来自左腿的疼痛般,行走和平常人无异,面上平静,甚至连衣服都换成了这儿的传统服饰。 谢长荔这是在做什么,故意混进去的吗? 寂静诡异的街巷,只能听见抬轿吱扭声,谢长荔身着红袍,图案和形制和少年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应该是南疆某种仪式,但和谢长荔有什么关系? 突然,原本沉寂在体内的蛊虫活跃起来,四肢的静脉好像是被横冲直撞,它在找一个突破口想要钻出来。 梅洵雪的眼睛、嘴巴、耳朵都流出猩红的血。 黏稠的液体汩汩淌下模糊了梅洵雪的视线,他只能听见清脆的银铃声。 最后也是变成了嗡嗡的耳鸣。 他抹了一把血,想要冲到谢长荔面前将人带回来,可蛊虫拦住了他的脚步,让他怔在原地,只能眼瞧着那一行人越走越远。 这里的一切太过于诡异。 轿辇上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蛊王,方才梅洵雪感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力,体内的虫子拼命想要挣脱回到母体的怀抱,要不是他的身体灵力封田,他应该早就七窍流血死了。 既然已经找到蛊王,那么眼下的事情就是尽快开口和蛊王商议。 梅洵雪靠在门上深呼一口气,僵硬的身体缓缓恢复,整个村落只有他们三个外来人,而时至今日他唯一能信任的居然只有谢长荔。 天色微亮,梅洵雪假寐在床上。 轻幽的开门声好像踩破树枝,谢长荔的叹息声很明显。 梅洵雪起身,正好撞见谢长荔拿着一把匕首挑开自己腿上的伤口,肥硕的大白虫子被他用匕首一根根挑出后踩死在地,爆裂出褐色的浆汁,随着刀刃逐渐深入,谢长荔的额头上也冒出密密的冷汗,但是并没有发出一声痛呼,他只是死咬着唇。 “……”联想到昨夜的事情,梅洵雪心中疑虑更多,开口道,“原来谢大人的伤都是这样来的。” 谢长荔将伤口处理好,脸色煞白,他借力靠在床边,声音虚弱:“我来南疆之后本不就受重视,穷山恶水出刁民,稽南侯名义上归皇帝管辖,但天高皇帝远自然是管不到的,早就占据一地成了土皇帝,派我来也不过是盯着他是否有谋逆的念头。但四年前抵达南疆后,稽南侯便以调查民意的缘故时不时的将我从辖地调离。而从南疆回到都城后,按理官升三阶,但实际上并没有。”不用多说,梅洵雪也明白,这是敲打谢长荔。 “小侯爷是想问,我腿上的伤是如何造成的吧?”谢长荔抬眸看向梅洵雪淡然一笑,“当时我并不熟悉南疆此处语言,又不小心就迷失在这片丛林中,是小蛊王救了我,作为报酬,我要替他养一只蛊才能离开,但是是以身养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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