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着炉香,胥云音觉得这味道好闻,于是他便一直用这种香。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约摸也有五年了。 但胥云音也燃此香……所以他便没有产生过怀疑,或者说不敢怀疑。 也罢,这般噬骨销魂滋味他一人尝过就行了。 “陛下,长乐侯来了,可要?”内侍通报。 胥云琰心内疑惑,这些个年岁来,梅洵雪从主动找过他,更遑谈这时候了。 “叫他进来吧。” 梅洵雪一进来就闻见了熟悉的香气,鼻尖翕动,他站定在珠帘外,问道:“为何派我去明州。” “去游玩历练一番不好吗?” “你知道的,我不善治理之道,去了并无用处,你这一步棋下的真烂。”梅洵雪反唇相讥,他掀动眼皮,略带同情瞧这胥云琰,“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我的身份才对。” 胥云琰翻手拨开珠链,一如往常恣意放荡懒懒倚在榻上,眼神里探究的目光看着梅洵雪。 “那又如何?”他挑眉,“我不会有后,大岚需要继承人,一个能担起天下的聪明人。” 胥云琰的话很轻,但落在梅洵雪的耳朵里的时候又很重。 他第一次审视着这位掌权者。 “我以为你会很在乎这个天下的归宿,也不过如此而已。”梅洵雪唏嘘,“你不是好人,我也不是好人,我对你们的天下也没有丝毫的兴趣。” 梅洵雪淡淡道,他看向周围,发现胥云琰的身后裱起了一幅画,画面是一团遭,红和紫交织角逐,绘成无限循序的图腾,像是从深渊而来的眼睛注视着人间。 叫他都差点着道。 落款中带着变成深褐色的血迹,是完颜玄的字迹。 他微微皱眉,觉得这幅画不是特别吉利,便开口道:“你身后的画作看着有些阴森,恐生不详。” “国师遗作,但至今无人勘透其中玄机。” 还当真是完颜玄所作。 “明州三面环海,只有连亘的山脉隔绝水汽,正值西北风,水汽吹不到山脉,落不了水,一旦起火更是难以控制,只有人工引水方能解决问题,你去了后顺着山地十里挖掘水道,控制火势继续往城镇蔓延,以防引起更大的损失。” “你觉得是天灾还是人祸?” 胥云琰捏着额角,“或许都有,朕乏了。” “这明州一行,我是非去不可了?” 胥云琰轻笑:“你觉得呢?” “还有谁与我同行。” “礼部,谢长荔,他才从南疆回来,对于明州地势当是了解;工部,孙延年,他年纪大了,正好去明州休养休养;还有户部,左然,年纪还轻,正好可以去去戾气……”胥云琰又点了几个人。 梅洵雪一一记下。 临走,梅洵雪又转身道:“你还是想办法多活些日子吧。” “那要看天是不是站在我这边了。”胥云琰自嘲,天不垂怜,自有他人怜他,他一生自始自终不过时追寻那湖底时候窥见的光亮而已。 “孙延年如今年纪也大了,叫孙涯随他一块去好了。”梅洵雪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哦?他又是哪里招惹你了。” 梅洵雪歪着脑袋笑说,“反正你叫孙延年去不也是想叫他在明州受受苦吗?” “呵。”被猜到心思的胥云琰勾唇,“行。” 【作者有话说】 「赶论文进度ing」「可能最近没办法日更了,休息的时候会尽量多写,呜呜希望大家见谅~」 (戚夕是中蛊了,之后会清醒过来的。)感谢在2024-02-27 21:39:10~2024-02-29 22:4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冬月末,明州。 和七八月份初来时候的模样截然不同。 才下马车,萧瑟冷风迎面而来,叫梅洵雪将外袍往上抻了一下,柔软的银狐毛贴在脸上。 手掌露在外头,透着苍白,指骨微屈隐约泛着血色。 戚夕见状伸手牵过梅洵雪的手,手掌相互摩挲着依偎着彼此的暖意,仿佛是多年前在永安城小小铺子里头取暖的一大一小。 天空透着些许肃杀的银寒,但西南方的颜色却是被一片被烘烤过的焦红,还有源源不断地浓烟冒着。 所过之处,除却本地的百姓之外,在能够遮蔽风雨的屋檐之下都盘踞着流离失所的百姓,山火最可怕的是其不可控,明州西南毗邻内陆河道,但水汽却基本进不来,反倒成了包围助燃之势。 梅洵雪看见,找画眉拿了干粮,在其中找了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将手中的饼递过去,蹲下身问:“你们可是从明州姚山县过来的。”他伸手将孩子眼角的灰尘拂去,“那处发了山火,如今便只有你们二人来了明州城内吗?” 那妇人见梅洵雪身着锦缎华服,似是有些胆怯,但又见他并没出手伤害她的孩子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饼子,而后才嗫嚅着唇道:“大人,我家汉子从发了山火就被抓去灭火……后来那火越来越盛,我就再未见过我家汉子……后来那些官兵连十二三岁的小孩都调走,家里能用能吃的都被征去了。”那妇人斟酌着言辞,但实际情况恐比她所言还要严重几分。 梅洵雪又问了几个人,言辞都相差无几。 而且满地妇孺、无一壮丁。 这明州究竟发生了什么。 梅洵雪拿了帕子将手擦净,他并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安置这些百姓,这该是拿着这州俸禄、吃着税赋的官差干的事情。 他走回戚夕身边,低下眸子轻声道:“走吧,这处不是我们该待的。” 戚夕如若未闻,他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眼中神情复杂。而后在梅洵雪的喊声中才怔怔回神,他抓过梅洵雪的衣袖,是很软的狐狸毛:“我想去见一个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我陪你去。” 戚夕还能见谁? 梅洵雪不悦皱眉,想到此前在明州偷看戚夕时候碰见的那一幕。 “我陪你去。”梅洵雪执拗地又说了一遍,他将人拽回到马车上,像是安抚戚夕又像是安抚自己,“最近不太平,你又受过伤,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又不会死的。”戚夕默默道。 梅洵雪听见戚夕的话就像是被碰了尾巴的猫,一下就变得尖锐起来:“你、你——戚夕,你怎么那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你又要把我丢下一个人吗?” 戚夕疑惑道:“我就是去看看我那摊子,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走之前拜托别人帮我照看着,眼下我都回来了自然得去看眼的。”说着戚夕支起梅洵雪压下去的嘴角,“皱巴个脸真和狸花猫一样了。” 戚夕看向梅洵雪,见他神色未变便道:“这明州也算是我第二个家了,待了那么多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梅洵雪轻哼一声,道:“哦,既然如此,那便一道去。” * 戚夕的小摊子支在驿站口。 肃杀的天气,路过讨口水的人很少,阿宝抱着饴糖吃的满嘴都是口水,她呆呆地看着消失很久的七七叔叔,支着短腿从凳子上蹦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戚夕怀中。 戚夕顺手接过阿宝,有些嗔怪道:“阿宝,不是叫你少吃点糖吗?” “七七——” “七七抱——” “抱什么,这么大一个人,丢不丢人。”梅洵雪出声道,他站在戚夕身边,在阿宝眼前落在一道重重的阴影,阿宝仰头看不见人,哇地一声就要哭出来了。 戚夕有些无措地抱起阿宝,有些责怪道:“你怎么还和一个小孩计较,我之前不也经常抱你吗?” 梅洵雪耳一红,嘟囔:“是你非要抱我的,明明你也很开心。” 阿宝眼瞧着就要哭出来,趴在戚夕肩头鼻子一抽一抽,睁着个大眼睛瞧着梅洵雪,又咯咯笑了出来。 “哥、哥,叔叔!” “笨死了。”梅洵雪可没耐心对一个小孩,他转头对着戚夕道,“戚夕你瞧她,刚才就是在装。” 戚夕没搭理梅洵雪,抱着阿宝往茶水摊走过,将忙碌的妇人喊住,“宋姐。” “诶!” 宋姐听着声感觉很是熟悉,回头一看,愣了好是一会,眼底透着泪花:“啊呀,阿七。” “啊七你回来了啊。” 戚夕拍了拍伏在自己肩头的阿宝,对着宋姐道:“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阿宝爹呢,不是说秋收后就回来了吗,现在也不好出海,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宋姐从戚夕手中接过阿宝,坐下,旁边炉火噗呲噗呲冒出火星,已经是黑色的茶壶咕噜升腾着水汽。 “阿宝爹没回来。”她说的很平淡,但眼角是难藏的泪水,“海上起了大风浪,阿宝爹被卷进了浪里,风浪太大了,没有人敢救。” “怎么会这样。”戚夕唏嘘道,他印象中的阿宝爹不是这般的人,常年在海边的水手怎么会连风浪都察觉不到,而且一块出海的都是同乡人,怎么会见死不救。 宋姐又道:“最近明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世道不太平,阿七,我和阿宝打算回老家了,这段时间的攒的钱除却开支我都存在家里头,就等着你回来呢,你要是不回来,我也不安心呢。” 梅洵雪开口:“留在城中吧,城里头起码比一些穷乡僻里安全点。” 宋姐早就注意到了跟着戚夕一块来的青年。 长相极为冷艳,藏在黑色长袍里头的皮肤白的就和雪一样,看人的眼神总叫人浑身发毛,仿佛在看蚂蚁,可落在戚夕身上的时候,却又柔和许多,以至于宋姐都不想对上梅洵雪的眼睛。 她叹了口气:“城里固然是好,但毕竟没有稳定的收入了,阿宝又小。” 梅洵雪微微皱眉,开口:“若是将戚夕的摊子盘给你的话,应该可以勉强够活,到时候攒点钱在做点小买卖便可。” 宋姐闻言,倒是对上梅洵雪的眼,并未是开玩笑的模样,可终究做主的不是他,宋姐本来想开口说不行,但戚夕却比她先一步开口:“你容我想想。” 戚夕将梅洵雪叫到外头去:“你怎么擅自替我做决定。” 梅洵雪摊手质问道:“那你想如何,难不成你要见死不救吗?她们离开了明州城内,安全更是得不到保障,你不是不忍心,现如今不是最好的解决的方法,你在担心什么?” 他在担心什么? 戚夕也不明白,如若要说,这茶摊也是他好不容易张罗起来的,宋姐和阿宝也是这几年里对他照顾良多。 他在明州的牵挂不多,她们娘俩算是一个。 但若连个傍身的依靠都没有了,往后又该如何。 “戚夕,反正你不是要和我回都城的嘛?明州这等地方你若是往日还想来,那便置办一个宅子……”梅洵雪难得去想他的未来,“左右我会在你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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