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 “快的话半年,慢的话五六年都有可能。” “太慢了。”梅洵雪碎碎念。 又到冬至,果真下雪。 梅洵雪一宿未眠,天不亮的时候门口还未积雪,他推门出去的时候还未积雪,侯府门口也没有朝内的脚步,只有走出去的。 他哈了口气,眸中阴郁之色更深。 梆子声未过零点,一道诡异黑影偷摸来到长乐侯府前,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快速堆了两个雪球,随后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挂在雪人上头。 原本寂静的冬夜诧闻踩雪吱呀声,打破了如死寂一般的空气。 听见声音的人并没有转头去看来源,而后惊慌失措的拢起袍子向外跑着,火光将雪地照成通红。 “画眉!”梅洵雪厉声对身后的人喝道。 轻巧的龙骨弓被递到梅洵雪手中,他就知道男人肯定会来! 他等这一刻等了两年了。 拉弓,力满,松手—— 唰。 擦着男人的衣袍滑落,但男人的身形脚步并未受到任何改变,但可以看到男人跑得并不快,看着有些佝偻。 妈的。 梅洵雪气上心头,又抽出一箭,竟直接朝着男人胸口飞去。 “啊——” 痛苦的叫喊声在雪夜里头格外刺耳,殷红血迹冻融新雪,蜿蜒爬行若蛇,梅洵雪的眼底一片猩红,那血好似刚好凝滞在他的脚边。 他丢下弓,缓缓朝着几乎是爬着的男人走去。 终于、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天。 “戚夕……” 听见这个声音的男人停止了动作,残喘地趴在雪地里头。 男人身上穿着厚重的大衣,沉沉地压在他身上,头发散落,手指缝中藏着脏污和新鲜凝结的血痂。 “现在知道害怕了?” 梅洵雪弯身,抓着男人的头发迫使他扬起头,紧绷着的皮肤压迫着男人呼吸,嗓子里发咔咔难听的声响。 “是觉得我会很感动吗?戚夕。”他踩着男人受伤的腿骨,附耳说着,“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吗?为什么去年没来!” “说话啊,戚夕!” “啊——侬、侬松、哦松开。” 变调、油腔滑调、怪稽的声音,听着年纪还有些大。 梅洵雪脑子一怔松,手一放,男人得了空,大口喘着气,转过头,却是张中年男人平平无奇的脸庞。 “侬做撒子,我、我就是替人送东西的!”说着男人眼中疼的泛起泪花,“早知道那么危险,我、我就不赚这份钱了。” “那你跑什么!” “大晚上的,我怕被抓啊。” “是、是谁!”梅洵雪的声音几乎不成调,他等了那么久,居然是场空欢喜。 “我也不知道……他、他很早就拜托我了。好疼啊!” 梅洵雪仿佛是卸了全身力气,眼底浮现着浓浓的恸意与不甘,如此揪着男人也无用:“我会叫大夫给你诊治,你不会死。” “好、好,多谢这位爷了。”男人皱着苦巴巴的脸扶着腿站了起来,他像是想到什么说:“我去年也送到了的,只是没下雪我就系在门上了。” 梅洵雪恍若未闻,径自走到侯府门口将雪人脖子上的挂绳拽在手中。 “四个。” 四个刻着喜怒哀乐的兔子。 他又快步走到负伤的男人面前,“谁给你的木雕,又是在何处给你的?”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宝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摊手。] [然后现在身高大概玉米七多的样子,后面不会长很高很高了哦。] [外表来看小宝就是发育比较好的十四五岁,明年看上去就是十六岁。真实年龄的话四百来岁,又擦汗了。要是时间上有bug的话可以告诉我哦。]
第47章 中年男人痛得呲牙咧嘴,他思忖一会才说:“我、不认识他……他付了一大笔钱叫我每年就带东西过来,是在明、明州遇到的,是个跛脚男人。” 明州? 离都城十万八千里的地带,怪不得这些年了无音讯。 “还有呢?”梅洵雪仄眉,他不信男人只知道那么多。 “这、这位爷,我也不知道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您、您看我这伤。”他摸上自己左腿的伤,箭还未拔出,正在不停地渗着血,衣裳都湿了一大块。 “真的没有了吗?” 男人绞尽脑汁,将所有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他一开始是找到送镖的,但没有人愿意跑这一趟,后来我看他在明州开了个铺子,生意还不错,便是出的大价钱才喊的人来。您说我们跑这一趟也不容易,就饶了小的吧,这位爷。”男人絮絮叨叨的,但梅洵雪大抵也知道了戚夕的一些近况。 明州、铺子、过得还不错。 去不肯来找他。 很好。 既然戚夕不来找他,那自己便去找他就是。 梅洵雪唤来画眉将男人带进府邸就医,自己却因为折损了气力又在雪夜里头冻了一夜感染了风寒,也休憩许久。 待他病好时,路一也就是那中年男人也差不多可以下床了。 他不好意思地前来向梅洵雪辞行:“这位爷,咱也不知道你是这么个金枝玉贵的身份啊……咱的事情也办完了,也不敢多留,特来向您告别了。” 梅洵雪呷了口甜茶,支颌倚在椅栏便瞧着下头跪着的男人;“你说你是走镖的?” 路一连连点头:“对对对。” “明州大大小小的镖局有多少?” “大的不过两三家,小的也有个十来家。”男人老老实实回答。 “这些银两给你,你回去后将明州大小镖局都给盘下,以后若是还有人敢接这单生意,那以后你也别想再指着别的行当讨生了。”梅洵雪叫画眉抬出百两黄金,“自然,这些钱也不是白给你的,抛开本金和开支外,每年百分之五十的利润都要按时上缴侯府。” 路一看见钱眼睛都发光了,连连应下:“小人小人一定听大人吩咐,好生办妥这件事。” “还有在都城发生的事情,你要解释给别人听呢?” 路一:“这、这……” 梅洵雪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踱步道:“你路上遇见马贼将你的身上的盘缠和保物都抢走了,幸好那时候官兵救了你,你才捡回一条命。但你重情重义,虽然身负重伤但还是想着走完这一趟镖,都城镖行的大老板欣赏你这种行径,便想将你招进来。” “好好好,都听爷的。” 路一屁颠屁颠地带着钱和梅洵雪指给他的侍从离开了。 待男人离开后,画眉才不忍问:“公子,你何必这么做呢,那人究竟是谁啊?竟然能让您花这么大手笔。” 梅洵雪瞧了眼画眉:“你以前说的贼人。” 贼人?画眉疑惑,谁啊。 画眉脑内猛然一花,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小侯爷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他吗?那她肯定无条件支持她家小侯爷的。 - 入夏,谢长荔旧伤复发,不得已从从南疆回来,在都城疗养了一段时间。 梅洵雪听说此事的时候,心里却是难得的没起波澜。 国子监的宋祭酒说他已然学成,自己再无什么可以传授,秋季开始,他便可以不入学了。 梅洵雪心想:如此甚好。 他实在是受不了那些老学究成天夸他了,也受不住你那帮官宦子弟家的阿谀奉承。 特别是他长开的这一年,每日课桌洞里头都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书信。 男的女的都有,肉麻得叫他一整天都吃不下饭。 不过,他近来和李展倒是交往甚密,李展虽为镇北侯,但也有三年未去边关了,一直都居住在都城里头,只是偶尔会去游历名山大川,给他带点特产什么的,有时还能给他讲讲笑话。 校场上,梅洵雪正在练习射靶,但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路一有没有把事情办好,连连都丢了准心,李展看不下去从梅洵雪手中夺过弓,放下。 “你最近有些心浮气躁。”李展擦了擦汗,脸上的疤痕也跟着扭动,“是发生什么事?” 梅洵雪冷淡:“没有,手生。” 李展:“小侯爷倒是进步神速,比我料想的更快。”李展凑近,眼底映着梅洵雪的桀骜模样,“你这倒是让我想起鄞王来了,他也是这般天才,我每每和他比试的时候,都会输给他,然后替他抄一个月的书。” “但你长得倒是和他愈发得不像了。” 梅洵雪垂眸,他怎么会和胥云音相像,他们并无任何的血缘关系,长得像才是不正常。 梅洵雪本还想再拿弓,却被李展拦下。 “今日就到这儿了吧,等到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练。” 李展伸展舒缓了一下紧绷的身子,说:“过段日子我要去一趟明州,也没办法看着你练习你自己多加注意。” “好。” “你说,明州?”梅洵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后才又反问。 “怎么了,你也想去?这明州离都城可远了。” “你何时启程。” “嗯?七日后。” 梅洵雪:“好,我与你一道去。” “你怎么突然想去明州了?” 梅洵雪拂去热汗:“你管我。” 李展心想:年纪越大脾气越臭。 - 李展从校场离开后便去了谢长荔府邸,谢长荔常年不在都城,屋里头只剩下了负责洒扫的婢子和管家。 他大摇大摆的进去,谢长荔因为南疆瘴气丛生导致旧伤复发未曾愈合,结果拖着拖着伤口便化脓腐烂了,如今正拖着伤腿在家养着呢。 “谢大人,我来看你了。”李展笑道。 谢长荔拄着拐杖,从内屋缓缓走到堂前,他比从前清减了不少,面上的肉也少了许多,一看便知在南疆受了些许的苦楚。 “你来找我必定是有要事相告。”谢长荔的声音一贯清冷,但如今却带了几分的沙哑,“近来朝堂上发生何事?” 茶凉了,李展手指一便知,但他还是给自己倒了杯茶:“门庭萧条了不少,咱们的谢大人看来过得不好。” “一贯如此而已,侯爷又不是不知。”谢长荔笑笑,细长的狐狸眼弯着,看不清眼眸,“我听闻新帝的身体好似差了许多,是御医未曾好好诊治吗?” 李展:“纵情声色的后果罢了。先不说他了,此番南疆一行可曾有什么收获?” 谢长荔摇摇头,眉间有点苦色:“不顺利,你与小宝、小侯爷处的如何?” 李展想起梅洵雪的话笑道:“不错,还要一起去明州了呢。” “明州?他怎会此时去明州?”谢长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杯中清茶泛起圈圈波纹,他撑着额头,思绪有些飘远,“罢了,他想去就让他去吧。”
75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