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兄长之子?” 梅洵雪未行礼也未说话,倒是他身后的婢子仆从跪倒一片。 胥云琰浅笑低头仔仔细细打量着梅洵雪,而后才开怀道:“你与兄长长得倒是一点也不像,若非人证如山,朕必是不信的。”他将尾字咬的极重,像是野兽啜饮血肉那般,“你叫做什么?” “戚小宝。” “哈哈哈。倒是有意思,那贼人给你取的吗?当真是可爱。”胥云琰微眯着眼,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阔叶洒进亭内,胥云琰拉着梅洵雪坐下,支在案上饶有兴味地瞧着梅洵雪,他压低声音道,“兄长想让你是什么,你便是什么,切莫惹兄长生气,可懂?” 梅洵雪:“……” 这两兄弟,不愧是一个被窝出来的,说话语气都是这么的令人讨厌。 “随便。”梅洵雪微微抬眸,看向胥云琰,轻声软道似是疑惑,“你喜欢被戴绿帽子?” 胥云琰嘴角抽搐。 梅洵雪心情骤然放晴,连看男人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 席散,人空,只余洒扫的宫婢帮着一块收拾。 画眉遣人在仓库里头清点完东西后将礼单呈给梅洵雪。 梅洵雪也没看就放在一边,反正谁和谁他一概都没印象,门口处堆着些许名贵花草,画眉正等着他定夺放在哪里。 眼一瞥,却见一物分外熟悉。 “那株兰草是谁送的?” 画眉连忙翻看册子,从中找到:“是镇北侯。” 镇北侯吗? 这几个字,他好似在哪里听过。 今日和谢长荔站在一处的便是他吗? “他叫做什么?” “乃是素鼎荷冠中的极品。” “我说镇北侯叫做什么。” “李、李展。” “这株兰花,就放在卧房里头吧。”梅洵雪道。 世间花草众多,相似的又何其多,不过是有些睹物思怀罢了。 那株被戚夕好生伺候的小草,若是还在身旁的话,应该也会长成这般大了吧。好歹算是个念想了。 心头一惊。 梅洵雪! 你又在想他! 一介凡人而已,至于在你心中仍留有一席之地吗? 梅洵雪甫又剧烈咳嗽起来。 画眉连忙端来一直温着的药膳:“小公子,今日你都没吃什么东西。” “画眉,改日陪我去一趟安宁寺。”梅洵雪舀起泛着苦涩和油光的五味鸡汤,不由皱眉,但还是咽了下去。 - 洗尘宴后没两个月,国师完颜玄便鹤去。 梅洵雪从画眉口中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惊讶,毕竟前不久的时候完颜玄还在和他有说有笑,虽说是看着病恹恹的模样,但也不至于那么快死了。 尸身是在观星台的发现的,被发现的时候周身全数都是血,而完颜玄就坐在血泊之上的太师椅上,双眸微阖,眸中透明无色,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宛若雪人冰雕。 而观星台的案台之上只留有一副尚未完成的画卷,勘不透其中含义。 按照完颜一脉习俗,完颜玄很快就被火化安葬。 但从此,完颜氏便是彻底绝后了,而国师之位,从此空虚,后继无人。 “都说完颜氏都是以命窥探天机,玄师自幼便展现出过人天赋,年纪轻轻被被迎为国师,哎,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担起大任。” “哎,此前听说国师还在民间寻继任人,估计是早就算准了自己的天命。” “……” 梅洵雪去安宁寺的途中听见路人纷纷议论完颜玄之死,不由有些唏嘘。他与完颜玄初见之时,便也是在安宁寺里头。 他记得他还有一事未曾问完颜玄,也是没有机会了。那个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他,是谁? 胥云音说他在安宁寺里头立了个长生牌位,梅洵雪不信这些,但戚夕是个凡人,凡人是信这些的。 要是没人给他烧纸,戚夕恐在下头要饿死了。 可梅洵雪还是没有踏入长生殿,他只是站在门口,听着木鱼、钟声和僧人的梵唱……内心空的不见底。 “再也不见了,戚夕。” . 都城的冬日比往日来的更早一些。 屋内的炭火烧的旺,司衣嬷嬷给梅洵雪量尺寸时,说:“小侯爷比此前长高了不少,只是有些太瘦了,衣服都得重做一份了。” 梅洵雪一愣,他长高了?还以为若是没有灵力的加持,他会一直维持着此前的身形不变呢,可他体内的灵田并没有任何改变。 “好了,不日宫婢就会将新衣裳送来,小侯爷喜欢什么颜色?” “按照从前的来吧。” 嬷嬷堆起笑:“是。小侯爷生的俊,什么颜色好看。” 梅洵雪问嬷嬷:“何时到冬至。” “就在这几日了,哦对,还得为您加上一套宫服,冬日宴时正好可穿。” 【作者有话说】 下章应该能见面了。 [但愿] [求收藏求评论呜呜]
第45章 两仪殿内。 白色炉烟袅袅绕柱,一席朱红纱幔挡住胥云琰的身影,他捏了捏额头,心情有些烦躁,几个藩王割据一方,他母家并无根基,兵权更是被先帝分出去了不少。 镇北侯、安宁侯、稽南侯……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仗着手里头有兵权肆意妄为,他下旨杀安宁侯后才将都城兵权夺回。若说起来,这安宁侯还与他的几位兄长相交甚密,此前便教导过他们骑射,只是那时候自己还待在冷宫之中,自是没体会过太傅的敦敦教导,也是不懂谢太傅临死之前所说的赤诚丹心。 他的心从那年冬日开始便是黑的。 在吃人的后宫里头,他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巴结那些有权有势的奴才,才能讨一口生活,没有人将他当做皇子看待,连他自己都以为他会和老鼠一般死在阴暗的臭水沟里头。 那些见过他难堪景象的人他的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都不留,只有—— 胥云琰放下奏章,起身朝清和殿内走去。 他不是不想杀胥云音,所有能威胁到他的人,他都会杀。但可能是在看见胥云音眉间的孕痣之后,他改了主意。 他想要胥云音生不如死。 承欢在他最瞧不起的弟弟身下,甚至还得替他生孩子,这比一次性杀了胥云音还让他痛快。 但他当然是怜惜胥云音的,毕竟这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与他又血缘关系的男人。 推开殿门,依旧是熟悉的熏香,胥云音如此前那般读着书,虽上不了战场。读兵书习武的习惯却沿袭了下来,但每日的情事却也不停消磨着胥云音的体力。 月底,胥云音眉心的红痣淡了许多,抬眸之间略显浸染情欲的风情。 胥云琰走过揽起胥云音劲瘦的腰,一如既往平坦,没有丝毫的改变,饶是他如何努力,兄长也不肯替他生个孩子。 “你又发什么疯。”胥云音不耐地推了推胥云琰,身体已经会下意识地配合胥云琰,“不是说政务繁忙?不去管好你的天下,来我这儿做什么?” “我爱你,阿音哥哥。”胥云琰缱绻说道,“自然是知道你的苦楚,替你分忧。” “满脑子都是这等下流事情,我瞧着这天下也可以换个人坐坐了。”胥云音嘲讽道。 “如此的话,啊音哥哥可怎么办?” 胥云音未答:“……” “若是我死了的,兄长便与我一道下地狱吧。”胥云琰桀桀笑,眼角不由浮现出泪花,“我可没在说笑。” “疯子。” - 冬至前夜下了很大一场雪,簌簌地压在瓦上、树梢……咔嚓碎裂的声响叫人整夜都睡不着觉。 梅洵雪其实并不想去这皇室宴会,他和两姓胥的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看见两狗男男就烦,他们的事情还非得扯上他。 听画眉说大雪封了路,马车难行,如此却正合梅洵雪之意。 厨房做了汤圆和饺子,画眉也按照习俗给仆从们放了假回家,待晚上再回来,府内剩下的人不多,大多也懒在房内。 屋里头的炭火正旺,冬日里的兰花叶片有些焦黄,了无生机的模样。画眉端着零嘴与吃食进来时带来外头的一阵寒风,将人冻得哆嗦一下,“小公子。”她掩门轻轻道了一句。 梅洵雪从窗看向庭外栽种的腊梅竟然是一颗叶子都没长,欷吁问:“怎么别人都回家了,就你没走?” 画眉将手中托盘放下谨慎道:“婢子不知家在何处……侯府便是我家。” “走吧,我们去堆雪人。”梅洵雪吃了两口汤圆,从衣架上找了件披风搭在身上,转头问画眉,“你会堆雪人吗?” 画眉啊了一声,愣怔会才说:“会的。” 雪还在下,纵使之前扫过地上还是积起了松软蓬松干净的新雪,梅洵雪在树下找了一处,便着手滚雪球。 双手很快就被冻得通红,梅洵雪哈了一口气,只觉得眼前好似浮现出诸多身影。 盐粒一般的雪刮擦过梅洵雪的脸颊,将他仅剩的温度吹散,鸦睫上压了薄薄的雪子,唇色因失温而变得浅淡,垂眸,被体温融化的雪水顺着鼻尖滴落到唇尖,梅洵雪舔了舔觉得有些发苦。 “小公子,可别把自己冻坏了。”画眉撑着伞递过来一个暖手炉,眼一瞥,却看见地上两个形状不规则的丑雪球,有些无奈。 “小公子,婢子帮您修整一下吧。”她问道。 梅洵雪点了点头,就瞧着画眉东一下西一下就将原本磕碜的雪球变成了圆滚滚的两个雪人,画眉起身笑道:“好了,您瞧瞧。” “不错,很好看。”梅洵雪解下披风挂在其中一个球上头,随后扶正伞柄对着画眉哈着气道,“走吧,外头太冷了。” 画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跟了回去。 没人知晓今日其实是梅洵雪的生辰,就像过往的百年一样,人人都只知那天曜宫的少年人堕魔了,却不知他是如何被戕残的。而从那日起,除了那傻子,也无人问及过他生辰,一是不敢、二是没必要。 现如今,竟然觉得有些失落和心痛,可能从前舍弃后的东西一朝拥有后再度失去、便、便是如此吧,所以他就说, 没必要。 没必要对他那么好。 没必要让他对他还留有幻想。 他便是魔头, 无需多余的感情。 他只需,好生修行,找到回九重天的办法。 - 夜色将至,画眉叫好马车,雪霁天朗。 “这宴是非去不可吗?” 画眉哄道:“皇室一年一次盛会,应该会有很多好吃的,到时候还会有很多达官贵胄家的子女前来,说不定就有您以后的同侪。” 听闻他身体好转,胥云琰便在着手他春日入学国子监一事,他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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