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洵雪嘟囔:“没意思,小屁孩。” “您说什么?” 画眉把狐裘给梅洵雪系好,门外正好雪停了,天色透着冷灰将世间万物都照得冰寒,待到出门时,已是笼着几分夜色。 出门,堆在铜环上的雪轻轻一推就噼啦噼啦砸在地上。 “怎么还有人在侯府门口堆雪人呢。”难看死了。 画眉赶紧就要叫人将那丑兮兮的雪人铲掉,免得叫梅洵雪看见心烦。 但还是晚了一步。 “谁干的?”已有了隐隐愠色。 画眉惶恐低头:“婢子马上就叫人铲掉。” “嗯。” 梅洵雪抬腿就要踏上马车,但画眉却在身后和他离了半步距离停了下来,嘴里还在喃喃道着:“怎么又是这个……” “什么东西。” 画眉摊开手像是苦恼一般对梅洵雪道:“小孩子的玩意,可能是谁家的孩子不小心丢在这儿的。之前好以为是府里的侍从做的,上次已经提醒过了,怎么还这般不守规矩。” 两只木雕的兔子跃然出现在画眉的掌心,肥嘟嘟的样子哪里像一般人会刻出来的。 梅洵雪一瞧,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他哆着双手从画眉手中拿起那两块木雕,举目四望,除了茫茫的雪色之外,再无其他。 “小公子,您怎么了?”画眉见梅洵雪神情古怪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试探问着,“婢子下次定要将这些捣鬼的人抓住,不然叫旁人以为我们侯府的人都好欺负,三番两次在门口捣乱。” 木头咯在掌心明明被打磨圆滑,可却咯地他疼。 梅洵雪走到那两只雪人面前,好似想起来那人此前笨拙地滚雪球堆雪人的模样,分叉的树枝被当做手,两颗纽扣按做眼睛,脖子上还系着毛绒的围脖。 红色的。 格外刺眼。 难看的和男人一模一样。 “呵。” 梅洵雪嘴角扯出笑意,眸子之中却藏着涌起的黑潮和暴怒。 他和戚夕朝夕相处了那么多的日子,岂会不知男人的性子是藏不住任何东西的,他必定是心生愧疚才会在门口做这么一个暗示。 --他来允诺了。 允此前应下的生辰之约。 可惜。 梅洵雪抬脚将那两个雪人踢散,顿时只剩下残破的树杈和扭曲的围脖,和夹了尘土的雪团在一起。 他早就不想了。 “小公子您、您生气了?”画眉揣度着梅洵雪的心思。 “没有。” 画眉腹诽:那便是生气了。 “那、那婢子将这些都丢掉?” “不必。” 画眉:那还是丢了。 “你说,上次就见过这种木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洗尘宴前一晚吧。” 梅洵雪扯出笑,那个时候,还是六月吧, 原来、原来戚夕那时候就已经出现过,他来做什么!是想通知他还活着吗? 他妈的,他以为他这样做自己就会开心吗 所有人都告诉他戚夕死了,万箭穿心,抛尸荒野,连他自己都信了。 他替戚夕祈福,替戚夕伤心…… 还没有谁在他这儿有这个待遇,现在告诉他戚夕没死? 呵,真好。 好个屁! 以为这样做他就会开心涕零吗?以为这样他就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忘记吗? 不可能。 只会叫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在他替戚夕伤心难过的时候,戚夕在做什么,雕着他手里头的玩意儿吗? 真有意思,是觉得见他伤心的模样很好玩吗?也是,戚夕本就是这副性子,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他不喜欢这繁琐的皇宫,他不喜欢这副孱弱的身体,他不喜欢一切都不受自己掌控的模样。 “小公子……您又咯血了,这宫宴我们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 戚夕的死和两个人脱不了干系,戚夕没死,自然也和那两人有关。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真见面。 [小宝纯血傲娇种,擦汗了。] [求收藏求评论~]
第46章 冬日宴。 赤红灯笼挂满檐角,进门可闻醉人酒香,满堂金玉,环佩作响,少男少女娇笑声不觉,穿插着几声高谈阔论。 梅洵雪坐在侧位,睨着下头密密匝匝的人影,他抬手,将温着的酒倒入白玉杯中,酸甜的青梅酒入口倒也不是多难喝,梅洵雪不自觉多喝了两杯。 很快,酡红酒色浮在眼下。 看谁都有些飘逸,和鬼似的。 他骤然拍案起身,随即又晕乎乎地倒下去,头痛异常。 “小侯爷是喝醉了吗?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咱们的小侯爷呢,那副面相当真是艳绝无双啊。” “是啊是啊,啧啧也不是鄞王殿下,哎——” 胥云琰见状便命宫人将梅洵雪带到内殿休息。 梅洵雪好似是睡着了,可身体却是滚烫,出门凛冽寒冷灌进体内,叫他顿时就清醒了过来,他命抱着他宫人将他放下,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遣散宫人趔趄着脚步朝着清和殿里头走去。 他大抵是知晓胥云音所在之处的,光最亮的那处,晕着脑袋就走了过去。 许是没想到梅洵雪会只身前来,胥云音似乎是有些惊讶,他叫了梅洵雪一声,却发现梅洵雪好似有些奇怪。 定神一瞧,原来是有些醉意。 “喝醉了?” 梅洵雪扶着门框抬眸:“没有。”他想跨过门槛,但却一下跌了进去,还好胥云音手快,将人抱住。 却见梅洵雪的眼眶湿润,好似是哭过了一般。 胥云音叹息一声,将梅洵雪散开的头发重新别好,问:“怎么了?” “你、你们……你们,都是骗子!”梅洵雪听见胥云音的声音,换起些许的神志,他看向胥云音咬着牙凶狠道,“骗子!” “倒是说说骗你什么了?” “他没死!他没死!” 胥云音:又疯一个。 他着宫人煮了醒酒汤,又将不清醒乱哄乱叫的人答应打横抱起放在软塌之上。 等梅洵雪再醒,天才蒙蒙亮,只觉得头疼,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忘记了,天旋地转后,才恍惚记起昨日他醉酒之事。 他原是想找胥云音质问,却不小心在宴上醉了。 想及此处,梅洵雪不由攥紧拳。 自己是不是有病,还好没出什么事情。 “你醒了。” 胥云音打着哈欠问,看了梅洵雪一宿,他也困得很,“要我遣人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自己走。” “你酒品不好,以后不要沾酒了,会出事的。”胥云音善意提醒。 “哦。” “我依旧还是那句话,难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若你真想报仇,就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走到众人之上把握权柄你才能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胥云音淡淡说。 “恶心。”梅洵雪淬了胥云音一眼,眼里含刀,“你和谢长荔都是一路人,不用对我假惺惺的。” “那在你心中,谁是真心爱护你的人,是戚夕吗?”胥云音冷下声,从帷帐后走出,锐利鹰眼似是能洞穿梅洵雪,“我承认他对你的情谊不假,但扪心自问,你在他心中又占据多少呢?” “闭嘴!” “看来如今你的身体是真的好多了,如此我也可安心了,既然你说你自己离开,那就不送了。” 梅洵雪下床离开前,又闻到了淡淡的药香,讥讽,“你这儿的味道可真不好闻。”他记得这个味道,谢怀真调的香,容易让人陷入幻觉,难不成胥云音感觉不到吗? 看来胥云音并不知道戚夕并没有死。 那谢长荔呢? 不对,按照他们的说法,谢长荔和戚夕是一同中箭的,并没有办法做手脚。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去探究其中背后的原因,更为重要的是找到人,但在那之前…… 梅洵雪垂眸,但在那之前,他要搞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时间可能会很长。 - 画眉担心了好久,在回程的马车内絮絮叨叨念叨了许久,眼眶都红,看见梅洵雪没事还是放心了。 梅洵雪靠在软垫上,身体还有些无力,眼瞧着马车就要到侯府,想了想便叫画眉转头往安宁寺去。 “小公子,您去安宁寺做什么?” “呵,砸东西。” 画眉不置可否,只有梅洵雪自己知道这是为何。 既然戚夕没死,那牌位立着还有什么意思,看着就烦。 一到安宁寺,梅洵雪便直奔长生殿。 烛光通天,佛像森严,叫他好不难受。 他寻了许久才找到刻着戚夕二字的木牌,在画眉错愕的眼神之中将其丢入火盆之中。 火光顿时冲上了梅洵雪的眼眸,发出焦烤的臭味,噼咔作响的崩裂声让木牌顿时化作分齑。 “您这是做什么?”画眉不解问。 “将他的贡品都撤下。” 画眉不敢多问,便张罗着做梅洵雪吩咐的事情,她家小主子从皇宫回来后怎么就像受了刺激一样,莫不是吃亏了,可以梅洵雪的性子,又有谁能叫他吃亏呢? 从安宁寺回侯府,梅洵雪发觉街边的残雪好似开始消融,不复从前松软模样,混杂着泥土和灰尘,看着脏兮兮的。 而侯府门口的两个雪球也化作了一滩雪水,旁的东西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压根瞧不见昨晚的模样。 “画眉,那堆东西呢?”梅洵雪手指一指原先应该堆在石狮子旁的雪人转头看向身边的画眉。 画眉:“您不是不喜欢吗?我昨夜就遣人铲掉了。” 梅洵雪:“……” “好,做得好。” 画眉听不出来梅洵雪是在夸她还是在夸她。 他回屋从床底抽出一个暗盒,将上面的灰尘吹散,打开,是此前戚夕送给他的银锁,梅洵雪将今年的两个兔子木雕丢了进去,重重阖上了盒子。 - 开春,梅洵雪入国子监,不出所料,祭酒连连称赞他天资聪颖,是不世的天才。 待到秋季,胥云琰命镇北侯李展教授他骑射,不出意外,梅洵雪四肢无力,连拉弓都成了费力之事。 冬日生辰日前,并未下雪,梅洵雪并未收到雪人,自然也是没有看见系在门环上的三只哭脸小兔。 但这一年里头梅洵雪发现自己的身高又比此前长高了不少。 好像,正在以一种正常人的速度生长。 可皇城之中,他也没有察觉到灵力流转。 次年,谢长荔被派往南疆,梅洵雪心里暗爽,但也生出一分不安来。 随着身量的长高,梅洵雪竟也能拉开半扇弓,只是箭还未射出去便折落,直直插在地上。 李展:“进步还算可以,待你筋骨再强劲一些应该便能射出这只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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