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都还没过完,怎么严弥就要和藩王撕破脸了? 他继续往下看,发现情况和自己想象的有所不同。 并不是严弥主动想撕破脸,而是通王不打算演了,已经公然违背朝廷律令,开始招募人手扩军了。 怪不得严弥最近这么暴躁。 郦黎想,幸好之前他给霍琮送了一批宝贝和钱财过去,疫情之后,霍琮在当地的名声也达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 不然就凭通王这等财大气粗、一掷千金的主公,估计早就一呼百应,把周围郡县的流民全都纳入麾下了。 但严弥和藩王闹掰,这对他来说倒是件好事。 郦黎看完了信,再次陷入了沉思。 想了半天,手头没兵没将,就算想破脑袋也不出个门道来,还是得看陆舫那边能不能给点力,在禁军中找到突破口。 还有锦衣卫,最好再多招点人…… 郦黎漫无目的地思索着,忽然发现信纸的背后似乎还有墨迹,赶紧翻过来看了一眼。 纸张的背面被人修改了数次,最后涂涂改改,只留下两句话: 上次我送你的礼物,是不喜欢吗?我看你并没有在回信里提,如果不喜欢这个名字的话,等我右臂伤好了,再重新给你刻一个。 字迹有些歪斜别扭,像是用左手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郦黎盯着这两行字看了半天。 安竹见他放在桌上的茶凉了,又过去给他倒了一杯,笑着问道:“陛下,信看完了,可要奴婢拿去当柴火烧了?” “去!” 郦黎立刻把信折叠起来放好,转身没好气地冲他,“朕看你像根柴火,没大没小的,还调侃起朕来了。” 安竹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闷笑道:“是奴婢逾矩了,陛下请喝茶。” 过了一会儿,他又提醒道: “不过陛下,霍大人此番担任彭城郡太守,也算是平步青云了。您不借此机会,赏赐他些宝物吗?若是能收到陛下您的心意,霍大人想必也很欢喜吧。” 郦黎放下信,怅然道:“你以为朕不想送?不还是因为找不到好东西吗。” 安竹不解道:“您私库中那么多宝贝……” “九成都已经陆陆续续寄给他了,”郦黎说,“剩下的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朕哪里送得出手。” 安竹被郦黎的大手笔震住了。 当初陛下私库里那些宝贝,他可是亲自清点过的,那些玉石玛瑙,瓷器古玩,哪样不是价值连城? “陛下待霍大人,还真是……”他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许久才缓缓道,“耿耿寸心,用情至深。” 郦黎嘴角一抽:“上次谁说我天作之合用错了来着?” 他烦恼得不想理人,长叹一声,身子往后一靠,随手抄起桌上一本书摊开盖在脸上。 霍琮喜欢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郦黎可以一口气回答上许多:汽车发动机、造景鱼缸、波斯弯刀、机车模型、军事战争片、一些小众经典的3A游戏和黑胶唱片…… 然而这个时代可没有淘宝。 难不成,还要他自己做一个吗? 可是做什么好呢? 安竹见郦黎在书下面哼哼唧唧半天,像是浑身难受,但就是不说话,知道他是钻了牛角尖,于是便安静守在一旁,也不再多言。 待茶水又凉了一轮,他便再次上前。 刚要倒茶,就被突然出声的郦黎吓得手一哆嗦,茶水洒了一桌子—— “有了!” 郦黎大叫一声,兴奋地拍案而起,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陛下,不喝……” “不喝了!留着你自个儿喝吧!” 安竹苦笑着把茶倒掉,他怎么敢喝陛下的茶哟。 他弯腰把掉在地上的书册捡起来,正打算吹吹封面上的灰尘放回原位,却发现好巧不巧,又是那本《耳谈》。 “陛下怎么还留着这本书……” 他嘟囔着,心有余悸地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当时可把他魂都吓飞了一半。 安竹随手翻了两页,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 “霍大人也是,世上那么多书,怎么就偏偏挑了这本呢?”
第19章 郦黎想到的礼物很简单—— 他打算给霍琮做一把弩箭。 从前霍琮和他一起参观军事博物馆的时候,郦黎就有注意到,他在一把复合弓展品前站了很长时间,专注地盯着它的构造,足足好几分钟后,才在他的呼唤下离开。 但打造一把现代复合弓的技术实在太复杂了,以景朝的技术,就算再给郦黎二十年估计也做不出来。 所以他想做的,是宋弩。 弩箭相比起弓箭,打击目标更为精准,破坏力也更强。 最重要是它的操作简单,容易上手,只需要操作者力量够大就足够了。* 郦黎心想,自己从前和哥们扳手腕,哪怕霍琮让他两根手指他都从来没赢过。 作为将来坐镇中军的将领,没有比弩箭更适合他的武器了。 想想看,两军对垒,互相叫阵问候彼此老母的时候,霍琮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把弩箭,对着骂骂咧咧的敌军将领,抬手就是一箭—— 还有比这个更能提升士气的吗? 郦黎当即就下令,让科学院打造一把弩箭出来。 景朝也有弩箭,但远不如宋弩,郦黎便自己提供给了他们改良图纸——那次从军事博物馆回来后,他心里就有这个打算了,后来好像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就没做成。 但图纸的话,他可是有认真研究过的。 他招来沈江,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做的不错,宫里的眼线都被清除得差不多了,剩下几个明桩,要时刻注意监视,朕在宫里造弩箭的消息绝不能外传,你明白吗?” 沈江恭敬道:“是,臣明白。” “元善那边,情况如何了?” “在臣的努力协商下,陆仆射和卫尉大人已经达成了初步和解,双方进行了坦率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臣以为,卫尉大人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了,这是陛下不妨找机会见他一面。” 郦黎接过信,却没有立即拆开,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沈江,“……你是外.交部的?” 沈江抬头:“外交部?” “奇变偶不变?” 沈江不解问道:“陛下是何意?” “没什么,”郦黎咳嗽一声,尴尬道,“朕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回来吧,朕给你指派个新任务。” 听到不用再继续待在陆舫身边,沈江那张仿佛戴上了笑面具的脸上,也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丝放松。 “陆舫的母亲,朕准备趁着年后这几天把她送出城外,”郦黎权当没看见,继续说道,“季卿已经买通了宣平门的校尉,届时由你护送老太太出城,不得有半点差错。” “若一切顺利,待朕亲政之后,便御笔亲封你为四品锦衣卫副指挥使,赐飞鱼服。” 沈江呼吸一窒。 他半跪在地上,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就连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仿佛在耳畔隆隆作响—— 谁能想到,就在半年前,他还是景朝地位最为低贱、以卖笑弹唱为生的伶人呢? 他们兄弟两人,本以为此生最大的荣耀,就是进宫为陛下表演。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陛下不仅赐予了他们锦袍,让他们监察百官,甚至有朝一日,还能与朝中的公卿大臣、王侯将相们同朝议政! 沈江毫不犹豫,双膝跪下,朝郦黎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臣沈江,三生有幸,得陛下厚爱,虽为贱籍,却也知古时义士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他的嘴唇发颤,又是深深一叩首,“陛下嘱托,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郦黎没有立刻出声让他起来,而是在等待了数秒后,才慢慢扶起了沈江。 “此事就交给你了,”他郑重地拍了拍沈江的肩膀,“朕在宫中等你的好消息。” 年关将近,天气也一日日地冷了下来。 从腊月初起,宫中内侍便开始筹备年货了。 时值严弥六十大寿,相国府带头大操大办,因此无论真情假意,大臣们互相走动道贺也颇为频繁,各种吹彩虹屁的奏表纷至沓来。 从后宫到前朝,到处充斥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但根据霍琮传来的消息,京城外的百姓们别说过年了,连这个年能不能过得去,都是个问题。 从这些白纸黑字中,郦黎看到了严弥从来不会在朝堂上讲的惨烈民情,那些生无立锥之地、不得不卖儿鬻女的底层百姓,还有已经被蛀虫腐蚀蛀空、岌岌可危的王朝根基。 河南郡暴雪…… 泉州盐民造反…… 益州流民北上…… 郦黎看着信中所写的只言片语,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在宫中尚且如此,霍琮每天看到的都是这副惨状,心里又该是如何滋味? 一时间,就连过年不用再看见严弥那张老脸,也没法让郦黎开心起来了。 他想他哥们了。 想问问他,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都怪兄弟没用,既不能让你开上路虎,也不能封你当大鸿胪。 唉,还不如自挂东南枝! 年味越浓,周围人越是向他恭贺祝福,说陛下圣明,郦黎就越觉得自己没用。 没用透顶了。 安竹默默观察了几天,在年前郦黎最后一次寄信时,托若雪先生把自己写的一封信也带给了霍琮。 除夕夜。 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帝要和后宫嫔妃们一同守岁。 由于年景不好,郦黎特意叮嘱皇宫的年夜饭不需要大操大办,尽管如此,御膳房也准备了足足几十道菜,琳琅满目地摆了满桌。 “陛下新年安康。” 三位嫔妃一起向郦黎行礼。 郦黎冲她们笑了笑:“都坐吧,新年了,别这么拘束。” 章琴率先抬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郦黎。 这段时间,陛下偶尔会来后宫陪她们一起打麻将,还教了她们斗地主、飞行棋、真心话大冒险和其他好几种打发时间的游戏。 除了不召她们侍寝,做的事与普通朋友和夫子并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玩乐外,陛下还会考较她们“数学”、“物理”、“化学”三种奇怪名称的学科知识。 章琴自然最擅长数学,她觉得做数学题简直太有意思了!甚至可以一整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心钻研陛下给她出的难题上。 剩下的两位少使,却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这些符号与公式。 陛下仁慈,也没有为难她们,只是下一次把题目换成了“政治”、“历史”和“地理”的相关内容。 等这一次作业交上去后,章琴的成绩就没有那么突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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