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依然很开心。 她现在的生活,比起从前乏味平淡的日子要好了太多,每天都能学到新的知识,还能与后宫其他妹妹们一起玩耍,丝毫不用担心母亲所说的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 章琴觉得,陛下是天下第一好的陛下,不但一点儿也不严厉,会亲自批改作业,还会在她的作业旁边用朱笔写鼓励的评语。 所以年夜饭时,见郦黎神情闷闷不乐,只顾着独自一人喝闷酒,章琴不禁放下筷子,关切问道: “陛下,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郦黎轻轻“嗯”了一声。 带着几分醉意,他垂眸捏紧了手中酒杯,低声说: “朕想见一个人。” 章琴不解:“陛下想见什么人,直接把他传召进宫不就行了?” 郦黎痛苦地摇摇头:“不行,朕不能见他。 “为何?” “他很忙,朕只是个闲人,不能耽误他的事情。” “陛下这叫什么话?”章琴皱起眉头,“您是一国之君,天下一十三州都在您肩上担着,那人再忙,能有陛下的事情重要吗?” 郦黎眼神黯然,“你不懂,是朕不想打扰他。” “究竟是何人?” 章琴这下是真的好奇了,陛下对她们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态度啊!既小心翼翼,又渴望亲近,怎么感觉倒像是个…… “陛下,是看上了宫外哪名女子吗?”她试探着询问。 郦黎哭笑不得:“没有,他是男性,是朕从前最要好的友人。” 章琴脱口而出:“既然是友人,那陛下给他写封信不就好了?” “朕写了,”郦黎叹息道,“但朕就是想亲眼看看他,想知道他如今长什么模样,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身体是不是健康,最近有什么烦恼,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事情,朕都想知道。” “这些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又哪里是薄薄几张纸能写尽的?” 章琴:“…………” 她呆呆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原谅她入宫太早,母亲没教过她这些。 不过,这是友人之间会操心的事吗?
第20章 但看陛下眼神清澈坦然,章琴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可能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吧,她想。 “能令陛下如此牵挂,那一定是位名士吧,”章琴向往道,“臣妾也很想见见呢,那位大人究竟是何等风采。” 郦黎立马支棱起来了,眼睛闪亮亮地说道:“那我可得给好好跟你说道说道我哥们的传奇故事了。他打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考试次次双百……” 章琴认真听了半天,却稀里糊涂只听懂了一小部分。 “陛下醉了,”安竹恰到好处地走上来,微微冲她和其他两位嫔妃福身,“三位娘娘,夜深露寒,还是先回宫吧。” “陛下不与臣妾们一同守岁了吗?” 见安竹摇头,郦黎犹豫了一下,也并未反对,三位嫔妃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心态。 陛下从一开始就告诉过她们,只把她们当做妹妹。 三位嫔妃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们都是严相国挑选安排给陛下的后宫,陛下不厌弃她们,反而对她们礼遇有加,已是极为难得了。 她们非常自觉地向郦黎行礼后,便各自回宫守岁了。 待嫔妃都离开后,郦黎看着眼前的残羹冷饭,又抬头望着夜空中高悬的月亮,愈发觉得长夜漫漫,寂寞如雪。 他喃喃道:“安竹,朕想他了。” 安竹低声道:“奴婢知道,霍大人此时定也是在思念陛下。” “他会吗?” 郦黎原本很确信自己在霍琮心目中的地位,可也许是分别太久了,又或许是他杞人忧天,渐渐的,他也开始担心会有那么一天,却道故人心易变,等闲变却故人心。 尤其是在这万家灯火的时刻。 他孤身一人,却不知道另一头的霍琮是不是高朋满座,宾主尽欢,身旁还有娇妻美妾把酒言欢…… 郦黎吸吸鼻子,长叹一声,蔫蔫地趴在了宫人收拾好的桌上。 “朕要睡一会儿,”他闷闷道,“等到了子时再叫我。” 安竹劝道:“陛下,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郦黎冷哼一声,把脑袋像鸵鸟一样埋在了臂弯里。 “冻死拉倒,反正也没人心疼。” 安竹:“…………”陛下,他不是人吗? 奈何郦黎钻了牛角尖,就是要在这儿睡,安竹也没办法,只能暗暗期盼着自己送去的那封信早点儿有个回音。 最近陛下天天都泡在科学院里,不是做什么“青霉素”,就是制造新式弓弩,还经常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啸叫,什么“朕的菌子怎么又死了”、“天灵灵地灵灵求导师显灵保佑”之类的怪话。 除此之外,陛下还时刻关注着前朝和相国府的动向,给锦衣卫下达各种指令,每天休息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 但安竹知道,陛下肯定不会主动向霍大人诉说这些难处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别看陛下平时挺好说话,逞起强来,那倔劲儿真是十头牛也拉不住。 能劝动的,还就只有远在天边的霍大人! 郦黎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听到安竹在轻声唤他:“陛下,醒醒,到子时了。” 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道:唔,新年过了吗?” “还没呢,这才刚到子时。”安竹说,“但霍大人刚刚送来了新年礼,您要看看吗?” 郦黎瞬间清醒了。 “什么礼物?在哪儿呢?” 他抬头才发现,安竹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布梨子,正从后面艰难探头,“陛下,这就是了。” 郦黎呆呆地看着那个丑丑的布梨子。 是真的丑。 用黄色土布手工制成的布偶奇丑无比,像是发育不良的牛油果,又像是抛光之后的土豆。 总之,这个丑东西说像什么都行,就是不像一个正经梨子。 布偶的正面用黑色丝线勾勒出潦草的五官,构成了一个大约是微笑的表情,还有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短小四肢,随着安竹的动作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郦黎的眼眶里渐渐溢满了泪水。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那只布梨,心里想,好好一个梨子,怎么能丑成这样呢? “陛下……” “朕没事,”郦黎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把这丑梨子拿来,给朕看看。” 安竹依言照做了。 但他也十分惊奇:“陛下,您怎么知道这是梨子的?奴婢方才瞧了半天,都没认出这究竟是个什么丑……呃,东西。” 因为这是自己八岁那年,霍琮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郦黎在心里默默回答。 当时在霍家做客时,他的母上大人随口说了一句,你看看人家小霍多独立,你都八岁了,还要跟妈妈一起睡觉,从今天开始你自己一个人睡吧。 年仅八岁的他听完后觉得山崩地裂,当场抱着他妈的大腿一个爆哭,因为悲伤过度,差点没把自己哭晕过去。 霍琮见他哭得实在伤心,便把自己卧室里的一个布偶梨子送给了他,似乎是国外一个玩具厂商生产的,具体什么牌子郦黎也忘记了,做这么丑估计早就倒闭了吧。 当时霍琮安慰了他半天,他就记住了两个字: 布梨。 不离。 他和这只丑梨子一起睡到了初中,后来嫌太幼稚,便把它放在了床头当摆设,每次邀请朋友回家,都会第一时间冲进卧室把它藏在衣柜里,生怕被人发现。 堂堂男子汉的床上,怎么能有布偶玩具呢? 但尽管再丑,再碍事,郦黎一直没舍得丢它。 郦黎本以为霍琮早就忘记了,没想到,他也记得这只丑梨子。 安竹又递过来一封信:“陛下,这里还有霍大人寄来的信。” 郦黎展开信纸,这次的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行字: 新年快乐,Lily。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年半,我这边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不久前还招募了一位很有能力的幕僚,即使我不在军中,有军师坐镇,短时间内也不会出太大问题。 所以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迎春花开的时候,我想去京城见你。 郦黎捧着信看了许久,直到耳畔响起新年的钟声,才恍然抬头。 安竹陪着他一起站在庭院里,眺望着夜空中的圆月,偌大的庭院里,洒满了水银泻地般的辉光。 郦黎仰头望着那轮月亮,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仿佛是在透过一面镜子,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 “陛下,新年了。” “是啊。” 穿越之后的第一个新年,郦黎抱着布梨躺在床榻上,做了一个极安稳踏实的噩梦。 梦里是铺天盖地、蹦蹦跳跳的丑梨子,还有漫山遍野的迎春花。
第21章 怀抱着和霍琮相见的美好期待,整个腊月时节,郦黎都猫在皇宫中,殷切展望着春天的到来。 谁知年后的第一次早朝,严弥就给他来了个当头棒喝: “臣请陛下,下罪己诏,昭示天下万民!” 严弥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既然手握大权,政令皆由相府出,他也不必再伪装出一副忠君爱国的虚伪模样。 奈何今年实在是多灾多难,各地不是雪灾就是粮荒,还有霜冻、凌汛……仿佛景朝数百年的天灾人祸,全部都集中在今年冬天爆发了。 换做现代,专家们可能会说,这是因为XXX现象导致的局部地区极端气候,或者是地壳/太阳活动频繁。 但在封建王朝,上至大臣,下至百姓,都会认为这是君王无道,导致上天降下的惩罚。 今年才过了两个月,开春前便有足足十一支义军起义。 有的打着“勤王”的名号,有的干脆连装都不装了,直接说要造皇帝小儿的反,因为他重用奸臣霍乱朝政,以致天下百姓民不聊生。 莫名背锅的郦黎:“…………” 他冤枉啊! “朕已经在太庙为黎民苍生祈福了整整七日,”他咬牙挤出一个微笑,“相国,这罪己诏就不必了吧?” “不行,”严弥断然拒绝,“光是祈福怎么能够?以臣看,陛下不仅要下罪己诏,还要跪太庙向列祖列宗诸天神明忏悔,以示心诚,方能感动上苍!” 我%¥#@……! 郦黎心里有无数脏话想说。 但当他看到严弥那明显不似常人的青灰面色、和已经浑浊泛黄的眼神后,他心里猛地一咯噔,立刻换了一副柔和的口风:“朕知道了,但请相国给朕三日时间,朕要在太庙好好反省,再血书罪己诏。” 严弥明显对郦黎的拖延不太满意,但听到小皇帝都愿意写血书了,还是勉强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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