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六皇子党还没有反应过来,五皇子已经飞速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沉声道:“李番云以及李氏一族,在大周和南宁交战期间,倒卖武器,赚来的本国银两,全都进了京城,入了六皇子府!” “儿臣手中的信,就是当时李氏一族和兰嫔联系的凭证,上面还有六皇子的私人印章,万万做不了假!” 从五皇子说第二句话开始,六皇子党已经全懵了。 六皇子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他僵立在朝堂上,只觉得四面八方的寒气从脚底涌入身体内。 继而浑身发抖,面部充血,他指着五皇子:“曲渡深!曲渡深!!你胡在胡说什么?!” 六皇子一脚将五皇子踹倒在地,“你个混账!!” 五皇子攥着信,咳嗽了两声。 崇昭帝怒道:“把他俩拉开!” 侍卫当即将五皇子和六皇子分开。 五皇子重新跪好,“儿臣说的是真是假,父皇一看便知。” 信被呈上去,崇昭帝从头到尾看完,猛地一拍桌子,看向六皇子:“你可还有话说?!” 六皇子:“儿臣……” 崇昭帝:“老五,你跟小六的关系不是很好么,今日怎么会将这封信交上来?而且,要是你早早就知道,何不一开始就告知朕此事,偏要等到现在!” “儿臣悔恨,”五皇子痛苦不已,“当时没想到六弟和兰嫔娘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念及手足亲情,没有揭穿。可事后,每每想起自己曾经没有阻拦六弟,就觉得自己愧对先祖……夜不能寐。” “本来想着算了吧,可是当儿臣看见刘监正拼死将李家罪证送出,心中深受震撼,才将信呈送上来。” 谁都知道,他这是在演,还演的假模假样,毕竟要是真不想说,谁会贴身带着那封信? 但很多时候演戏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拙劣的借口,让台上的大戏继续唱下去。 五皇子:“六皇子府支出的账目中,许多明细清晰可查,从镇南关倒卖来的几十万两银钱,大部分都用在了收买官员、卖官鬻爵上。儿臣所言句句属实,愿意项上人头担保。” 方太傅深深道:“五殿下,假如六皇子所作所为为真,你也有包庇纵容的嫌疑。” 五皇子对着崇昭帝叩首:“儿臣明白。但是,只要能让良心安寝,儿臣愿领受罪责。” 他扭过头,看着手脚僵冷的六皇子,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光,语气却悲悯而哀伤,缓缓吐出一句: “只愿六弟,回头是岸。” 朝堂上吵的犹如菜市场。 六皇子的视线撞进五皇子的眼睛里,只觉得有一只冰冷冷蛰伏的蝎子,缓缓地,把剧毒的尾钩,刺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崇昭帝望着下方争吵的乱象,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案件交由大理寺和东厂审查,相关人等,暂时压入狱中。” 左天朗犹豫道:“两位皇子……?” 户部尚书义愤填膺道:“叛国疑罪之前,皇子等同百姓。” 守财奴老头有点应激,当时大周国库多艰难,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拨弄着算盘一文钱一文钱的斤斤计较,大周更是倾尽全国之力才打赢了两国战斗。 现在却说,当时还有人发国难财? 他呸! 崇昭帝:“五皇子禁足,六皇子以及相干人等全部下狱,等候审查!” 在两国交战的危急时刻,倒卖兵器,赚取本就艰难的大周的金银,不严惩,无法给镇南关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有人求情,崇昭帝:“求情者全部入狱。” 朝堂之上顿时噤声。 这种时候,还有谁敢说话? 崇昭帝捏了捏额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若无其他事情,那就——” 平静的声音从文武百官后面传来,一青衣小官拱手奏上:“启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说。” 青衣小官上前,拱手:“陛下。” 正是奚子行。 崇昭帝打量他片刻:“朕记得你。” 他瞥了眼刑部尚书奚石秋,后者不动如山。 “何事,说吧。” 奚子行道:“身为刑部官员,臣深知,刑部掌管刑狱、诉讼、司法,协同大理寺纠察民情,护我大周律法公正,朗朗乾坤。可就在昨日,京城‘报冤’纸钱飞的满城都是。七皇子永王殿下,功在社稷,威震北疆,却身伤眼盲回京,本以为是战场受伤,但若非另有隐情,怎会纸钱纷飞?” “然而臣立于殿中,直至将要散朝,都没有听见有刑部、大理寺或者都察院的人说起此事!纸钱所说,陷害永王殿下的乃是皇室之人,尔等不敢提及,是否是惧怕得罪权贵,丢了项上人头?” 奚子行抬起头,语气铿锵,在一片错愕的低呼声中,清清楚楚道:“若非惧怕,就是耳不聪目不明,失察至此。” “是以,微臣身为刑部给事中,不得不肩负起自己的职责,微臣无权管辖大理寺和都察院,但却有资格弹劾刑部尚书奚大人,渎职懈怠,知而不治之罪!” 刑部给事中的监察之权,用得淋漓尽致。 不少人同情地看了眼奚石秋。 儿子新官上任第一天,把大理寺和都察院踩了一遍不说,还在自己头上拉屎,真是够糟心的。 奚石秋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神色未变。 崇昭帝身后,余公公擦了擦头上的汗。 苍天,这是这个时候该提的事吗? 崇昭帝:“凭借纸钱上说的话,你就想把皇室中人,全部查一遍?” 奚子行道:“微臣请求陛下,立案,彻查!”
第176章 七皇子府。 “……结果, 陛下一字不发,甩袖而去。” 叶小远把今日朝堂上的事转述,“殿下, 这些就是全部了。” 曲渡边听罢,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 还是到了这一天。 六哥和五哥之间,潜藏了近十年的雷, 在外患肃清后, 终于炸了, 炸的非常彻底。 朝堂背刺。 六哥这些年依赖五哥, 不知道当时脸上什么神情。 倒卖兵器…得写封信问问舅舅, 要是真的是这样, 六哥能保住性命,但他外祖家,恐怕得落个满门抄斩。 他自己想了半天,注意到叶小远格外沉默,就问了句:“伴伴, 还有事?” 叶小远低声说:“是陛下, 陛下能下旨核查六皇子及李家倒卖兵器一案,为什么不下旨彻查纸钱报冤。” 曲渡边倒不意外:“倒卖兵器,六哥几乎算是折进去了, 五哥也牵涉其中。朝堂平衡被破,已经够乱的了。这时候再一起查纸钱的事, 对陛下来说不是明智之举。” 明面上看, 是五哥背刺六哥, 实际上, 二哥绝对有所参与。 所有皇子搅入局中,和崇昭帝想要的场面大相径庭。 叶小远:“那陛下起码该表个态度出来。” 曲渡边摇头:“他大概会让人私下查。” - 紫宸殿。 崇昭帝下了朝回来, 看点殿门口站着好几个人。 他走进一看,竟是宣妃、郭贵人、织仪、思和,以及慈宁宫还活着的三位老太妃。 崇昭帝跟梁太妃三人见了礼:“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宣妃道:“听闻纸钱报冤一事,臣妾夜不能寐,如果不能查个水落石出,臣妾堪为人母?” 郭贵人:“请陛下下旨清查。” 织仪牵着思和,“请父皇下旨清查。” 梁太妃颤巍巍说:“我们在深宫里久了,只有七皇子常来看我们,心中已经将他当成了半个子孙来看待,陛下要是还当我们是长辈,就请查一查吧。” “若只是流言,我们一定来请罪,若是真的,那孩子不该受此苦楚。” “恳求陛下了!”她们几个折身下跪,把崇昭帝看的眼皮子直跳,连忙上前扶住了,“几位太妃,可使不得。” 都多大年纪了,跪出个好歹来,他孝顺的名头还要不要? 崇昭帝只好道:“小七是大周的功臣,朕一定会给大家交代的。” 好不容易劝回去了宣妃和太妃等人,崇昭帝叫来了温小春。 西暖阁内。 崇昭帝:“朕叫你来,有事交代。” 温小春:“陛下吩咐。” “七皇子一事,”崇昭帝停顿了好久,才缓缓道,“不管真假,查清楚后,第一时间报给朕。” “是,”温小春轻声问,“只是为何不交由大理寺呢。” 崇昭帝:“大理寺主审老六的案子,东厂督查即可。” “明白。” 温小春离开紫宸殿,在回东厂的路上,碰见了奚子行。 两人似是不经意遇到,随意闲谈了两句。 奚子行:“成功了?” 温小春:“嗯,只是还没有明旨。” 私下调查非常受限。 既然纸钱的事都出来了,不如全部搬到明面上来,他需要有个完全可信的人变成刀,在朝堂上力陈清查此事,且此后三不五时提起。 有了皇帝任命,东厂就能放开手脚去调查了。 - 在奚子行弹劾后,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都赶紧就纸钱报冤的事上了一份奏折。 崇昭帝正式下达了明旨。 全权交由东厂查办,刑部协查,严厉清查纸钱报冤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有小人扰乱视听。 曲渡边听闻了宣妃和诸位太妃在紫宸殿陈情的事情,特意进宫一趟看了看她们。 但她们问及是否有人陷害的时候,他只说不知道。 离开的时候,曲渡边在宫门口碰见了皇后。 皇后带着已经十二岁的思和公主,似乎是在等他。 等到曲渡边走进,思和公主抬头看了眼皇后,皇后冲她点点头,思和就走上前来,她行了大礼,声音还很稚嫩。 “思和拜谢七皇兄。” 曲渡边记着自己的瞎子人设,忍下把人扶起来的冲动,侧头问叶小远:“怎么了?” 叶小远:“皇后娘娘和思和公主在前面,思和公主行了叩拜礼。” 曲渡边:“伴伴,将人扶起来。” “不必,”皇后温声道,“这一礼,是她应该的。” 她亦福身:“本宫也该谢谢你。” 曲渡边蹙眉道:“皇后娘娘,您这是干什么?” 思和没有起来,抬头认真道:“七皇兄有所不知,当时北疆求和的消息传来时,娘亲有多害怕。” “周太妃、郭贵人,都经历过骨肉远赴北疆的苦楚,娘亲说,要是北疆不灭,大周和北疆,早晚有一天还会走和亲的路,大周仍然会有女儿远离故土。但是七皇兄和夏小将军,以及边境的战士们彻底战胜了北疆,我们就安稳了。” “思和这一拜,是替皇室、宗室女子,拜所有征战沙场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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