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要去弄清楚。 连末这回倒是知道,急声回:“去衙门了!” 宋忱毫不犹豫转身,朝外奔去,连末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到门口时,一顶玄金色的轿子忽然停下,挡住他们的去路。 宋忱望着轿子,心头一慌。 下一刻,刘公公从轿子后头走出来,慈眉善目,笑眯眯地行了一礼:“侍君。” 宋忱眼皮纤颤,不确定薛霁卿来没来,即使心里急躁也要耐着性子问:“刘公公,您怎么来了?” 刘公公低眉顺眼:“侍君,您说在宋府小住七日,陛下看时间差不多了,怕您念着回去,特意让奴才来接您。” 宋忱听罢凝眉后退一步,抗拒道:“我不念着回去,况且不是还有一天的时间吗?不用你来接我,我到时候会自己回去的。” 如果大哥没有出事,宋忱会跟着他回去,可他现在心里焦灼,哪里想回宫,宋忱和他商量,期盼刘公公再给他几天时间。 可惜听了他的说辞,刘公公有些为难:“侍君,这是陛下的吩咐,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反正不差这一两天,奴才来都来了,你也不能叫奴才白跑一趟……” 宋忱抿唇,决定实话实说:“不是我不想回去,我大哥出事了,我要处理完才能走。” 刘公公眸光轻闪,道:“可是侍君,您这么做,洒家那边就不好交差了,时期已至,您该回去了。” 宋忱有些恼了,他移开脚步,想离轿子远点,余光却瞥见后面站着的一排侍卫,心头一凉。 刘公公淡淡一笑,伸手朝向轿子,摆出不容抗拒的姿态:“侍君,请吧。” 刘公公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薛霁卿的意思,只是来请他回去就带了这么多人,意味着非回去不可了。 宋忱就这么被请上轿子。 他握着拳头,指尖都发白了,头一回对薛霁卿那么生气。明明是他让来的,也是他要自己住在宋府,为什么又要让刘公公强行把他带回去? 他到底想做什么? 宋忱心绪起伏不定,呼吸也乱得不成样子。 刘公公就在外面跟随着,似乎是隔着帘子感受到他的愤怒,一句话悠悠飘进来,状似提点:“侍君,你莫要糊涂,如果您的大哥当真出了什么事,您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怒陛下,能有什么好结果?” 宋忱抬头望去,静了静,却没有搭腔。 “况且您想想什么事情陛下不能做主?”刘公公的声音接着传来,“若您真想帮您大哥,何必舍近求远,陛下分明是最好的人选啊,您回去求求陛下,有什么是摆不平的!” 宋忱下颚绷紧了,陷入沉思,没有理会刘公公。 宋府到宫里的距离不近不远,大概几柱香时间就到了。 宋忱再度踏入留春宫,心境大不同以前了。留春宫似乎也少了很多人,除了和宋忱一起去宋府的人还没回来外,也有其他一些人不知何时被遣送走了。 薛霁卿不知为什么着急让他回来,可他回来后也没见到对方的人影,一问只说在忙,宋忱急切也没有办法。 找不到薛霁卿,刘公公也有意无意阻拦他去找对方。 宋忱只能等薛霁卿亲自来找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他先去了慈宁宫。 去验证一下先前的消息是否属实。 第 68 章 慈宁宫外全是守卫,宋忱只是远远看着就觉得有种紧到喉咙的压迫感。 甫一靠近,两只长枪就挡在他面前,寒光泠冽,守卫面色不善地打量他。 宋忱微微一退,试探道:“我就想进去看看太后。” 守卫冷冷回:“太后身体欠佳,陛下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侍君请回吧。” 来的时候以为太后哪怕被薛霁卿软禁,明面上他也会做个样子,没想软禁是真的软禁,旁人也不得踏足。 宋忱定定地朝后面忘了几眼,转身回去。 连末跟到他身边,猜测:“公子,瞧这样子,太后恐怕真的失势了。” 宋忱摇摇头:“我不知道。” “咦,这不是回去的路,公子你要去哪呀?”连末走着走着发现路偏了,他摸着下巴诧异道。 “去养心殿。” 宋忱根本就没对太后的事情有多挂心,他说要去慈宁宫,只是想找借口出来而已。还好刘公公只是差人把他送到这里,没有一直跟着,才让他钻了空子。 连末一个瞪眼,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心急大公子的安危,他没有阻止,只是默默跟着。 慈宁宫到养心殿有段距离,巧的是,他们只走了一半多的距离,宋忱就在路上看见了薛霁卿。 近处长亭下,薛霁卿身披黑色大鳌,尽显帝王威严,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后面还有一人,是谢时鸢。 两人明显在谈论正事,谢时鸢向他禀告什么。 宋忱眼皮一颤,下意识往墙角一靠,藏起身形,只是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去观察二人。 不知说起什么,薛霁卿微微回眸,宋忱看见谢时鸢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 薛霁卿展开看了看,面色深沉。 宋忱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只是站在远处,望眼欲穿。 薛霁卿收起纸来,随意挥手,遣退谢时鸢,不知怎的,谢时鸢离开之际,突然回眸往这边瞥了一眼。 宋忱吓了一跳,立刻缩回头,捂着心口咽了咽口水,还好他缩得快,谢时鸢没看见。 外面,谢时鸢一凝眉,抬步远去。 担心薛霁卿没走,宋忱不敢轻举妄动,过了很久才走出来。没有人,宋忱松了口气,直直奔向养心殿。 没有人拦他。 养心殿内风起绡动,玄金色的墙柱泛着低沉的华光,宋忱进来时,薛霁卿手撑在案上,捏着眉心,注意到他,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薛霁卿手边放着那张纸,没有收起来,宋忱目光落在上面,迟迟没动。 许久,宋忱抬头,撞上薛霁卿的眼瞳,抿着唇:“陛下,今天你让我回来,我照做了。” 薛霁卿微微挑眉:“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宋忱直勾勾盯着他,直白道:“我大哥被金吾卫抓走了。他们说我大哥随意欺压百姓,但我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和人动手,一定是对方做了什么。我想让你查查真相,还我大哥清白。” 薛霁卿半低下头,轻唔一声,好像对这件事也有耳闻:“这事闹得很大,朕听刘公公说了。” 宋忱一听满怀期待,就等他答应自己。 谁知薛霁卿否决道:“不过你想让朕插手,恐怕不行。” “为什么?”宋忱愣愣道。 他没有要包庇大哥的意思,如果大哥犯下不是,理当受罚。只是想让薛霁卿帮忙查一查,为何这都不行? 薛霁卿眼皮一耷拉。 宋忱缄默一瞬,心里沉了沉:“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薛霁卿好笑地摇摇头,往后靠了靠,细长的手指轻轻按在桌上的纸张上:“若只是你大哥小打小闹,那也不算什么事,只是可惜……”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只是把慢条斯理纸推过来,淡声道,“看看吧。” 宋忱刚才很想知道那里面的内容,可现在却本能地抵触起来,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他还是翻开了。 宋忱盯着上面的文字,目光逐渐凝滞。 同时薛霁卿的声音响起:“有人告诉朕,你大哥多次滋生事端、目无王法,其父宋鸿庆私用职权舞弊多时。朕命人去查,竟还发现宋鸿庆多年来玩忽职守,犯下诸多错事,他德不配位,实乃大雍之患。” “此事牵扯到朝廷命官,可见一斑,朕决定严惩。” 宋忱脸色唰得就白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狡辩。 大伯父性子是疏懒,得过且过是真,碌碌无为也是真,但绝对不像纸上说的那样恶贯满盈。 宋忱掐着信纸,气得身体颤抖。 纸上的字迹,是谢时鸢的,他刚才也亲眼见到谢时鸢交给薛霁卿,他所谓的“有人”,分明就是谢时鸢。 所有的一切无不透露出一个信息:谢时鸢对大伯父一家出手了…… “不是这样的……” 在这一堆所谓的证据面前,言语苍白得不行,宋忱咬着嘴唇,极力辩驳:“大伯父没有那样!我大哥生性冲动,喜欢玩乐,有一回和人起冲突,是大伯父用钱压了下去,后来就有很多人盯上了大哥,故意挑事,就是为了讹大伯父!” “那些人本就心怀不轨,可我大哥看不出来,每次去衙门都说不清楚,大伯父不想生事才屡屡花大价钱和解!” 宋忱越说越觉得苦楚:“不是舞弊,你们都不知道……” 薛霁卿仿佛没听到,抬手打断他:“够了。”他嗓音冷淡,“即便真如你所说,宋鸿庆做的事情也远不止这些。你不必多说,朕自有定夺。” 宋忱急步上前:“陛下……” “来人,请宋侍君回宫。” “陛下!” 宋忱声嘶力竭,两个侍卫轻而易举就把他架出去。养心殿外寂静无声,宋忱被扔在门口,无人问津。 * 大伯父被革职了。 这是宋忱时隔两天听到的消息。 而宋昌被杖责五十,放回了家,与此同时,宋萱进了宫。他是以探望宋忱的名义来的,带了很多东西,整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还没坐下,就被宋忱拉着问:“二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样了?” 宋萱凝着眉心,默不作声把他拉进里屋,等四下没人了,才道:“大哥这回是被人设了局。” 宋忱心神一晃。 “大哥那天在赌场,有禽兽拿幼女做赌注,大哥看不过眼,和那些人争执起来,可他们态度猖狂,竟然想当场欺负那女童。大哥情急之下打伤一人,谁知那女童当场变脸,哭着喊着去抱那人,嘴里还叫着爹。”宋萱解释着,头疼万分。 如此戏剧的一幕,宋忱听都听懵了,实在不敢想象宋昌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宋萱叹了口气:“那人伤得不轻,女童咬定大哥草菅人命,周遭的看客竟也没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大哥观众人脸色,这才惊觉自己又中了圈套。” 宋忱听罢无言以对,来者手段高明,这次实在不能怪大哥,换作宋家任何一个人,要做到冷眼旁观也是不可能的。 大哥没做错。 “你是不是也以为他们是要讹钱?”宋萱看了他一眼,问。 宋忱愣了愣,难道不是吗? 宋萱看出他想说什么,摇头:“大哥的随从便是这样以为的,可他拿钱赔时,对方却怒气冲冲甩开了,扬言必须要大哥偿命。” 宋昌被骗过那么多次,周围的人早就习惯了,随从掏钱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如果还是和从前一样,这种小事恐怕翻不起风浪,可这次却超出掌控,走向未知,意味着更深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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