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倒悬为生,他是命运的傀儡,身不由己,最终将为尘世的虚假泡影付出一切,包括他的情感与生命,此为人偶。” “至于最后一张……” 芙夏背靠镜子:“我想想怎么说。” “别后双生,很少有人能拿到这张牌。就连我也没办法明晰它真正的含义。” 芙夏想到了:“硬要解释的话……” “他曾经死去,又重获新生,可现在的他,还是他吗?” 闻映潮心头咯噔一跳。 好熟悉的描述。 芙夏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重新站直身体:“这是我看到的命运,它不属于你。有人把他的命运绑在了你的身上,我不认识,也不知道是谁。” 她说:“好了,最后一个答案也告诉你了。现在,让我杀死你吧。” 芙夏脚底的人偶碎片,仿若被无形的丝线操纵,黏连、再生。 关节扭曲了,就掰回来,简单而又粗暴。她的身旁,兔子玩偶端着诡异的笑,贴着镜子。 而镜中没有兔子的身形。 “老师,你失败了。没能阻止月蚀,还让它提前到来了。”芙夏坐上洗手台,看他,“这是我的任务,你知道吗,我每次死去,都特别特别痛。” “多想一走了之啊。” 芙夏等待着人偶的复苏,成为她手底能够被随意操控蹂躏的玩具,无力地勾了勾唇,挤出一个非常假的笑容。 她出神地唱起儿时游戏的童谣。 “捉迷藏,捉迷藏。” “新娘穿着红嫁衣……” 她的眼睛忽然被一道光刺了。 没有地方开灯,外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芙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光意味着什么。 月蚀! 闻映潮把匕首横在身侧,一抹月色正好趁着刀刃的反光,晃过芙夏眼前。 角度如此精准,仅仅一刹,想来蓄谋已久。 只这么一下,她的身体就开始僵硬。 本就是人偶,芙夏身躯动作起来,关节艰难地扭出咯哒响。 “火解决了,”闻映潮说,“是你放的吧。” 芙夏站也站不住,她摔在地上,本就无温度的四肢像被冰冻。 此刻的她,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与占卜师一模一样的怨毒。 芙夏抖如筛糠,费力仰起头,想看清闻映潮的表情,问他:“为什么?你不怕吗?” 她找的位置很好。 就算是借光滑的镜子,要想映照到她,也绝不可能没接触到月蚀。 何况钢制的匕首? 也就是说,哪怕只有一秒,闻映潮也可能正正当当地暴在月下,任月蚀在身上流淌。 “我害怕。”闻映潮听到顾云疆说。 “做都做了,我的情绪很重要吗?” 这是闻映潮自己的回答。 芙夏沉默几秒,凄然大笑出声:“很好,你明知道,毁灭这场游戏的根本不是火灾!不过为了自己活命,多正常啊,装什么呢!” “敢用月蚀照我,好啊,很好!” “我要你被扒皮、抽筋,骨头一寸寸被削成烂泥,血和肉混在一起。闻老师,我要你活生生地在我面前死去。” 她粗粗喘气,指甲抓着地面,磕到石头。言语尖锐恶毒,极难想象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能说出的话语。 受月蚀影响,芙夏自身的能力在她的身上刻下裂痕,似乎一触即碎。 芙夏捂住半边手臂,试图阻止其继续蔓延。 她身侧的人偶没有因为芙夏的失控而停止重组,它重新拼凑成怪异的人形。 “按我刚刚说的去做。”她吩咐人偶,“我要他死,我看着他死。” 对味了。 这才是闻映潮印象中的占卜师。 他看人向来很准。 除了顾云疆。 他是唯一的那个例外,是闻映潮看不清的存在。 他将匕首换到自己的右手,左臂垂在那里,明面如常,其实早被月蚀灼伤,像滚进沸水里,又烫又疼。 自从复生后,他经历过很多遭“疼”,次数多到频繁,几近麻木。 人偶游戏中的折磨,精神网上的压力,各种内伤外伤,不停歇的麻烦事。 倒也没有那样铭心刻骨。 他想,甚至不如—— 不如什么呢? 闻映潮答不出来。 已经死去的心尼人偶再次“活”过来,他的胸腔中空无一物,已成了对芙夏言听计从的傀儡,闻映潮的意识轻轻扫过,心尼的所有想法,都与芙夏连在一起。 芙夏的意识像被泼了墨,黏稠、浓郁,从镜中走过一趟,强大了很多,也偏激不少。 在几天之前,芙夏还未拥有这么多权能。 是冥渊吗? 在思考的间隙,人偶扭着不成样的身体,他带了武器,激光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闻映潮。 如果是普通的肉搏他还能闪躲一番。 “这不符合你的剥皮美学吧?” 闻映潮问芙夏。 他的意识与芙夏碰撞,擦出无形的火花。 闻映潮不具备读心的能力,却通过她纷乱错杂的情绪,浅浅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 “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未来。” 芙夏仍在深挖闻映潮的秘密,她习惯先确定结局,再做出行动。 可当前方被浓雾遮掩,她完全不可预料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下场,芙夏实实在在地慌了。 “没关系,把死人的骨头抽出来,也是一样的。” 她在伪装自己的无措。 “我看着你死。” 有那么一瞬间,芙夏的声音和顾云疆的话语重叠了,可顾云疆嵌在他的意识里,并没有出声。 这句话,倒像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他自己遥远而模糊的印象。 记忆中,顾云疆的声音如死:“你要杀了我吗?闻映潮。” 人偶扣动扳机。 芙夏的心脏被一束激光贯穿,烧穿她的衣物,留下无法拼合的伤口。 她没料到自己的人偶会反水,对方调转枪口,开枪的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来不及反应,脸上还保持着虚伪的,洋洋得意的笑容。 棕皮本从她怀里滚落,摊在地上。 一整页的“救我”,字迹潦草,拖出长长一道杠。 心尼干掉他的操纵者后,支撑着他存在的那根线彻底崩溃。 他才拼接起来的手臂开始断裂,一节一节往下掉,碎成了渣,他呆滞地回过头,眼里忽然闪过一线清明,嗫嚅着唇,吐露出不成章的文字。 “你……杀……我……” “嗯,”闻映潮压住眼底翻涌的暗金色,“我杀死了你,和芙夏一样,是凶手。” “非常抱歉。” 心尼是芙夏的第一个“玩具”。 或者说,是占卜师的第一个人偶。 既然芙夏能与人偶共享意识,闻映潮就能掺上一脚,借由芙夏脑海中的那道链接,修改权限。 这就是“意识网络”。 月蚀催化它,闻映潮晃了两步,意识网络开始从内里拆解他。失控的意识网紊乱他的所有神经。他摔在墙边。 在闻映潮身前,月光还在蔓延。 很快,将再无落脚之处。 闻映潮直视头顶的圆月。 他跌在能看到月亮的地方。 闻映潮听到,意识网络在他的耳边亲昵私语,如一位温和的双生长者,抚摸他的黑色长发,把它卷在手里玩,轻轻一吹,近在咫尺的呼吸撩在闻映潮的耳畔。 他分不清是风是呼吸。 “二重世界,‘S’级空间系执灵能力。” 闻映潮按部就班,不知把这段话念给谁听——也许是顾云疆,也许是被月蚀实化,他素未谋面的意识网络。 “最后一个意识也收集完成。” 他说:“顾云疆,可以开始了。” 顾云疆的脸色此时非常难看,冰到极点,连阿离都觑着他,没敢吱声。 “闻映潮,你怎么不去死?你就应该去死,我眼不见为净。” 他恶狠狠地扔下这句话,“腾”地拉开门下车,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干的很漂亮嘛,闷声做大事哦,”顾云疆边走边阴阳他,两个队友在后面追,“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玉权的意识的?” 其他人还好说,他们都和闻映潮接触过,通过交流,一点点掌控权限,对意识网络的能力者来说,这不难。 而玉权,那个人偶,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闻映潮,同为意识的能力者,玉权的抵抗要顽强得多。 闻映潮说:“你猜?” 顾云疆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他算是看出来了,闻映潮接触月蚀,只为了拿到心尼的意识权限。 闻映潮从没答应过拯救他们,这是骗局。 他只说要结束一切。 “其实我来,是想再尝试一次,能不能复刻芙夏的意识,但失败了。” “心尼的权限是意外收获。” 闻映潮闷闷地笑:“顾云疆,你是不是心疼我了?可还没完呢,占卜师怎么能这么容易死了。” “所有人偶里,只有她没有得到解脱。” “换言之,她才是档案无数‘死去’的人中,那个唯一的生还者。”
第56章 占卜(23) “啊对对对。” 顾云疆和闻映潮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对方一意孤行,只把他当工具人,他没法说通。这种发现让他很挫败,甚至想蹲在路边,给自己的胳膊狠狠咬上一口。 鲜血淋漓最好,无药可医最好。 “那你现在呢,还要做什么,”顾云疆强迫自己冷静,“顶着月蚀,让我开开眼。” 闻映潮:“逼宴馨乔出来。” “她只活在档案里,从游戏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现过身。” 顾云疆:“她要是不出来呢?” 闻映潮:“你看着就行。” 还是闻映潮:“别听我胡说。” 顾云疆听不见他真实的意识。 最初的瘫软过后,闻映潮的身躯被反噬的能力一通折腾,已全无力气。 他看着“意识网络”接过自己身体的操纵权,扶着他站起来,推着他,一步步往月下走。 他的思维似乎割裂成了两半,另一半拽着他,不要他去。在占据主导权的能力面前,无疑飞蛾扑火。 原来他的失控形式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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