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昨天没能见上面,但只从这身衣服就能看出,这必然是景黎家的孩子。 这一家三口,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女孩仰头望着他,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贺枕书:“给你!” 贺枕书接过一看,竟是两个热腾腾的包子。 他心下了然,蹲下身与她视线平行,问:“是景公子让你给我们送早饭吗?” “不是哦。”小女孩声音软糯糯的,口齿却很清晰,“是我想给你。” 贺枕书愣了下,话音不自觉跟着放软:“为什么要给我呀?” “因为……因为……”小女孩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一张小脸苦恼地皱起,像是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还没回答上来,远处忽然传来男孩稚气的嗓音:“小小!” 昨天他们见过的男孩快步跑过来,先礼貌地朝贺枕书问了好,又做出一副小大人模样,教训自家妹妹:“你怎么又到处乱跑,爹爹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他牵过女孩的手,道:“我们要走啦,阿七叔叔都在外面等着了。” 女孩又朝贺枕书看了一眼,神情更加犹豫:“可是……可是……” 她神情好像有些低落,但最终没再说什么,乖乖朝贺枕书道了句“叔叔再见”,跟着哥哥离开了。 两个如出一辙的小小身影手牵着手慢慢走进雪地里,贺枕书望着他们的背影,良久没有回神。裴长临注意到他还蹲在门口发呆,从屋内探出头来:“怎么?” 贺枕书收回目光,幽幽道:“……没事。” 他只是在羡慕,羡慕那位景公子能生出这么漂亮又听话的两个孩子。 反观他自己,都成亲这么久了,连洞房都还遥遥无期。 贺枕书抱着膝盖,抬眼望向自家不争气的夫君,悠悠叹了口气。 罢了。 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吧。
第77章 二人没再耽搁,很快收拾好行李,向寺中僧人道别,离开了云观寺。 可刚走出寺庙大门,却又看见了那亲子打扮的一家三口。 那位景公子站在路边,一手牵着一个崽。他们面前停了一辆制式华贵的马车,一袭黑衣的男人蹲在马车旁,不知在鼓捣什么。 贺枕书原以为那多半是景公子的丈夫,正要过去与众人打个招呼,却见那男人站起身来,走到景黎身边:“夫人恕罪,这车好像……真的不能用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景黎皱了眉,“怎么说坏就坏了?” “属下也不知。”男人的神情也很焦急,“今早属下出发时还检查过,这车当时还好好的,这一路上也没经多少颠簸,不知怎么这车轮就……” 他顿了顿,又道:“夫人不必担心,山下还有驿站,属下这就再去寻一辆马车来。” 贺枕书听到这里,偏头看向裴长临。 后者了然地点点头,走上前主动与对方搭了话:“景公子,让我来看看吧。” “可以吗?”青年有些诧异。 贺枕书向他解释:“景公子别担心,我夫君是木匠,让他试试吧,说不定还能修。” 青年连忙朝裴长临道谢,示意男人退到一边。 裴长临走到马车旁检查起来,贺枕书安抚道:“我夫君很厉害的,就没有他修不好的东西,肯定没问题。” 他话音刚落,裴长临直起身来,摇摇头:“修不了。” 贺枕书:“……” “为什么修不了呀?”贺枕书问。 “不是修不了,是没有工具。”裴长临指了指车轮后方一条横木,解释道,“车轴断在里面卡住了,想要修好,得整个换掉。” 如果是在家里,他当场削一根木头换上去,不出一炷香就能修好。 可这深山老林的,他们没带斧头,没带锯子,哪里找得到木头来换。 贺枕书沉默。 他们与这位景公子萍水相逢,却承了对方不少情,他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还他人情的,可惜…… 他的身边,景黎同样陷入沉默。 贺枕书不了解他,但他是了解自己的。他本是这云观寺中的一条锦鲤,幼时误入异世界,直到数年前才因缘际会回到这里。许是锦鲤福运非常人所能承受,在回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一向是这么倒霉的。 别说是马车忽然坏掉,就是他走过的路面忽然塌方,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自打回到这里,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倒霉的事了。 除非…… 景黎低头看向自家宝贝女儿,小崽子仰头望着他身旁的少年,眸光明亮,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开心。 他这两条锦鲤崽崽一个比一个皮,尤其是这条小的,成天上蹿下跳,根本闲不下来。昨天,这小崽子就是趁他在经阁听住持诵经时溜了出来,还险些在灵鲤池里受伤。 多亏这位贺小公子搭救。 小小鱼性格顽皮,却知道报恩,从昨儿开始就惦记着想去找贺枕书玩,不想与他分开。 从出生到现在,他家宝贝女儿的心愿就没有落空过。 景黎渐渐明白过来,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对贺枕书道:“贺小公子,你们也要去府城吗?若不嫌弃,我们同行如何,我付车费。” . 贺枕书正愁没办法还景黎的人情,自然不会拒绝与对方同乘。一开始没提出来,只是担心人家生活条件优渥惯了,不适应他们租的这普通马车。 却没想到,不仅景黎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就连两个小崽子也没抱怨,全程安安静静,乖得不像话。 可见其家风优良。 而对于这个决定最为开心的,应当是车夫。 这等长途租用,除了底价之外,两人以上就要按照人头收费了。景黎一家三口加随从一上车,车费瞬间涨了一倍,更别说那年轻随从怕车内拥挤,执意不肯进马车,要坐在车前替他们赶车。 车夫连赶车的活都被人包揽过去,开心得帮他们搬行李的动作都麻利了许多。 马车悠悠离开了云观寺,贺枕书从行囊中取出一件外衣给裴长临裹上,问他:“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裴长临摇摇头。 他昨晚睡得还不错,现在还不需要补眠。 但他脸色向来比寻常人差一些,景黎显然也看出他精神欠佳,问道:“裴小公子是身体不舒服吗?” “老毛病啦。”贺枕书道,“我夫君从小身体就不好,我们这回就是要去府城看病的。” “原来是这样。”景黎点点头,又问,“已经找好大夫了吗?” 贺枕书如实道:“是府城的薛大夫,就是景和堂那位……” 他说到这里,话音忽然一顿。 景和堂。 景黎。 ……不会这么巧吧? 贺枕书略微迟疑,后者也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却是大方笑起来:“原来是景和堂呀,好巧。” “所以,你……”贺枕书试探地问,“你就是景和堂的东家?” “东家?唔,算是吧。”景黎顿了顿,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觉得薛爷爷医术那么高明,不该被埋没,所以出钱帮他建了个医馆。” “……听说他现在名气大得很呢,比景和堂的名气都大了。” 的确,许多人都知道江陵府有位医术高明的薛大夫,却不知晓他坐诊的医馆名为“景和堂”。 就连贺枕书,也是去过之后才将这名字记住的。 但青年好似并不在乎这些虚名,说起这件事时,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 贺枕书又问:“薛大夫说,那名为手术的治疗方法,是从您那里学来的?” “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啦。”景黎笑了笑,态度依旧很坦诚,“手术这法子是我告诉薛爷爷的,但我当时也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做到,这里的医疗条件太落后了……薛爷爷研究了快一年,才找到一个快要病死的病患,做了第一台手术,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他不会医术,能够告诉对方的,也不过是自己前些年在异世界生活时知晓的皮毛。 是薛大夫听说之后苦心研究,慢慢琢磨出了能适用于这个时代的治疗办法。 贺枕书垂下眼,没有回答。 一番闲聊过后,他更加确定,这位景公子的确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他多半被人保护得很好,待人真诚坦率,否则,也不会把这么私密的事情都告诉他们。 可是,听完了这些,他心中却更加不安。 就算是教给薛大夫这治疗方法的景黎,在最初试验时,都不确定手术能不能顺利完成。 贺枕书抿了抿唇,轻轻握住了裴长临的手。 “你们……是要去找薛爷爷做手术?”景黎明白过来,眼底也闪过一丝担忧。但他很快藏起不安的情绪,宽慰道:“没关系,薛爷爷医术很高明的,我夫君以前也病得很严重,就是薛爷爷治好的。而且……” 他看向贺枕书怀里的小小鱼。 ——这小崽子比她哥哥更自来熟,上车没多久就跑到人家怀里去了,半点不矜持。 景黎朝她眨了眨眼,道:“裴叔叔一定可以治好的,对不对?” 小小鱼跟着眨巴着眼睛,心领神会般重重点头:“嗯,裴叔叔一定可以治好哒!” . 从云观寺到江陵府还需两天多的车程,但他们的马车行得慢,直到第三天的午后才总算到了府城。 进城之后,他们先将景黎一行送回了家。 几天下来,贺枕书依旧没有打听景黎身世。但他身为景和堂的东家,能出资建起如此气派的一间医馆,家中想必是极为富贵的。可让他惊讶的是,景黎住的地方并非什么富贵宅邸,而是湖岸边的一座普通民居。 不过,他身上本就不带丝毫富贵人家的傲气,穿着打扮也十分低调,居所低调一些也不奇怪。 景黎带着两个孩子和随从阿七下了车,高高兴兴与二人道别:“那我们明天景和堂见啦。” “嗯,明天见。”贺枕书在车内朝他挥手。 景黎约莫是个极爱交朋友的类型,几日相处下来,已经彻底把贺枕书和裴长临当做朋友。听说二人对府城还不太熟,甚至主动想带二人去城中玩一玩。 不过,一切都要等裴长临治疗结束。 因此,双方约定明日一早,便去景和堂与薛大夫商议治疗事宜。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重新朝前驶去。贺枕书放下车帘,立刻被人勾着腰肢拽回了车里。 “干嘛呀……”贺枕书被他弄得痒痒,瑟缩一下,却没怎么挣扎。 他乖乖被人搂进怀里,仍由对方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声音发闷:“让我抱会儿,这几天都没机会抱。” 原本,他们只需要将景黎一家捎去驿站,对方便可再租一辆马车。 谁让那名叫小小的小姑娘实在很黏贺枕书,偏偏贺枕书也很喜欢对方一家人,全程与对方聊得热火朝天,从喜欢的诗集话本聊到府城有名的饭馆,谁也没提要换一辆马车的事。
137 首页 上一页 87 88 89 90 91 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