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心愿达成之前,他不想再许其他愿望。 “我佛慈悲为怀,只要施主本心至诚,菩萨自会保佑施主,得偿所愿。”一个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那是一名约莫三十多岁的僧人,身着一件鲜红法衣,模样还很年轻。 他走到二人身边,朝二人行了个佛家之礼:“小僧净尘,是云观寺住持。” 二人连忙还礼。 这位住持大师模样也很和善,笑着看向贺枕书:“不过,若是先前已在寺中许过心愿,还是先还愿为好。” 贺枕书一怔。 “敢问住持大师,该如何还愿?”贺枕书问道。 “还愿之法因人而异,但归其根本,只有六个字。”净尘道,“存善意,做好事。” 贺枕书眨了眨眼,还是没太明白。 净尘却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双手合十,缓缓道:“小僧观施主我云观寺有缘,施主不妨再四处转转,说不定会有些别的收获。” 对方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贺枕书望着他的背影,轻声感叹:“你说,这些寺庙的僧人,说话都这么神神叨叨的吗?” 裴长临失笑,牵着他继续往里走。 这云观寺从外面看并无什么特别,内部布局却格外讲究,规模也不小。穿过这古树庭院,又有回廊连通数个院落,两人挨个逛过去,很快来到一处偏院。 院子里,有一片莲池。 如今正是冬日,院中落满了雪,莲池里的荷叶却生长得异常茂盛,荷叶丛中,甚至还有几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这可不是寻常能见到的景色,贺枕书有一瞬间恍惚,脑中的记忆却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我记得这里!”他快步走到莲池边,蹲下身来,“爹爹以前带我来过这里,他说这里叫……叫灵鲤池,在这里许愿很灵验的!” 他当年并不是在外头的古树下许的心愿,而是在这里。 当初,尚且年幼的贺枕书就是像他现在这样蹲在莲池边,一笔一划在红绸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愿。 ——希望长临弟弟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贺枕书从记忆中抽身而出,有些愣神。 不会吧,就因为他许愿裴长临长命百岁,所以一旦中途夭折,就要倒回去重来,直到他避免裴长临的死吗? 还有,幸福安康,就是把他自己嫁给裴长临,照顾他一辈子吗? 哪家神仙是这么实现别人心愿的啊??? 贺枕书被自己的猜测弄得哭笑不得,正欲起身,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一阵涟漪。 他疑惑地偏了偏头,探过身子,伸手拨开荷叶。 露出了藏在荷叶底部的东西。 那是一条颜色鲜红的锦鲤。
第76章 那小锦鲤身形娇小,长度还没有成年的手掌宽,比小鱼苗大不了多少。 小锦鲤通体皆是鲜红的,薄薄的鱼鳞均匀覆盖在鱼身上,圆滚滚的脑袋上有着一对清透明亮的眼珠,尾巴纤细修长,格外漂亮。 察觉到有人在看它,它抬起头来,对上了贺枕书的视线。 然后就被吓得险些跳起来。 小锦鲤摆动着那双柔软的鱼鳍,在水里奋力扑腾,贺枕书这才注意到,它是被水里的杂草缠住了身体。 “别动别动。”担心它挣扎时弄伤自己,贺枕书连忙伸手探入水中,“我帮你解开,你别再乱动了,会受伤的。” 小锦鲤抬头望着他,竟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一般,慢慢冷静下来。 贺枕书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心翼翼帮它解开杂草:“好了,这下没事了,去吧。” 小锦鲤重获自由,却没急着离开,而是绕着他的手游了好几圈,还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 “嗯?你在谢谢我吗?”贺枕书诧异地眨了眨眼,抬头喊裴长临,“你快看,它知道是我救了它,在感激我呢!果然是灵鲤池里养的锦鲤,居然这么有灵性。” 这莲池边没修护栏,裴长临生怕自家小夫郎一激动掉进水里,连忙将他拉起来:“别玩了,水里凉。” 冬日的池水格外冰凉,这么一小会儿时间,贺枕书的手已经凉透了。 他没在意自己冻得冰凉的手指,随意在衣摆上擦了擦水渍,还在低头看水池里的小锦鲤:“怎么还不走呀?不用谢我了,快回去吧,下次小心就好。我们也要走了。” 小锦鲤原本只是仰头望着他,听了他这话,整条鱼忽然又焦急起来。它飞快摇晃尾巴,焦急地在水底转了两圈,竟扑腾着跃出了水面。 贺枕书没想到这小鱼苗也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连忙伸手接住它。 小锦鲤脱了水,却丝毫没有寻常鱼儿缺水的不适感,还用尾巴轻轻勾住贺枕书的手指,朝他欢快地晃动鱼鳍。 贺枕书偏了偏头:“你……”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个带着稚气的嗓音:“爹爹,爹爹,我找到啦!” 那是个约莫七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一件鲜亮的红色短袄,领口和袖口都带着毛边,外衫上用金线绣着精美的纹样,格外贵气。 他踩着雪哒哒跑进院子,扭头唤身后的人:“爹爹快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 青年五官俊秀漂亮,眼尾末端微微上翘,漂亮中带着几分懵懂稚气,浑然不像是已为人父的模样。 也没有为人父该有的稳重。 他急匆匆跟着小男孩跑进来,模样竟比那小男孩还要焦急:“在哪儿,在院子里吗?” 他话音刚落,却因看见了站在水池边的两人,整个呆住了。 “你……你们……”青年像是没有想到这院子里还有别人,张了张口,神情莫名有些紧张慌乱。 小男孩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贺枕书:“在那里呀,爹爹,在那儿。” 贺枕书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小锦鲤忽然噌地从他手心挣脱出来,哗啦一声跳进了水里,瞬间窜进荷叶间跑没影了。 “别躲呀!”小男孩松开青年的手,三两步跑到水池边,“我都看到你啦,快出来!” 贺枕书这才明白他们找的那条小锦鲤,连忙举起双手,解释道:“我们不是来偷鱼的,它、它是自己跳上来的!” 青年噗嗤笑出了声。 “没事没事,我知道的。”看见那小锦鲤跳进了水里,青年不知为何反倒放松下来。 他走上前来,眼底还带着笑意:“我知道你们不是来偷鱼的,她跑得那么快,我都抓不到她,你们怎么可能抓到呢。” 青年同样穿了一身红衣,衣料与那小男孩穿的衣服似乎是一同款料子,制式也是类似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站在一块,活脱脱就是一对大小翻版。 贺枕书很快反应过来,这多半就是这寺中僧人口中所说的尊客。 不过,青年嗓音温和柔软,态度也很和善,并不像寻常富贵人家那般会给人距离感。 他莫名对眼前的青年产生了好感,简单解释了方才的事,才问道:“这鱼是你们养的吗?” 青年“唔”了一声:“算是吧。” 他看着眼前荷叶茂密的莲池,悠悠叹了口气:“就是太皮了,一个没看住就到处乱跑,吓死我了。” 他又想到了什么,偏头问贺枕书:“你们是来灵鲤池祈愿的吗?” “我们……”贺枕书犹豫片刻,朝裴长临看了一眼,低声道,“我们,应该算是来还愿的吧。” 青年:“还愿?” “是啊,住持大师说如果以前的心愿已经兑现了,就要来还愿。”贺枕书道,“不过他没告诉我该怎么还愿,我是不是该去准备点鱼食来喂锦鲤?” “千万不要!”青年嫌弃的表情格外生动,“鱼食很难吃的,这里的锦鲤都不爱吃那个。” 贺枕书:“?”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青年蹲下身,拨开层层荷叶,朝水底那小锦鲤伸出手去。 小锦鲤摆了摆尾巴,乖乖游到了他的手心里。 青年捧着小锦鲤站起身来,朝贺枕书笑了笑,语调欢快:“你们帮了她,已经算是还过愿啦。” . 贺枕书又与青年聊了一会儿,得知青年名叫景黎,此番是特意带着孩子来云观寺上香。 但许是不太方便,对方并未自报来历,贺枕书也没多做打听。 景黎当是云观寺的常客,对此地十分熟悉,不仅热心地带他们在寺中逛了逛,还请他们吃了一顿格外丰厚的斋饭。 晚些时候,山中下起了小雪。 裴长临受不得冻,贺枕书只能暂且与景黎道别,带着裴长临回了屋。 云观寺的客房就是普通砖瓦房,虽不漏风,但因天气寒冷,入了夜更是寒气深重。贺枕书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找僧人再要些炭盆,有人敲响了房门。 正是白天招待他们进寺的小和尚。 “景公子吩咐小僧给二位送些东西来。” 东西被几个小和尚搬了进来。 有好几床加厚的褥子,三四个炭盆,灌满了热水的汤婆子,甚至还有预防风寒的汤药。 贺枕书这回是当真有些受宠若惊了。 他们先前不是没遇到过待人和善的富贵人家,但如此平易近人又体贴入微的,却是不多见。 他们又没做过什么,哪里值得对方对他们这么好? “若非这里是佛门重地,那位景公子的言谈举止又不像个坏人,我都要怀疑我们是不是进什么黑店了。”贺枕书失笑。 裴长临摇摇头:“没必要。” “是啊,我们哪里有利可图。”贺枕书整理着对方送来的东西,感叹于对方的细致,心中忽然有了些别的想法,“那位景公子……以前多半也经历过苦日子吧。” 因为经历过,所以才知道他们最需要什么。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罢了,贺枕书无从验证,便也没有多想。 多亏了那位景公子,二人在云观寺睡了离家以来最好的一觉,直到翌日早晨,才被寺中晨起的钟声唤醒。贺枕书埋在暖和的被窝里难得赖了会儿床,又用了快半个时辰把自家起床困难的夫君从被窝里捞出来。 他们昨天已经在云观寺耽搁了一天,今天得继续往江陵府去才是。 贺枕书催促着裴长临梳洗穿衣,正收拾着行李,却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贺枕书拉开门,这回来的却不是寺中僧人,而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漂亮的小脸上婴儿肥尚未褪去,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格外清透。她穿了件红色短袄,梳着双髻,宽大的短袄下摆挡住了那双小短腿,显得整个人圆圆滚滚,站在雪地里仿佛一颗鲜红小绒球。 “你……”贺枕书眨了眨眼,“你是景公子的女儿?” 昨日景黎告诉过他,他是带着一儿一女来这寺庙上香,至于为何昨日只有儿子跟在身边,不见女儿,对方没有多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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