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是贺枕书的主意。 他们还不知道图纸现在何处,不能贸然在主人家面前怀疑对方占了他们的图纸,只能用这样迂回的说法,去卢家一探究竟。 卢莺莺同样没有反对。 自小生在闺中的千金小姐心思单纯,压根没想过这其中的弯弯绕,还当真是家仆弄丢了裴长临的图纸。她不再耽搁,喊人从马厩里拉来马车,要亲自与他们去一趟望海庄。 “哎哟,可老爷出门前吩咐过,小姐大病初愈,不能出门的呀。”唯有先前那小家仆围着卢莺莺直转悠,忧心忡忡地说。 “这是正事,爹会理解的。”卢莺莺不以为意地说。 常安:“那小姐您处理完正事就快些回来,别再外面耽搁了。” 卢莺莺沉默下来。 她眼眸转了转,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小常安,我对你那么好,你不会出卖我的吧?” 常安:“我……” “还有你们。” 卢莺莺抬眼朝身边的家仆挨个看去,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熟练地异口同声:“小姐今日出门只是为了正事,没有去别的地方,也没有与白大夫同行。” 卢莺莺笑起来:“这就对啦,等我回来时给你们带好吃的。” 她的身后,贺枕书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白蔹,叹气:“我可算知道,卢老爷为何这般防着你了。” 换做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闺女,成日想与别的男人跑出去玩,他也受不了。 而且,看家仆们习以为常的模样,这种事应该没少发生。 “还能为何,他就是嫉妒。”白蔹得意洋洋,“毕竟莺莺那么喜欢我,别人羡慕不来。” 贺枕书:“……” 见到了未婚妻就是不一样,这才过去多久,又变得如此春风得意,说话的语调都仿佛能飘起来。 与方才在医馆见面时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说话间,家仆将马车拉来。 白蔹连忙走上前去,要扶卢莺莺上车。可他们如今正在卢府门前,街面上人多,卢莺莺抿了抿唇,还是没接他的手,转而让赶车的家仆扶了她一把。 白蔹只能悻悻将手收回来。 一转头,裴长临也正扶着贺枕书上马车。 卢府的马车较高,贺枕书哪怕以前在县城也不常有机会坐这样的马车,险些从踮脚的矮凳上踩空,被裴长临一把揽住腰身。 “笨手笨脚。”裴长临含着笑意,顺手在贺枕书腰间捏了一把,“当心点。” 贺枕书轻轻推开他,低哼:“知道啦。” 被迫看完全程的白蔹:“……” 他的婚期真的不能再提前点吗???
第39章 望海庄。 后院的两面院墙已经敲毁,劳工们忙碌地清扫着地上的瓦砾,常忠与鲁大力站在院中,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份图纸:“这上面的意思是,要在此处建个凉亭,那这里……” 常忠话没说完,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声音提高了些:“鲁先生,我与你说话呢,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鲁大力恍然回过神:“表兄,我……” “嘘。”常忠打断他,“早告诉过你,在庄上别这么叫我。” 鲁大力停顿片刻,迟疑着开口:“我是想说,要不咱还是算了吧?” 常忠:“什么算了?” “这个。”鲁大力拍了拍面前的图纸,“这图纸根本不是我画的,你把卢员外挑中的图纸硬说是我所作,人家现在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想怎么瞒下去?” “别乱说话。”常忠低声呵斥一句,“这图纸就是你所绘,只要你不说出去,那姓裴的一个小小工匠,能翻出什么花来?” 鲁大力:“我就是觉得这事你做得不地道!” 他声音稍大了点,有不少劳工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常忠忙收了图纸,拉着鲁大力往僻静处走。 走到四下无人,他才又道:“鲁大力,若不是你爹娘以前帮过我家,我老娘要我照顾你,我才不乐意帮你干这冒险的事。但现在事儿已经干了,就得干到底,你可不能给我出岔子!” 鲁大力梗着脖子,没有回答。 常忠叹了口气,劝道:“大力啊,你爹娘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做个出人头地的工匠,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总不能白白放弃吧?只要这活干完,你在这青山镇就算站稳脚跟了,日后你想去县城找活,甚至府城,不都是轻而易举?” 鲁大力抹了把脸,说了实话:“可这活我干不了!” “……这图纸上许多设计,只绘了最终成效,没有过程,我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建。”他一把夺过常忠手里的图纸,指给他看,“你看这里,这座三层高楼的边上要修一个可升降的平台,直通室内,这哪是什么建筑设计,这是机关术啊!我哪懂这东西该怎么建?!” “这么复杂?”常忠愣了下,往鲁大力所指之处看去。可他压根不懂木工,也看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只是道:“你不懂就去学,那裴家小子才十七岁,人家都会,你怎么不会?” 鲁大力:“我——” “行了,别在这儿啰嗦。”常忠把图纸重新卷起来,塞进鲁大力怀里,“就按先前说好的来,你尽快把这图纸仿出来,把原版还给人家,省得那裴家的再过来纠缠。” 说到这里,他又指责道:“还不是都怪你?两天了还没把图纸仿好,否则我昨儿就能把图纸给人家还回去。” “可……”鲁大力还想说什么,对上常忠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自幼学习木工,最初来到青山镇,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 借着表兄在望海庄做庄头,他提前知道了望海庄要翻修庭院。于是,他花了七天时间,认认真真绘出图纸,希望能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在得知自己被主人家选中时,他万分惊喜,可当他赶来望海庄时,送到他手上的,却是另一份他从未见过的图纸。 他不知道常忠在中间动了什么手脚,让卢老爷相信那图纸是他所绘,任命他留在望海庄主持建造,并给予了丰厚的报酬。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那时的一念之差,他没有及时澄清,等冷静下来过后,一切为时已晚。 常忠说得对,这谎已经撒下了,现在退缩,影响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常忠的前途。 他父母早亡,是表兄一家救了他,如今表兄也是为了帮他才做出这一切。 他不能害了人家。 鲁大力重重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尽快。” “好。”常忠也放松下来,拍了拍鲁大力的肩膀,“去吧,以后要是发达了,别忘了表兄。” 鲁大力神色复杂,没再说什么,带着图纸离开了。 常忠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还没走多远,一名家仆急匆匆小跑而来:“庄头,原来你在这里。小姐回来了,正找你呢!” . 同一时间,卢莺莺带着一行人在前厅落座。 前一次来时,贺枕书与裴长临几乎只在院中,并未进到屋内。直到今日,他们才真正见到了卢家内部的布置。 卢家的布置其实并不张扬,前厅也不像某些富贵人家那样,恨不得将一切值钱之物都摆在明面上,生怕别人看不出。卢家家中并无多少珍宝摆设,若不是他们知晓这前厅之后还有好几个院子,以及来时在庄前看到了数百亩田地,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商贾之家。 不过,贵重之物也是有的。 贺枕书抬眼看向挂在前厅正前方的一副书法字画。 那字画被一块十分精美的画框装裱着,字迹行云流水,苍劲有力,哪怕是对书法字画毫不了解的人,也能看出其中蕴含的深厚功底。 贺枕书更是如此。 他朝那字画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幅字画是卢老爷买来的?” “不是的。”卢莺莺循着他目光看去,摇摇头,“那是一位在朝为官的大人赠于爹爹的。” 贺枕书诧异:“卢老爷他……认识秦大人?” 卢莺莺听言一惊,问:“贺公子也知晓秦大人?” 贺枕书:“自然是知道的。” 这位秦大人,便是三年前那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贺枕书当然不会认识这样的大人物,但坊间文人都知道,秦大人书法造诣极高。他高中状元后,甚至有人将他所作的文章诗词制成字帖,在县城风靡好过一段时间。 因而贺枕书一眼便看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听他说完原委,卢莺莺解释道,“秦大人籍贯在河阳镇,与镇上一户姓方的富户有些来往。那方家与我家是故交,前两年秦大人带着家眷回乡省亲时,方伯伯替我爹爹引荐过。” “秦大人便是那时赠了爹爹字画。” 卢莺莺又抬眼看向那字画,有些感叹:“那时我身子不好,没能与爹爹同去河阳镇。不过,听闻新晋状元郎一副字画价值千金,只是一面之缘,他竟这般慷慨相赠,真是个极好的人啊。” 众人在前厅闲聊片刻,常忠终于姗姗来迟。 他刚进门便看见了坐在一旁的贺枕书和裴长临,心中当即咯噔一下。他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慌乱,快步走上前去。 “小姐,您怎么过来了?”常忠问,“庄上这几日动工,闲杂人等众多,您不该来这里啊。” “我为何不能来?”卢莺莺低哼一声,“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待人竟是这般张扬跋扈,嚣张无礼。” 她一改方才与人闲聊时的和善模样,板起脸:“这位裴公子的图纸,是不是被你弄丢了?” 常忠眼神躲闪一下,低下头:“……是。” 卢莺莺教训道:“常忠,你在我家做事有好几年了,我爹是信任你,才让你当庄头。还有葛叔,他也是信得过你,才将招工的活全权交由你负责。可你做事怎么能这般不仔细,竟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弄丢。” “弄丢就罢了,人家找上门来,你还敷衍了事,毫无愧疚之心。我爹平日就是这样教你待人接物的吗?” 卢莺莺平日待人和善,说话也轻声细语,但教训起下人来,竟也颇有气势。 常忠被她说得头也不敢抬,低声道:“小姐教训得是,小的知道错了。” 卢莺莺道:“给裴公子和贺公子道歉。” 常忠犹豫一下:“这……” 卢莺莺不讲情面:“你不是知错了吗,知错就该道歉,快去。” 常忠别无他法,走到裴长临和贺枕书面前,深深朝他们躬身作揖:“这次是我不对,希望二位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人这一回。” 贺枕书与裴长临对视一眼,没有答话。 “这才对嘛。”卢莺莺倒是很满意,又道,“不过,道了歉也不能算完。图纸究竟是怎么弄丢的,被谁弄丢的,你得派人好好调查,尽快帮裴公子将图纸找回来,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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