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推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狗老三,当真该斩。 谢清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或许是因为久未乘船,或许另有隐衷,总之,他在床上反复翻滚,如同烙饼一般。 终于,他坐起身,拿起窗边的拐杖,开始练习走路。 一番锻炼后,汗水湿透衣衫,他遂打开墙边的衣柜,翻找一番,取出一套干净衣物,径直前往浴室沐浴。 谢清遥清晨浅浅睡了一觉,短暂的休憩并未驱散他的疲惫,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他又睁开了眼。 他洗漱干净,从房间里出来打算去取昨夜遗落在饭桌处的轮椅,他撑着拐杖走出门外,沈星河恰好从隔壁房内开门出来。 “你怎么起这么早?”谢清遥意外的看着沈星河。 沈星河神情看上去有些焦虑,他搓着手,头发睡得乱,不知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了?”谢清遥关切的望着他。 “这船里可能是闹耗子。”沈星河皱着眉头,神色紧张地望着谢清遥。 “耗子?”谢清遥没反应过来,“船上怎么会有耗子?” 沈星河沉声道:“真的,昨天晚上我睡的迷迷糊糊地时候,听见房间里有‘噔噔噔噔’的声音,像是柜子里的声音,还有开柜门的声音!” 他顿了顿,“以前在医馆住时,也曾遇到过类似情况,半夜里总有‘噔噔噔噔’的声响,用老鼠夹子捕捉,结果只发现一滩血迹,却不见耗子踪影。” 沈星河声调突然提高:“莫非……它是死后化作了精怪,一路跟着我!?”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冲到谢清遥眼前。 谢清遥一愣。 他越听越觉得自己像是那只耗子。 但他鬼使神差的没有解释,只是温柔的将人往怀里带。 真喜欢看他这幅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忍不住想要欺负。 沈星河心绪不宁,双手不安地搓动,试图缓解内心的恐慌,“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山上我都没见过耗子,船上应该更不会有了。” 谢清遥紧了紧怀抱,“山上之所以没有耗子,是因为谢虎在房前屋后撒了许多药。” 沈星河闻言,目光闪动,急切地追问:“那你有没有带上那种药?” “没有。”谢清遥回答得干脆。 沈星河:“我去问问干爹。” 他挣脱开谢清遥的手臂,朝着走廊快步走去,谢清遥撑着拐杖跟在他后面。 走廊远处传来老马的声音,“咦?老三,你昨夜不是和你哥一起睡的吗?怎么跑到这屋来了?走啊,一起去吃早饭……” “干爹!”沈星河喊他。 老马闻声转过弯来,见是沈星河,便问:“吃早饭去吗?” 沈星河跑过去,“您带着耗子药了吗?” 老马:“带……”他顿住了,瞟了一眼沈星河的身后,见得谢清遥正朝着他摇头。 老马是个聪明的老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明白了。 带着了,迅速转为:“带那玩意干啥?” 老马故作镇定,转身离去。 沈星河还想追问,却被谢清遥叫住:“我先帮你束发吧。” 谢清遥带着沈星河回了房间,给他将头发束好。 沈星河双眸乌黑明亮,却因内心焦虑而四处张望,神态飘忽。 “肯定有耗子。”他喃喃自语,“不过,若真的是精怪来找我寻仇,耗子药可能也没用。” 谢清遥“嗯”了一声,他坐在沈星河身后,垂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不如你今晚去我那……” 沈星河:“你帮我找找行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的口,彼此的话语在空气中交织,谁都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沈星河一怔,问他,“你说什么?” 谢清遥摇头,“你说什么?” 沈星河重复道:“你帮我找一下,这屋里肯定有耗子!” 谢清遥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了。 他带着拐杖,垂着眼,行至角落里,假么三道的看了看,“如果你实在害怕,不如今夜去我那住吧……” 强烈的恐惧之下,使得沈星河根本没意识到谢清遥的小心思。 他沉声道:“这不是换房间就能解决的,耗子四处乱窜,谁能保证它不会在夜里闯入任何一间房?” 谢清遥:“……” 他盯着柜子的缝隙,此刻专注的想,该怎么反驳她这句话。 沈星河蹲在地上仔细查看,目光在桌子,床底下四处乱瞟。 沈星河回头看向谢清遥那边:“你借我拐杖用一下成吗?” 谢清遥递给他一根。 沈星河拿着拐杖竖进了床下扫了扫,猛然之间窜出一只灰溜溜的大耗子。 “啊!啊!大耗子!”沈星河被猝不及防的吓到了,他尖叫了一声,一把扔了拐杖,撒腿朝着谢清遥的方向跑。 尖厉的叫声不仅令沈星河失措,也彻底惊到了那只老鼠。它在房间里疯狂逃窜,横冲直撞。 沈星河尖声呼叫,扑到在谢清遥的怀里。 他猛地跳起来,两只手紧紧勾着谢清遥的脖子,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往上盼,“二爷,抓住它呀!你快抓住它啊啊!” 谢清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喜悦。 他右手撑着拐杖,左手甚至将沈星河顺势托了托,沈星河四肢并用,成功挂在了谢清遥的身上,紧紧抱着他。 谢清遥拥着怀里清瘦的人,嘴角挑起一抹坏笑,星眸半阖,凝视着因恐惧而瑟缩在他怀中的沈星河。 此刻,耗子朝着这边飞速窜来,沈星河便将他搂的更紧,“啊啊啊!过来了,它过来了!” 然而,谢清遥却很淡定,他甚至未挪动视线,仅凭余光便精准地用拐杖压住了老鼠那蓬松的长尾。 沈星河面目扭曲的看着拐杖下面压住的耗子,它肥硕的身体上,凌乱的毛像刺似的炸着,尾巴在挣扎中被牢牢按住,老鼠回头欲咬拐杖,凶狠异常。 沈星河尖叫:“踩死它!快踩死它啊!!!” 谢清遥心中早已有盘算。 踩死了它,这屋子是不是就没耗子了? 那他怎么办呢? 夜里继续孤枕难眠吗? 自从沈星河和他说分房睡以后,就再没有真正的再碰过他。 这次借着下江南游玩,说什么也不能错过如此雅兴。 他垂着眼,和耗子绿豆大的小眼睛对视上。 杀人如麻的谢清遥,此刻却有了放走这只耗子的念头。
第六十七章 牵手 沈星河双手紧紧环住谢清遥的脖子,他声音发抖:“快踩死它啊啊啊啊!” 谢清遥只是应了一声,但仍然没有动。 他此刻抱着沈星河,只有一根拐杖支撑力道,且他怕可爱的耗子受伤,甚至没有用拐杖分担更多的力道。 他腿本该不舒服的,然而此刻,却一点不适都感觉不到。 沈星河理智仍然没有归位,“听见没有啊啊啊,踩!死!它!踩!!” “嗯。”谢清遥抬起右脚,趁机松开了拐杖,右脚缓慢的落地,他刻意的没有预判耗子的走位,将落脚点选在原地。 “嘭!”一声闷响,耗子的头部瞬间被准确击中。 什么?! 居然踩死了? 此鼠不看重用之程度堪比谢老三。 沈星河心有余悸的从谢清遥的怀里下来。 他惊恐的看着谢清遥的脚:“你先别动,我拿个什么东西把它铲走!” 现在就是让谢清遥动他也不想动了。 心力交瘁。 半晌,谢清遥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了一把小铲铲,蹲在谢清遥的前面,手握铲铲,让他抬脚。 谢清遥如是照做。 “这鞋子不能要了!耗子身上很脏的!”沈星河迅速将耗子铲走,出去了。 他丢了耗子之后反复洗手。 随后,他走进谢清遥的房间,为他寻找替换的鞋子。 沈星河在衣柜里翻翻找找,二爷给他带着两个大樟木箱子,里面装的尽数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衣物。 相比之下,谢清遥自己的行李只有一个小的包袱,他只带了几件简单的衣裳,和一双备用的鞋子。 沈星河取出鞋子,发现他这双靴子的侧面已磨损严重。 沈星河拎着靴子,去了屋子里递给谢清遥。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谢清遥适才只用一根拐杖,且还将他抱在怀里。 沈星河心里一沉,关切地询问:“你腿疼不疼?” 接过鞋子,谢清遥坐在椅子上更换,“腿不疼,心疼。” “啊?”沈星河没反应过来。 谢清遥换好了靴子,目光柔和地看向他,“走吧,去用饭。” 李大娃在房间里没出来过,老马拉着谢清洲在房间里下棋去了,花嬷嬷紧闭房门,叶霓裳在房中扮装。 此时,只有沈星河和谢清遥两个人一起吃早饭。 沈星河想给他买双鞋子,便提议,“能不能到了渡口停一下,我想去转转。” 谢清遥点头答应,“行,待会我去问问船夫,估计要等到明天。” “好!”沈星河欣然应允。 晌午无所事事,沈星河独自去了甲板处眺望。 他行至栏杆处,扶着栏杆,望着波澜壮阔的江面。 阳光将江面镀了一层金,江畔山峦之巅缭绕着茫茫云海,如诗如画。 沈星河惬意地张开双臂,任由江风吹拂,吹动他的衣袂翩翩,他头上绑扎着的红色发带随风飘舞。 这样好的景色,一个人欣赏似乎有些可惜了。 他回头,想去将谢清遥叫过来一同欣赏,却发现他早已悄无声息地坐在不远处,静静凝视着自己,嘴角噙着温暖的微笑。 沈星河下意识的去看他的双腿,只见他的腿上盖着一条毯子。 沈星河朝着他招招手:“你过来瞧!这里的风景真好看呀!” 谢清遥挽着轮椅,行至他身畔,一同欣赏眼前的风光。 小厮十分有眼力见的拿了把小胡床过来,放在了谢清遥的旁边,请沈星河坐下。 山川树木、江水涟漪在眼前缓缓流淌,耳边是浪花拍打船舷的层层叠叠。江鸥翱翔于江面之上,鸣叫声此起彼伏。 他们并肩而坐,静默欣赏,只闻风声、水声、鸟鸣声交织成和谐的乐章。 谢清遥前半生走生游历无数名山大川,见识过无数壮丽风光,但此刻的感受却迥然不同。 历经世事浮沉、人生沧桑,他对这纷繁世界竟又生出了深深的眷恋之情,连他自己都感到了意外。 吹了吹江风,膝盖开始隐隐作痛,他习惯性的去揉自己的膝盖。 “怎么?你膝盖疼吗?”沈星河很快就发现了,他下意识的将右手护住谢清遥的膝盖。 “我们回去吧?我正好有些左累了。” “不疼。”谢清遥没有朝着沈星河的方向看过去,左手反握住了他的手。
139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