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皱眉死撑,“不是我怕,我就是有点膈应。” 主要是他相信精怪一说,毕竟自己是也换了芯子的。 黑夜里,谢清遥去拉沈星河的手。 将他的手握住,闭上眼,“睡吧。” 沈星河的手被他握住,便就镇静下来,他乖乖闭上了眼睛。 他的头仍埋在谢清遥的手臂侧面,鼻尖贴着谢清遥溜光水滑的里衣。 沈星河自己的里衣是黑色的,他们二人好像黑白双侠。 在浮浮沉沉的船舱之中,沈星河闭上双目,渐渐有些微妙的感觉入侵。 这种感觉不对劲,前所未有的不对劲。 某种杂念趁着夜色袭人,他突然呼吸有些急促。 他睁开,目光落在谢清遥起起伏伏的胸膛之上,神情一滞。 沈星河能隐隐窥见他不太规律的呼吸,似乎还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那双握住他的手,不知从何时开始,已变得有些制热。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的,谢清遥似乎察觉到沈星河在观察他。 谢清遥轻声开口:“仙子。”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却也很沉重,默了良久,他倏尔侧过身来,两个人在黑夜之间咫尺相隔,鼻息交融。 谢清遥将声音压的更轻:“上面可准你向我透露将来之事?” 他隐匿在黑夜之中。 沈星河能感觉到夜色赋予了谢清遥某种力量,所以他才有勇气问出沉淀在心底,从不敢问的话。 沈星河很好奇他想知道什么。 “可以,你问。”沈星河小声说。 谢清遥担心天公窥见,收走了他的宝贝。 所以他慎之又慎的将声音压得极低:“我的腿,可还能痊愈吗?” “能!”沈星河坚定的望着谢清遥。 “多久才能痊愈?一年?两年?三年?”谢清遥顿住,渐渐放开了紧握的手,他的声音也随之更低沉了一些,“还是……十年?二十年……” 沈星河本来都要控制不住做点什么了,可他既然提到了这件事,那么“戒荤”还是有必要的,老马说过,尽量不同房。 老马人虽然疯癫,可医术确有过人之处,如今才多少时日,他已经能站起来了,只要不像之前那样随意运用内力或是轻功,必定会好的快。 沈星河便更有信心的说:“指日可待了,你不必心急。” “指日可待?”谢清遥扬眉,轻声的问;“真的么?” “真的,我不骗你。” 像是稚童即将得到心爱的玩具,谢清遥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纯粹的笑容。 他轻声道:“那么,等我腿好了,我教你骑马好不好?” “骑马?”沈星河想起了谢老三,“教我骑马?不是该教谢老三的吗?他一直挺想和你学骑马的。” “他不用交教,摔了两次他自己就会了。”谢清遥说。 像是黑夜之中窥见一束天光,谢清遥的眼睛亮亮的,“到时候,我带你去山上跑马,好不好?” “行!”沈星河答应了。 “我喜欢骑烈马,到时你不要害怕。” “嘁。”沈星河嗤之以鼻,“骑马有什么好怕的。” 谢清遥:“那你说定了?别闹着要下去。” “嗯!” 谢清遥似乎仍担忧他会害怕,勾住了他小手指,拇指在他的拇指上用劲压住,“盖章了,你不许变卦。” 沈星河:“不变卦!我这人说倒做到!”他后知后觉,骑烈马这事,有些不对劲呢。 “我能变卦吗?”沈星河试探的问。 “你说到做到!”谢清遥心满意足的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 像是两个天真的小孩,躲在漆黑的帐中,认认真真的约定着在大人眼中看来再天真不过的幼稚秘密。 谢清遥侧过身去,平躺着,两人的小拇指依旧紧紧的牵着。 “不行了,二爷,我困了。”沈星河心无杂念后,竟然真的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他并不知道,在他睡着了之后,二爷侧过脸仔仔细细的凝视了他很久。 指日可待,指日可待了。 宝贝,请你再等等,再等等我。 等我可以真正守护你,为你抵挡风浪。 等我陪你,与你并肩走过人生路。 等我照顾你,一直到我们白发苍苍。
第六十九章 解气 人在江船晃荡了两天,初初踏入平地,花嬷嬷感觉脚跟还在打晃。 她根本不知道为甚,各种安排之下,她稀里糊涂的竟然和老马一起要去成衣铺子给大家买衣裳和鞋子。 且没有旁人。 老马身上不知道擦了什么香料,花嬷嬷离着老远都能闻得见他的香气。 他头发束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神采奕奕。 花嬷嬷神情略有些慌张,她找了个人问路,想买完衣裳赶快回到船上去。 花嬷嬷走的快,老马紧随其后。 花嬷嬷抱着怀里的包袱,埋头走路,抬头瞥见对面街上有一间很大的绸缎庄,想必那里的料子应该很好。 花嬷嬷回头看向老马,尴尬一笑:“亲家,我先进去看看……” “啊!”花嬷嬷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后。 那男人正在马车前装货,回头一瞧,见是个大娘,“你没长眼睛啊?”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留神。”花嬷嬷连连鞠躬,给他让开了路。 “哪天撞死你,你就不这么横冲直撞的了。”男人咒骂了一句,坐在马车上,一抽骡子,马车朝着前面行驶。 老马一猛子就朝着马车冲过去了。 “轰”地一声巨响。 花嬷嬷骤然看过去,只见老马已经横躺在马车旁边了,那男人也滚到了地上捂着脑袋。 花嬷嬷大惊。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老马大骂:“你他娘的是要去投胎是吗?” 老马也坐起来了,,大哭:“天啊!我的腿被撞坏了呀!” 老马一嗓子拔老高,抱着自己的腿甩了甩,那条腿竟然软绵绵的。 连花嬷嬷看的都震惊了。 “你看看你给我撞得!我腿没知觉了!我骨头一定撞碎了!我完了啊!赔钱!赔钱!” 周围很快赶过来一群人,将他们围住。 “快看啊!撞人了,把人腿撞残了!”有人看热闹不嫌事情大招呼人过来看。 男人没见过这阵仗,脑袋空白了一阵,他当真以为自己真的把老马撞瘸了。 他当即愣住了。 “这可怎么办呐!”老马还在甩自己的右腿,“我腿被你撞废了!赔钱!赔钱!不赔钱就去官府!哪个好心人给我报个官呀!我谢谢他啦!” 老马将自己的右腿甩到肩膀后头去,瞪着男人,“小王八蛋,没长眼呐?哪天非得撞死你个小王八蛋你才老实是不是!” 男人憋了半响,憋出了一句,“你……你定是讹人!” 老马指着挂在自己肩膀上的腿大骂:“光天化日,都见着我被你撞了!我腿都这样的了!你还不认?” 花嬷嬷看向老马,激了那男人一下:“我这就去帮你报官!” 男人心里咚咚直跳,他沉声道:“别啊,别去报官!” 老马:“那私了吧。” 男人:“你要多少钱?” 老马自上而下的看着男人,咧嘴笑了,“我瞧你这模样,你也趁不了几个子儿。” 男人立刻哭穷,“是啊,大爷,我真没钱。” “你给我跪下磕九十九个大响头,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老马冷声道。 男人大惊:“什么!” “不磕是吗?”老马看向花嬷嬷。 “大妹子!帮我去报官!他姥姥的,把我撞成这样子,他还他妈想赖?老子讹人?老子讹他钱了吗?” 老马指着男人怒骂:“老子要的是个公道,你个狗日出来的小王八蛋是大粪里泡大的吧,不会说人话呐,张口就喷粪。你别太狂,不然我能让我干儿子给你泼大粪,你信吗?” 人群中有人低声劝说:“人家这么大岁数了,你给撞成这样,不要钱,只让你磕几个头,你不亏。” 男人怒视,“几个头?他让我给他磕九十九个!” 人群有人道:“嗐,磕都磕了,你在意那几个干啥。” 男人:“要不你来磕?” 那人说:“又不是我把人撞成这样的!” 老马:“你磕不磕?不磕也行,要么赔钱,要么就报官。” 男人左右看了看围观的人群。 老马朝着远处爬走了,“官府在哪儿啦!哪位好心人给我指个路嘿!我他娘找讼师!我让着小王八蛋倾家荡产!当老子是白菜呐!说撞就撞!” 他一边爬行,一边谩骂,期间,肩膀上挂着的那条腿还没放下来。 人群都闪他老远,有人甚至开始窃窃私语,“这老头看着怎么不太正常好像。” “可能是撞到脑袋,撞疯了吧。” 男人硬着头皮跪了下来。 朝着爬行的老马磕了几个头。 老马停顿住,回头看他,“我没看见啊,前几个不算!” 男人又磕了一个。 老马坐在那里,从肩膀处取下了自己的腿,阴暗的笑着,看着对面的男人对着他磕头。 男人磕得有些懵了,老马朝着花嬷嬷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花嬷嬷抱着包袱走到了老马的身后,老马得意的看着花嬷嬷,朝她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花嬷嬷紧张的瞥了一眼叮咣磕头的男人。 弯身凑到老马身前。 老马:“这就算给你道歉了,毒药在船里头,我儿子不让我带出来,你解气吗?要是不解气,我就给这小子骗上船,上了贼船给他丢江里喂王八也行……” “不不不……”花嬷嬷听得提心吊胆,连忙道:“这就可以了。” 男人磕到后来,人群甚至有人给他数了,“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甚至有人低声道:“哼,我早就说过,他早晚得坏在这张嘴上,活该!呸!” 九十九个响头,磕了很久,到最后男人已经崩溃了,他跪在地上涨红了脸,大叫:“这行了吗?啊!!!” 老马怡然自得,晃晃脑袋,“行了!” 男人牵着骡子狼狈的逃走了。 花嬷嬷将老马扶起来。 有人过来对老马道:“大爷,真行啊,这小子嘴巴一直损极了!今儿可算遇见个能治他的了!” “原来这小子,还欺软怕硬,前儿个他还骂我家小孙儿呢!他也有今天!” 老马根本顾不上回答群众的赞扬,因为他发现花嬷嬷竟然给他掸衣裳了。 他垂着眼望着花嬷嬷,阳光照着她鬓边参差的白发,她的手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正扶着他的右臂,她弯身子,仔细的掸着他的腿上的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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