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苏兀卿便起身告辞。 “此事既已告知师兄,还望师兄此后多费心。” “……知道了。” 涂孤洵看到那道清寂身影走远,眉头却不由地再次皱起。 …… 南鹊见到越含光也是微愣,但惊却谈不上,顶多是有点讶然。 平心而论,以往越含光来找他的次数并不太多,大多数时候都是有正经事。 此次来找他,莫非是落剑峰的职务出了错? 因为跟他有点关系,南鹊难免会多问一句。 “并不是。” 越含光神采奕奕,双目如注,“是我自己决定不干了!南南,我决定再去一次东海,除魔一事若是立下功劳,我同样能在羽阙仙阁留下姓名,届时……届时也不算辱没了你!” “……” 说的照旧是南鹊听不懂的话,不过有一点,等越含光回来,他多半已经不在羽阙仙阁了。 想到越含光往日的帮衬,南鹊有心提点两句:“其实东海的事也不一定简单。” 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远不如羽阙仙阁内的职务稳妥。 “我自是知道,师父已经和我说过了。” 但却是更快的。 越含光双眼灼灼的烫人,这说明南南关心他的。 “就是他。” 两人未曾注意到一人一鹤的身影无声现身,飞云便滔滔不绝道,“我一送南鹊回来就看见他,大晚上的还守在院门前找南鹊喝茶,一点都不注意影响。” 一昂首,发现仙首也在看着那剑修。 他们并未进门,一直隐身在屋外,飞云眼下倒不急了,只等仙首一声令下,它便进去治那剑修一个大不敬之罪。 屋内,南鹊似乎也感觉到了剑修不同寻常的灼热目光,尽管对方平日里也很是热情。 他被这样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加上夜幕沉沉,他说完正事也不见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你还有其他事吗?” “有的。” 越含光忽地凑近他,南鹊不问还好,一问他似乎就难以按捺,喉结滚动,呼出的气息湿热烫人。 离得近了,南鹊也眼触到些不适,下意识往后退开,又听得对方兴致勃勃的一句:“南南,等我这次回来,我们结为道侣如何!” “太猖獗了!太冒犯了!太可恶……” 飞云气急败坏,一口气苛责了好几声还停不下来,却见身旁的苏兀卿忽地脸色微变,仙鹤正想进言要狠狠地惩治那名剑修时,苏兀卿已然挥手。 屋内的场景像是水波一样缓缓散开,徒留下一盏草灯,方才在桌前坐立的两人,竟是连影子都看不见。 “这是……?” 飞云瞪圆了一对鹤眼。 “是残存的虚影。” 苏兀卿声音微微发沉。 飞云表情微滞,这才反应过来。 有人带走了南鹊,还留下在这间屋子发生过的虚影,好巧的手段,都瞒过了它的眼睛。 “是谁如此大胆?” 飞云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是那剑修!” 看仙首的脸色,便知它猜测得没错。 可他为什么要带走南鹊? 难不成是因为南鹊拒绝了他,恼羞成怒,还是……因为别的? …… 一刻钟前。 南鹊瞪大了眼。 从越含光口中,清晰地吐出对方要与他结道侣的话语。 “当然不可以!”南鹊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 “为何?” 越含光原本灼灼的眼,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却没减弱丝毫热度。 他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不肯退缩。 “南南,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那双眼睛,流露出了失望落寞之色。 “……不是。” “那是什么?” 越含光原本是个满腔热枕又热情心善之人。 南鹊从前只觉得他有些古怪,却没想过对方对自己竟有这样的心思,震惊复杂之余,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 “我……”在越含光愈见紧迫的眼神下,他道,“我已经有道侣了。” “不可能!” 越含光语气铿锵,好似全然不信,更加逼近他,“南南,你是为了拒绝我,所以才找出这个理由诓骗我对不对?” “是真的。” 南鹊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跟他拉开距离,“我已经结过道侣契了,除非道侣身死,否则是不可能另和他人结契!” 这些话往日在南鹊这里,是必定要三缄其口,但今日出现这种情况,还是首次,南鹊不想越含光越陷越深,只想将其先打发走,再冷静下来。 今日的越含光,明显有些情躁难安。 可他说的这句话不知是哪里刺激了对方,反叫越含光触怒了。 “是谁?南南,你告诉我,跟你结为道侣的人是谁?” 南鹊被他拽住肩头,剑修的手劲太大,掐得他肩骨都有些发疼。 眼前也晃来晃去,是越含光在摇他,腰间的芥子袋受到感应在颤动,装在里面的流苏扇发出清鸣声,南鹊几乎有些想要动手的冲动,或者说先要将发疯的越含光推开。 可他接下来听到一句: “是不是……跟仙首有关?” 南鹊心头一惊,还未等他开口,后颈便是一股骤痛传来。 眼前越含光的脸变得光影模糊。 等南鹊意识再清晰时,睁眼已不见越含光的身影,身下的床板发出轻微的晃动,窗户外吹进来的风有些凉意。 这是哪里? 南鹊起身,对着窗户前一看,只见四遭云雾缭绕,高入云端。 而他脚下踩的,分明是舱船之类的御行法器,上面还带有羽阙仙阁的标志。 “是越含光。” 藤精冒了出来,“他把你掳上这艘船的。” 南鹊没有防备被他打晕,见越含光并未对他下手,藤精也就没有现身。 舱船行在百丈之高,若不是南鹊这段时间修习道术,又时时坐在鸾雪鹤背上,恐怕这一看还有些恐高。 这舱船估计不小,外头廊上隐隐传来说话声。 南鹊想起昨晚越含光说的话,他要和师兄弟们一起去东海,莫非这是羽阙仙阁前往东海的法船? 顿时扬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拍了拍舱房内唯一的那扇门。 “有人在外面吗?” “有没有人?” 说话声逐渐远去,像是没受到丝毫影响。 “门上有结界,外面的人听不见。”藤精道。 “嗯。” 南鹊也猜到了,这间屋子,只有窗户周围没有设下任何禁制,大概是越含光觉得他不可能会从这里跳下去离开。 南鹊的确没有这样的打算。 太高了,他还掌握不好流苏扇的平衡。 在没有摸清楚越含光的意图后,南鹊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 就在他兀自想越含光这样做的目的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越含光的脸探了进来,在看到南鹊的一瞬眼睛霎亮。 “南南,你醒了?” 他的语气热络又惊喜,半点看不出会是他做出打晕南鹊再带走这种事。 “你饿不饿,我给你拿了些吃的。” 南鹊看到他盘子里的灵果,都是上等品质。 “越含光……你到底要做什么?” 眼前的越含光不带任何恶意,纯粹得像只是往常给南鹊送木柴的剑修樵夫。 可他昨晚又干出来那样的事。 “……南南,你别怕我。” 越含光清晰地感觉出了南鹊的防备,目光有些黯淡,但随即又坚定地抬起,“我感觉得出来,你待在羽阙仙阁并不快乐,所以才想着走之前也要用这种方法带走你。” 南鹊心底微微受惊,脑子里忽地浮现出一个想法:“越含光,你上次来东海,到底发生了什么?” 仔细回想起来,这次再见越含光,对方看似形貌跟以往没有差别,但行为眼神分明更加大胆过火。 比如此刻:“南南,你安心待在这里,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并未直接回答南鹊的问题,看着南鹊的目光也痴痴的,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 越含光脑子不正常。 南鹊更加坐实这个猜测,同时回想起有关东海的剧情。 每个被刻意制造出来的魔源,都有不同的作用,譬如北泽的那个,虽为魔源却偏偏可以掩盖魔气,而东海的这一个,便是放大心中的欲.念。 ——越含光极有可能在上次来东海便已经接触过魔源了,并且被其侵染了心智。 “回去羽阙仙阁也没什么好,不管是掌门,还是仙首,他们都不会有多看重你,但是我会。” 越含光拿起盘子里一枚红艳艳的灵果,期冀又恳切地送到南鹊手边。 南鹊低头看着,纵使知道这枚灵果没毒,却也不想接。 不过越含光执意要给,见他不动,竟想了想,试图直接抓过他的手,这下南鹊总算主动拿了过来。 越含光眼底的灼笑更甚,也在这时,他腰间挂着的条状物发出了一闪一闪的光。 是传音符。 越含光看了眼,随后点开。 “孽障!你去哪里了?” 里头传来顷鸿仙人的暴怒声,“落剑峰的职务,是你能说辞就辞的吗?” “师父。” 相较于顷鸿仙人的气急,越含光声音平稳带笑,听上去似乎很兴奋,细细摩挲着手指,方才就是这只手碰到南鹊的。 他语气亢奋道:“没有跟你打招呼是我的过失,但我意已决,还望师父成全。”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这番话险些将顷鸿子气晕,“我问你,住在秋枫别院的那名弟子,是不是在你手中?” 秋枫别院便是南鹊的住所。 “是……” 越含光正要回答,忽地不知想起了什么,“师父,苏仙首是不是在你旁边?” 话落,那头骤然安静一瞬。 南鹊吃着灵果的动作一顿,随后听见传音符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越含光。” 苏兀卿的声音响起,隔着传音符显出几分冷意。 “迷途知返,为时不晚。” “仙首此言差矣,是不是迷途还未可知。” 越含光在魔源的侵蚀下,已然丧失了理智,对上苏兀卿语气也带有挑衅。 忽地又想起昨晚南鹊对他说的话,内心最深刻的贪念和嫉妒被勾了出来。 南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舱船似乎在下降了,与地面的距离不断在缩近。 越含光就在这时候靠过来,声调却是别样的灼热温情。 “南南,你来告诉他,你不想待在那里,你是自愿跟我走的。” 被怼到脸上的正是越含光的传音符,南鹊方才收回不断探望窗外的目光,陡然听到越含光叫他还以为是被发现,心头漏跳一拍,导致此刻对着传音符一时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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