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可以确定是这三年之内的事情。 被影响成这样,她一定频繁地向“潘多拉”许愿,以几乎每天一次的频率。 “潘多拉”是组织第一个发现此物的人给它起的外号,物如其名,它是决不能打开的魔盒。它如同指环王里的魔戒,能够激发起人的贪欲,心智不稳定的人尤其容易被影响。 受“潘多拉”感染的人,会不断向魔盒许愿,它为信众完成愿望,并收取相应的代价。 潘多拉之于社会,就像DU品,百害无一利,区别只是前者的产量极少,流通方式更加隐蔽。 瘾君子可能为了资金拉周围亲友下水,但被潘多拉感染的人只觉得自己捡到了宝贝,必须藏起来,决不能跟别人分享,导致组织很难通过一般的手段去找到受害者——他们甚至不能公然宣传它的危害性,否则整个社会都会乱套。 “最近真乱啊。”小玫被河边的风吹得哆嗦,“不让人过个安生年。” 站在她边上的男实习生也在发抖:“要是大家都没有超能力就好了,反而轻松很多。” “孟姐。”小玫问,“潘多拉是怎么失效的?” 黎梦娇默不作声地瞥她一眼,小玫知趣地做了个往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不敢问了。 黎星川的存在,对他们来说还是个秘密,目前组织内知情的人不多。 最好的保护是秘而不宣。 十分钟后,柳天师被一行人护送到河边。 桥面宽广,有四车道,平日流量不小,今天事出有因,特意在一公里外便一层一层拉起了封锁线,以“桥梁检修”的借口封了路。 柳天师身量不高,骨瘦如柴,年老者过瘦容易生一副愁苦相,而他脸颊微凹,却显得平和庄重,引人尊敬。 他径直走向黎淑惠,先是探鼻息、脉搏,又仔仔细细观相。 “业力回馈。”柳天师收起法器,“柳某尽力一试。” 黎梦娇有数,带着一行人退后,给他们腾出空间。 身后的弟子次第排成一列,原地打坐,口中念念有词,一名年纪稍长的弟子在地上画了个繁复的符,呈圆环状,天师坐在法阵正中。 天师抬手掐诀,地上的法阵开始变亮,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光芒在圆环结构中流淌,绚丽夺目,如同太阳的外圈,远远看着,心中陡然升起崇敬之意。 正当此时,变故突生。 路灯一闪一闪,半秒后,沿着桥面,由远及近一路熄灭。最后一盏就在黎梦娇的跟前,她听见了细微的电流声,视野由亮转暗。 “哎?停电了吗?” “我打电话去问一下。” “不应该啊……” 黎梦娇突然想到什么。 没有灯,遍地都是暗色。 风开始吹,并不如泣如诉,反而裹挟着不加掩饰的滔天恶意。 河面被吹皱,落叶扬上天空,桥面上的新人们冻得牙齿发抖;柳天师从法阵中起身,警觉地看向某个方向。 视野变得越来越暗,夜色浓郁,处处渗透着不详与晦暗。 一声很轻的“呲”,路灯忽然单单亮起一盏,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季望澄出现在灯下,面容清隽矜冷,风衣外套裁剪利落。 暖箱光线为他编织柔和的背景,而他微微一颔首,居高临下的姿态,瞬间打碎这种假象。 他看向担架上的黎淑惠:“把那个给我。” 新人们面面相觑,柳天师和黎梦娇面色凝重。 双方僵持了几秒。 季望澄视线一转,黑影如疯长的杂草般自地缝冒出,密密匝匝地裹住整张担架床,形成一枚巨型黑色蚕蛹。 柳天师眼疾手快,抬手将黄符拍在担架床上,口中飞速念诀,不到眨眼的功夫,黄符剧烈燃烧,将密不通风的黑茧炸开一个洞! 黑影生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修复洞口,但黎梦娇的反应更快!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身形一动,鬼魅般出现在担架床边上,一把捞走人事不省的黎淑惠,瞬息与黑茧拉开安全距离。 季望澄淡淡抬眼,望向她。 “你要阻止我吗?”他问。 黎梦娇反问:“你想做什么?” 季望澄只是伸手,对她摊开掌心,轻抬眉梢,态度依然平和:“拿过来。” 黎梦娇坚定摇头:“不可能。” 季望澄向前走了一步。 应着他鞋底贴合地面的瞬间,“轰隆”一声,天边炸开巨响,雷光破开黑夜。 狂风不止,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山雨欲来。 啪嗒。啪嗒。 雨开始下,水滴打在昏黑地面上,形成漆亮的深色斑块。 季望澄身形修长,步伐极轻。 “她对闪闪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他似乎有点疑惑,“你为什么要保护她?” 黎梦娇:“……她有什么结果,都是咎由自取,但你不能越过法律擅自夺走她的生命。不让你杀死她,是我的工作。” “闪闪不想她死,我不杀她。”季望澄说,“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他的语调其实很像机器人,毫无感情地念着文字,却透出不加掩饰的冰冷杀意。 黎梦娇手背到身后,悄悄对同伴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大家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有人脚步停下了,指着天空,声音微颤:“那、那是什么……” 抬头一望,触肢状黑影自四面八方而来,逐渐螺旋攀升,像一条条毒蛇,蜿蜒着、绞缠着,伺机以待,预备将整个苍穹吞入腹中。 黑影那浓重而不详的颜色逐渐覆盖原本的天色,容城如乌云盖顶,不见一点月光。 小玫若有所感,再次回头。 那容貌清峻的少年,与黎梦娇在桥上对峙,远远看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她开始颤抖,这次并非由于寒冷,而是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是谁。 ——传闻中的,人形天灾。 - 黎星川洗完澡,回到房间。 窗户大开着,冷风吹得他直哆嗦,不知道季望澄是缺心眼到什么地步,才会在大冬天开那么大的窗。 今晚风大,天色也黑得像是泼墨,也许晚上要下雨——看了眼窗外,他得出这个结论。 说起来……季望澄这是去哪里了? 房间里没有。 客厅里也没有。 黎星川胡乱擦了两下头发,拿出手机。 -【去哪了?】 -【不会走丢了吧】 - 黎淑惠睁开眼睛。 她感觉整个人到悬着,有点喘不上气,胃仿佛抵一块坚硬的岩石,硌得慌——实际上,她是黎梦娇以对折的姿势扛在肩膀上。 “咳咳咳……” 黎淑惠试图挣扎。 于是,她摔到地上,疼得“哎呦”了一声,缓上两三秒,才开始分辨目前的情况。 黎梦娇站在她边上,表情严肃,眼神如刀。 再一看,对面站着一名眼熟的少年。 黎淑惠知道,那是黎星川的朋友,她有几分稀薄的印象——不讨喜的小男孩。 柳大师未完的法阵,让她此时能短暂地回光返照,她对此自然一无所知。 “我的盒子呢?”黎淑惠拽住黎梦娇的胳膊,咬牙切齿,“你拿走了是不是!把它还给我!” 黎梦娇怒斥:“闭嘴!” 黎淑惠眉头一皱,想要骂人,黎梦娇以前对她可都是处处小心的,现在是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了什么? “醒了更好。”季望澄平静无波的语气终于发生了一丝变化,“黎淑惠,你还记得我吗?” 什么态度?黎淑惠瞪着他。 可被对方一瞥,她浑身上下开始莫名冒冷汗,斥责卡在喉咙间,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好可怕。 好可怕。 怎么回事?这个人。 “无所谓。”季望澄说,“我倒是记得很多关于你的事。” “闪闪左手手臂内侧有一条疤,大概那么长。”他抬手,比了个长度,“后来缝了七针,是你弄的,黎淑惠。他没说,不过我知道。想必你也不关心他疼不疼,毕竟伤害他,你并不会觉得愧疚。” 黎梦娇保持着沉默,神情复杂地看了黎淑惠一眼。她从前对这件事不清楚,只以为是“教训孩子”的程度,毕竟外婆后来带闪闪去过医院,他的精神很健康。 黎淑惠竟然这样对闪闪。 她怎么敢?她也配成为母亲吗? 季望澄平静的语气,叫人不寒而栗。 黎淑惠汗毛倒竖,牙齿开始咯咯作响,恐惧像潮水一样漫过她的口鼻,难以呼吸。 并非出于能力压制,这是纯粹的、生理性的反应,就像动物偶遇天敌,人类在海洋中遇到鲨鱼、在陆地上遭遇地震火灾,那是刻在本能中的惧怕。 她反手撑着身体,往后挪:“我……” “不要狡辩,关于闪闪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季望澄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么长一道伤口,很疼,你觉得他会哭吗?” “他没哭,缝针的时候没有,一直都没有。后来拆线了,我想看他的伤口,他犹豫很久,同意了,把纱布掀开一点。” “他不仅没哭,还对我笑,说‘看,是不是有点像蜈蚣?吓人吧?’。我一直在想,闪闪为什么要笑?” “后来我明白了,因为你,他不敢哭。” 黎淑惠不明白谈起此事意图如何,事实上,对方每说一个字,她都觉得周遭温度降下一分,跌至冰点。 “你确实该死。”季望澄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黎梦娇弯腰,一把将地上的黎淑惠捞起,向相反方向一路冲刺。 她的移速实在很快,最优秀的短跑运动员也难以望其项背,然而一道黑影闪电般出现,缠上黎淑惠的喉咙! 黎淑惠对这瞬间发生的事情毫无防备,事实上,以她的能力也根本无法反制;而黎梦娇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救她了,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且不可逆转。 她的喉管被割开,剧痛,仿佛死去那般疼痛。 接着视野铺满漫天遍地的红色,天旋地转。 ——黑影锋锐如同铡刀,刹那间,直接割断了黎淑惠的脖颈! 猩红血液疯狂溅射,血雨落下,泼得路面上猩红点点。 霎时间,天地皆静。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小玫胃部翻涌,不敢多看,转身扶着树干呕。 几个新人都惊呆了,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天师悲悯阖目。 而季望澄本人,脸色也瞬间白了。 他怔怔地收回割断黎淑惠脖子的影触肢,愣愣地站在原地。 ——怎么会? 他没准备让黎淑惠死。 没控制住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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