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呢? 黎星川想了想,提议:“你要是不想回去,家里人也同意的话……要不要来我家过年啊?” 季望澄骤然抬眸,稍显惊讶,偏浅的瞳色呈现出一种洁净的澄澈感,叫人联想到山谷里的清晨露珠。 黎星川见有戏,再度唆使:“真的,要来吗?” 季望澄答得很快,似乎怕他反悔,咬字清晰迅速:“要。” 黎星川:“你家人同意吗?” 季望澄:“他们无所谓的。” 听到这个回答,黎星川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小季同学大概在家里确实不受重视吧。 但对方既然同意了,他起身给外婆打电话。 季望澄思索片刻,忽然转头。 窗外起了阵小风。 - 不远处的树林,一群穿着浅色防护服、全副武装的人,正在收拾“天灾”留下的烂摊子。 单白蹲在树杈上,从口袋里摸出个棒棒糖,刚掏出来又塞了回去,因为脸上戴着面罩,没法吃。 他提高声音,问:“是狮鹫的本体吗?” 李玄知:“不是。” 单白:“果然。” 傀儡师,狮鹫。 “深渊”的一员,超能力为操控与本体长相一模一样的分身。 他的傀儡拥有实体,同时着幽灵般的特性,比如在太阳底下走路没有影子,也可以无伤穿透墙壁。 攻击性不算特别强,胜在神出鬼没难以捕获行踪,借由这样的能力,此人犯下多起杀人案和绑架案。 当傀儡受伤或死亡,狮鹫本身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反噬。 那具遍布蛛网般纹路的躯体,如今已经面目全非,想来本体同样遭受重创。 “他们知道了‘天灾’的下落。”单白说,“怎么办,要挪个地吗?” 李玄知沉吟片刻:“没有必要。既然对方能知道他的住处,自然也能打听到他的动向。” 单白:“说得对,而且谁更危险显而易见。他们最好一个接一个送,要是能用季望澄打击‘深渊’,那真是太妙了。” 李玄知:“需要小心的是黎星川和学校,有危险,要增派人手。” 单白:“哎,那边确实是麻烦……” 除此之外,要考虑的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天灾”的踪迹是如何暴露的?会不会是组织内部出现内鬼?……这种可能性倒是很小,每个组织成员都受到一定的监控或管制,泄密率极低。 超能力者并非先天便能呼风唤雨,一般是在某些情绪十分激烈、愿望极端强烈的情况下,突然觉醒的——就像身体里的另一个更加厉害的自己在最绝望的情况下醒来,并接管了残局。 部分超能力者有自我认知障碍。 那种“进化”的感觉很奇妙,视野骤然扩大,思维瞬间升华,抓到了灵光一闪的念头极速开窍,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加入组织的超能力者,或多或少经历过在寻常人眼中足以被称作“悲惨”的事情,也因此想用这份珍贵的能力,守护更多人的幸福。 单白的兄长在他十四岁那年遇害,凶手是“深渊”的一员,他在悲恸中觉醒,并被组织发现。 他要毁灭深渊。 树林外远远拉了一圈警戒线,单白坐在树杈上,凭着海拔优势,能清楚看到那具死状惨烈的尸体是如何被装到真空冷冻箱里的。 他非但不觉得恶心,心情堪称畅快,愉悦地晃荡着双腿。 “——喂。” 身后传来一声语气浅淡的呼唤。 单白悠哉悠哉地扭头:“第一,我不叫喂……” 然后,在看清来者的瞬间,吓得差点一头栽下树。 那人长了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眉目清绝,微微仰头的姿势,都带着不由分说的压迫感。 “季季季……季望澄?”单白结结巴巴地问,“怎么了?” 他知道自己不善揣测别人心思,也不太会说话,生怕哪个标点符号陈述有误惹对方大发雷霆,视线四下寻找着李玄知的身影。 瞬间目眦尽裂。 ……什么!那臭和尚居然在给“狮鹫”的尸体念经!这也要超度吗?! ——不能主动打断和尚念经,是组织内的共识。 单白没办法,一跃跳下了树杈,硬着头皮对上季望澄。 猜不到对方会问什么,实在答不上来就说点废话文学拖延时间。 万一季望澄想毁灭世界怎么办,仅凭他,能阻止吗? 会不会他被‘深渊’惹恼了,准备帮助组织铲除社会危害,那可真是太…… 季望澄:“‘过年’要怎么做?” 单白:“……啊?” 他说什么? 季望澄面无表情地补充:“我要去闪闪家里过年。” “过年……呃关于这个过年呢,我简单说两句……” 单白神情恍惚,脱口而出几句废话,几秒后,在对方的注视中,狠狠咬了下舌头,这下清醒了,“……你要去别人家里过年,是吗?” 季望澄:“嗯。” 如果在场回答问题的人是李玄知,已经把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拆解了好几层,从组织的角度考虑该如何利益最大化并降低‘天灾’可能带来的社会影响…… ……可惜他是单白,傻白甜的白,问什么就答什么。 单白绞尽脑汁地想:“我觉得,你应该买点礼物,不能空手去,过年空手上门太不礼貌了……要帮忙做家务,洗碗什么的……” 季望澄听进去了,并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单白的建议,与他认知中一些印象是相符合的。 季望澄:“买什么礼物?” 单白:“看你手头宽不宽裕吧。” 季望澄打开手机,给他看银行APP的余额。 “我宽裕吗?”他甚至非常虚心地问,“能买什么?” 【黑金用户】【季**】 [账户余额:1,087,2……] 数字一串,富贵扑面而来。 个、十、百、千……爹!! 单白被这数字晃花了眼睛,精神一振。 回答时语气又馋又虚弱:“宽裕极了,我想能全款买一套玉城的江景房……” 季望澄:“好的。” 单白:“???” - 眼瞅着时间实在来不及,车次也紧张,黎星川最终买下大年夜那天的商务座。 商务座贵的不是一点半点,春运价堪比头等舱机票,但为了能赶上回家过年,也就只有硬着头皮买了,这让本就贫穷的囤货人心口滴血。 原本是季家的司机送他们去车站,但路上实在堵的太厉害,于是在距离玉城北站两站路的地铁口把他们放下。 从北站地铁口再到北站入口,有很长一段路要绕,穿过南北地下广场再往上到安检处。 刚下车,黎星川就被密密麻麻的人头数震惊了——新广场的跨年夜都没有那么夸张! 他把手机收好,回头捕捉季望澄的身影。 摩肩接踵的人群自身边流过,对方脊背笔直,一副警觉得要命的样子,瞳孔几乎要挤成竖线,神情僵硬而冰冷。 像只应激的猫,喉咙里不断发出呼噜声。 黎星川握住他的小臂,以为他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快走吧。”他安慰道,“到上面有商务候车室,等会就人少了。” 然后拉着季望澄,在人群中灵活而迅速地穿行。 季望澄脚下蔓出的影子触肢,又一次进入了疯狂的状态,互相撕扯的同时,去拽黎星川的脚踝,每当它们碰到黎星川裤腿时,又会瞬间被碾成齑粉。 接着空气中的黑色粉末又一次凝成实体,勾勾缠缠地绕上黎星川的小腿,再次彻底破灭。 如果影子触手会发出声音,此刻一定急躁到吱哇乱叫,甚至气到抽泣;但凡它们会说话,一声声的都是——闪闪!闪闪!闪闪!……不许走那么远!闪闪! “哎,我突然想起来个事。”车站环境极度嘈杂,黎星川用比平时响亮好几度的声音说话,“好像以前也有那么一回,人特别多,咱俩走散了。” 走散之后,他半分印象都没有,依稀记得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便看到了家里的天花板,很困、特别困。 据外婆描述,是警察送他回来的,说他差点就被拐卖了。 外婆为此很生气,罚了他一个月家务,每天吭哧吭哧地擦桌子。 这件事,被外婆翻来覆去地念,絮絮叨叨许多天。 黎星川后来一直怀疑是警方让大人严加看管他的良性恐吓话术,不然这种恐怖的经历,他怎么能没一点记忆呢? “外婆一直说,我差点被拐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是不太信,哪有人会这么倒霉?” 话音落下,季望澄忽然用力一甩,挣脱对方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微微蹙眉,“生气”两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是那种恼怒中带着后怕与担忧的情绪。 黎星川并不记得那年的绑架案,因而也无法将季望澄突如其来的情绪与之联系起来,怔怔地看着他收回自己的胳膊,试探着问了句:“……怎么了?” 季望澄不语。 只能靠猜。 他想,也许是自己拽了一路、把人拽疼了,顺其自然地提议道:“那要么我们牵手吧?” 此言一出,刚刚还一脸冷意的季望澄,霎时间哑火了。 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他由恼怒转为犹豫只花了两秒钟,最后既不满又情愿地点了头。 黎星川弯起眼睛,触碰他的手背,两人干燥的掌心逐渐相贴。 周围人群行色匆匆。 他却莫名有种被人注视的害羞。 明明提出要求的人是他,真正牵手的时候,别扭的也是他。 好像有一道微弱的热流,从手掌一路蔓延上心口,逐渐被血液和体温加热,涌出沸腾的泡泡,“啪”的一下破掉。 黎星川悄悄加快脚步,试图转移注意力,无视掉这种奇怪的感觉。 ……一定是因为季望澄的手太冷了,不习惯。 - 上午九点的车,到容城已经三点多了。 外婆很喜欢季望澄,照她的话讲,在她审美里“小季是后生里最俊的那个”,开门见到他,自然是满脸堆笑,喜上眉梢,连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季望澄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外婆,得到一句嗔怪的:“哎呦,来吃饭怎么还带东西的啦!你还是小孩子!” 黎星川嘴角抽了抽,没忍心告诉她“小季原来还说要买个房子做礼物”; 不过他觉得季望澄在开玩笑,毕竟对方总一本正经讲这种离谱的话,等看到他震惊的反应,再光速改口。 天生的冷脸配上冷笑话,也算是一种特殊的幽默吧。 黎梦娇是个作息离谱的,大概是昨夜工作太晚,睡到现在才醒,迷迷瞪瞪地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走出来:“撒宁啊(谁啊)……是闪闪回来了伐……”
139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