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人自始至终都不会露面, 连声音都用了技巧,温瑜不会知道被谁抓过,必定心内惶惶。 “那是他自己的事,”邾晏薄唇微掀,“他还挺擅长说谎的,不是么?” 至于心内惶惶,不能安生度日,那不是温瑜应得的? 以为他不知道此人怎么欺负过他的阿阮? 阿阮心大,只要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有仇当场报了回去,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再介意,他不行,他很介意。 胆敢利用,威胁,算计……谁给温瑜的胆子? 不过既然阿阮没深究,他也愿意给个面子,不要此人的命,只要配合,完事了扔出去就是,可若不识好歹……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三天后。 温瑜再次看到阳光,眼泪直接出来了。 他现在是在一个无人经过的偏僻街巷,昏昏睡着时被扔过来的,睁开眼时惊慌了一瞬,很快发现认识这个地方,离自己家不远,才有了些许安全感,抱住自己,宣泄的哭了出来。 春天的雪来的快,去的也快,早就过了那段寒冷难熬的日子,春日阳光温暖灿烂,抚在人衣裳发间,很是温柔,可温瑜并不觉得暖,仍然觉得有入骨森寒。 谁把他抓了去?为什么问那些问题?问到了有什么用?以后会怎么处置他?会不会遇到点事,就把他抓去问问? 所有心中疑虑,他都没有答案,连抓问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身上没有任何外伤,被针扎过的地方连小坑都看不到,仿佛这几日的经历是个错觉,可能如同蚂蚁爬过的麻痒感觉遍布全身……怎么可能是错觉呢? 他已遍体鳞伤,千疮百孔,却无人知晓。 温瑜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现在脑子也不怎么清楚,浑浑噩噩惊惶不定,回家的路上看到谁都觉得似乎对方不怀好意,是别人派来监视他的人。 回到家,也没有得到多少慰藉。 说是出门透透气,却整整三夜未归,敬母能不质疑?敬宇青也很难站到温瑜一边,劝说母亲,不发一语,等着温瑜解释。 温瑜没法说,只能撒谎:“我回家住了几天。” “家?”敬宇青很是失望,“所以现在在你心里的家,仍然是温国公府,我这里不是你的家,我个做夫君的很没用,是么?” 温瑜难以置信。 他和敬宇青成亲,放弃了温国公府的高贵地位,甚至远离了那个圈子,为了敬宇青,都要围着锅台转了,敬宇青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有春闱的事在前,他们之间已经出现隔阂,他若想好好过下去,就不能再刺激敬宇青…… 只好顶着难受的身体和情绪,小心哄敬宇青。 没关系。 他告诉自己一切只是暂时的,所有负面情绪不过是因为春闱失利,只要再来一次,考好了,敬宇青就会信他,就知道谁才是对他最好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今年下半年,皇上会加一次恩科! 那时还没有那么冷,时节不错,环境也不错,敬宇青一定能中! 但是他不能说,怕说了,会引来更多麻烦,只能一复一日的照顾敬宇青,督促敬宇青,敬宇青烦他气他也在所不惜。 可转眼大半年过去…… 敬宇青的心有没有挽回来,信不信任他,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皇上果然加了恩科,敬宇青又没考上! 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又没考上! 温瑜咬着指甲,想不明白。 上辈子的这次恩科,他记得很清楚,还是因为袁魏昂的下马,派系清算,朝堂缺人,在夏天的时候就传出消息要加恩科,十月底的正日子,在京城的学子消息不可谓不灵通,准备的时间不可谓不长,他给敬宇青准备的东西也足够,吃穿用物无一不足,能保暖,也没有生病,顺利答完了所有卷子,为什么还是没中! 上一次这个时间,敬宇青没参加,因为根本不必参加,他早已高中,入朝堂得用,一步步走得很稳,甚至可以在这次恩科尽协理之责,又立一功,之后朝廷提拔的很多人才甚至都与他交往颇深,现在别说人才了,他自己都去不到朝堂! 怎么可能呢?敬宇青难道不是状元之才,探花之貌,权臣之势么! “到底哪里错了……” 温瑜喃喃,他是重活一世的人,对未来的预知并没有错,很多事情还是会发生,只是有关自己的事,做出了别的选择,其后会有相应的变化,有关敬宇青,和上辈子不一样的,只是成亲的人换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 温瑜大怒,温阮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所有跟他接近的人,好像都特别顺利,越来越好,跟自己靠近纠缠的人,反而越来越不行!分明重活一辈子,知道事情更多的是自己不是么! 自己才应该是敬宇青的助力,为什么敬宇青就是眼瞎了,看不到! 敬宇青竟然还敢怪他,说什么这次的题不对,上次春闱的题才最对他的学识,如果还是上次那样的题,他一定能中,都怪他悟了他当时的人生大运! 温瑜深深呼吸。 他现在十分犹豫,觉得自己被骗了,敬宇青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是不是应该早点抽身离开,可他之前付出了那么多心力,感情,身体,不容易存下的银钱……就这么走了,又感觉很亏。 他决定最后再给敬宇青一个机会。 明年,明年还会有一次恩科,如果这次敬宇青还不能中…… 温阮这一年很忙,非常忙。 首先是自己的种植大业,南边的稻粟,北边的玉蜀黍,新得的红薯土豆,全部丰产,获得大成功,偏偏今年秋汛很厉害,数十年不遇,灾民很多,正好他种的粮食派上了用场,四处赈灾,赢得不少好名声。 朝廷当个人,付钱买粮,他就收着,拖欠一阵也没关系,总之先办事,连正在四处风生水起谈生意的霍二少,都被他拽去帮忙,漕帮更不用说,四处支持给予最大的助力。 至于好名声,他并不怎么需要,反倒借机传出话去,所有农人若有条件,都可以过来同他学习种地知识,今年秋收未得者也不必慌,他可以帮忙提供来年的种子,但不白给,得帮他做事种地,要立契约的。 农闲之时,他就折腾更多的东西,水泥路京城大街都已经铺上了,水泥墙都叫方小侯磨着蹭着,到边关修成城墙了,香氛新酒生意都不错,是时候搞点新玩意儿了…… 于是制糖,香醋,酱油,水晶玻璃,大棚技术……一点一点,开始如火如荼发展了。 这一年,简王妃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名声比简王本人,可是大了太多。 邾晏这一年,被太元帝打压的很厉害,谁让他当初不听话,节外生枝呢? 当然,在朝堂做不了太多事,正好方便他低调去四处查娘娘教,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 可他这样的处境,京城贵圈的人看着,谁能不叹一句遗憾?本朝唯一一个封了王的皇子,还没风光几天呢。 二皇子三皇子自然跟着落井下石。他们之前朝邾晏放的话,好像都当了真,二皇子觉得邾晏站了三皇子,跟自己作对,三皇子觉得邾晏站了二皇子,跟自己作对,怎么能不教训一二? 你说很可能是误会?是误会就更该教训了,如此拎不清,怎配做本朝唯一封了王的皇子? 说到底,还是嫉妒了,觉得邾晏之前有平步青云的势头,必须得给打压下去。 老六明显是失了父皇的心啊,现在不摁下去,什么时候动? 而且袁魏昂一倒,朝堂空出这么一大片位置,是不是得抢?越少一个人竞争,自己越能得到更多的机会不是? 二皇子三皇子忙得不亦乐乎,根本不关注其它小事,什么赈灾平事,都跟他们没关系,现在最关键是势力!朝堂势力!这关系着谁能往上一步! 太元帝倒是老当益壮,如鱼得水,现在的朝堂气氛很乱,他的存在越发重要了起来,他时而给二皇子撑腰,时而给三皇子站台,一会儿帮着哥哥,一会儿帮着弟弟,最后妃的宠爱也是,一会儿抬珍妃,一会儿抬柔妃,平衡之术运用的炉火纯青,前朝后宫,可算是叫他拿捏的明明白白。 就是可惜他年纪大了,再享受这种状态,再喜欢玩,精力仍然有限,大病好几次,还在寝宫吐了血,只是悄悄瞒了起来,没让人知道。 这几乎一整年过去,袁魏昂的事算是全部处理妥当,他的势力,他的财产,他的后人,都有归处,被关押在天牢的丰溢倒是没什么动静,先时还被人注意,现在几乎已经被遗忘,连太元帝不会隔三差五派人去看看他,他的衣食住行,自然也降了档次,慢慢粗糙了起来。 又一次将要过年,京城人们等着看的笑话不在别处,正是简王府。 这一年过去,大家对简王妃越来越熟悉。温阮实在没什么架子,笑眼笑唇,气质又乖又喜庆,跟谁都能聊几句,而且也实在没什么野心,什么朝堂权谋,他沾都不想沾,别人垂涎的王妃位置,他也丁点不在意,最喜欢的竟然是种地,而且对各种庄稼如数家珍,心还善,种地时别人踩一下他的庄稼他都要骂人的,抠的不行,真正有大灾来时,他却施粮赈灾比朝廷还快还迅速还多,慷慨的不行…… 这样的人,谁讨厌的起来? 更别说温阮还擅长搞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经他手的东西,没有不有趣不好玩的,京城百姓偶尔街上看到温阮,都会顺嘴问一句最近有没有好玩的东西推出来,家里小孙子淘的都管不了了,得想个法子治治! 这样不慕名利,慷慨大方,视银钱如粪土的王妃,跟任何人都成不了敌人,不管形势如何变幻,他的生活都很平稳。 除了庄稼种地,他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执着的,他对温国公府没多好,因为温国公府对他本就不好,温国公府还因此事,被皇上罚了,皇上对简王失望,见都不见,对简王妃倒是一直礼遇,温国公还是和以前一样,屁事不管,像是已经认命躺平,随便以后怎么样了。 唯有一点—— 温阮和邾晏会吵架! 简王简直太不像话了,这都被皇上不喜了,还不乖乖守着媳妇守着家,竟然到处乱跑,很多时候见不着人影,把王妃气的住到庄子上去,每回回来王府,两个人都要吵架,这次又是不知道多久没回来了,但快过年了,应该快了? “回来了,回来了!走快,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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