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没有愧疚,没有害怕,也没有纠结。 只是单纯地陈述。 “我.......” 他想接着说,识海中骤然充满尖锐的警告音。 【警告,警告!】 【请宿主不要透露自身来历与任务,请宿主不要透露自身来历与任务。】 【若有违背,规则将惩罚您,并对倾听者做抹杀处理!】 穿越者的来历和目的是他们最深处的秘密,如果随意让他人知晓,整个以原书为基调的脆弱世界都会崩盘乱套。 见兰山远要提及真实的过往,系统慌了神。 可兰山远的角色太重要了,它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抹杀其他人。 兰山远的瞳孔骤然缩紧,到嘴边的话失了声。 尖锐的机械音牵动他记忆深处的不愉,兰山远的瞳孔缓缓转动,看向苍白的墙壁。 墙面很干净,却像能渗出血。 滴——滴—— 滴———— 他的右眼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耳鸣声越来越重。 “我知道这些就够了。” 问泽遗敏锐察觉到他的异样,及时出声:“兰山远,别说了。” 兰山远置若罔闻。 之前怕告诉问泽遗,怕他不要他。 可现在,他想告诉他的事有很多,却说不出口。 那是一间墙面惨白的屋子,终年亮着灯,带着消毒水的刺鼻气息。 每个透明罩内,都有个孩子。 孩子从年幼时就在那里,作为一群蒙面研究员的实验品。 他们和植物异能融合度高,被统称为实验体。每个人的玻璃罩前都标着数字和对应的植物异能。 “17-山菅兰” 这是属于他的编号。 他的左右两边都喜欢哭。 他们哭着要出去,一会说自己想死,一会又求着研究员想活。 兰山远只觉得很吵。 他没离开过地底,但他知道外面也是片废墟,出去也会死。 研究所的生活压抑,无限放大兽性。 有蒙面人会侵犯孱弱的实验体,有些实验体为了活下去,会选择攀附研究员。 在暴力、侵犯和反复的实验下,七成实验体死于精神失常后的自杀。 死掉的实验体会投入高温熔炉,若是研究员心情好,会丢到外面去埋葬。 但没人敢对他起心思,实验体和研究员都怕他,总是绕着他走。 他身上带着山菅兰的剧毒,会引起窒息和致幻,靠近他需要穿三层防护服。 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他们不喊他17号,也不喊他的名字,只说他是怪物。 天生能忍受痛苦,天生匮乏恐惧的怪物。 他从小不哭不闹,只会把靠近的研究员和实验体伤得鲜血淋漓,还使得几个研究员不治身亡。 要拿他做实验得准备高浓度的麻醉针,而麻醉剂是金贵货,不可能用在一件试验品身上。 发现拿他做临床实验很困难,研究员就拿他试药。 他们用机器割开他的身体,测试他的愈合能力。 只要他有反抗的意思,尖锐的警报伴随着剧烈强光,使他生理性地浑身抽搐。 为了抑制抽搐,他会掐手心,或者抓住手腕保持清醒。 他没死,身体还在日复一日的摧残中变得强盛,只是右眼的视力越来越差,身上的伤口也因多次开裂难以愈合。 直到他十四岁时。 “不能再用那小怪物了,他身上的数据已经足够多。” 他闭着眼靠着玻璃罩,听着屋外若有若无的吵闹声。 “17号越来越强,被光声干扰得行为也越来越怪异,他不知从哪学的,居然会拆卸机械了!” 有人附和:“他智商高于其他实验体,迟早会脱离掌控,毁了我们的研究成果。” “我们想申请对他安乐死。” “实验体配得上安乐死?” 另个尖细声音的研究员喊:“针剂对他效用不足,我看直接绞死或是烧死,还更彻底些。” 绞死? 兰山远收回伸出玻璃罩的藤蔓,漠然地垂眸。 侧过头,他看见18号恐惧的目光。 18号是个瘦弱的男孩,发现他看过来,18号拼命捂着嘴。 眼泪汹涌地流下,18号跪在地上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可转头,他就讨好地把17号违规用藤蔓破坏研究器械的事告诉了研究员,用来换取一小口清水。 高壮的研究员凶神恶煞地来兴师问罪,却连玻璃罩也不敢打开。 十分钟后,全基地的警报响起。 特制的钢化透明罩化成齑粉,18号的嘴被硬生生撕裂,像是破布娃娃一样被甩在地上,腿脚无力地抽动着。 研究员没能让他得到惩罚,自己却被藤条束缚,身体被带毒的藤条缓慢腐蚀溶解。 “我放你走,求求你放过我!”他惨叫着哀求,哀求不成,又开始口不择言地咒骂。 “怪物,你这个恶心的怪物————” 他漠然地捡起研究员的工卡,转身离去。 他不怕被投入熔炉,也不怕死。 只是突然想动手而已。 被包成茧的研究员躺在实验台上,滴滴答答的红黑色液体从缝隙中渗出,腥臭味弥漫开来。 他再没了生息。 路上还遇到了很多人。 有曾经说要绞死他的,被吊在天花板的悬梁上,身体随着排气口的风摇晃。 有曾经说想玩他,只是怕他一身毒的,从上往下,被溶解得只剩下骨骼。 还有惨叫声太大的研究员,因为很吵,他就撕了他们的嘴,撕到耳根处。 更多人被他直接用藤蔓卷起,丢入千度高温的熔炉。 只要是拦在面前会动的活人,他一个也没放过。 绞住最后一个研究员的脖子,他模仿研究员的行动,用藤蔓熟练地操纵基地的控制台。 警报停了,监控有序亮起。 滴.......滴滴。 屏幕内,整个研究基地已是一片炼狱血海。 他看着遍地尸体,手腕上的脉搏检测器依旧平稳,跳得沉稳而有力。 离开基地前,他备份了基地中的数据,随后捡了件全是血的防护服,敲碎手脚和脖颈上的检测跟踪器,划花后颈的编号。 那串编号是个烙印上去的刺青,随着年龄还会长大。 因为洗不掉,只能划得鲜血淋漓。 “滴————” 刷工卡后基地开门的声音,和系统刺耳的鸣叫重合。 滴。 ......滴滴。 墙面上的血迹出现又消失,不停地闪烁。 他低下头,手上沾满鲜血和碎肉,滴滴答答还在往下流。 脖子上好像又落了沉重的束缚,那是钳制他十几年的跟踪装置。 原本觉得无所谓,可迎着问泽遗的目光,兰山远喘不过气了。 他的眼瞳剧烈颤抖,钳住自己的脖颈,试图掐碎无形的枷锁。 “都过去了。” 他被紧紧地拥抱住。 血红色骤然消失,电子枷锁变成微凉的手。 滴滴声远去,只留下门外住店客人们的笑闹。 问泽遗身体不好,四肢多数时候都是冷的,却让他感觉到无比安心。 “兰山远,没事的。”问泽遗贴着他的耳朵,“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对吧?” 他不知道兰山远刚刚想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既然不是好事,就别多想了。 他想说现在没人会拿兰山远做小白鼠试药,可转念一想,他和兰山远何尝不是规则眼中,两只依偎取暖的小鼠? “是很久了。” 十七回过神,逐渐变得平静。 那是他的前十四年。 但后十四年,他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站在另个所谓领袖的位置上,被更多人恐惧着。 一直没人敢靠近他,只有问泽遗愿意。 他曾经想过,要是他隔壁的实验体是问泽遗就好了,他会保护好问泽遗,带着问泽遗一起逃走。 却又很快被他自己否定。 问泽遗不该去那种地方,他应该过得好,比所有人都好千百倍,比他看过的资料中,数百年前的人类更加幸福。 “你真的不怕?” 抱了会,他试探地问问泽遗。 “你杀过很多人,却从没害过我,更没想杀过我。”问泽遗笑了。 “是你选择了爱我。” “你说得足够多了,十七。” 他轻轻拍了拍十七的肩膀:“剩下的事,等回到持明宗,再让兰山远慢慢告诉我。” 毫无疑问,小时候能面不改色杀人的兰山远,长大后性子只会更黑。 但兰山远也会自我约束,不会招惹没惹他的人。而且他说的话,兰山远大部分时候都很愿意听。 在系统任务之中,这种性格比优柔寡断或是莽撞无知好得多。 一切都会向好走,最后赢的一定是他们。 “师弟之前是怎样的?” 十七缓过神来,小声问:“我也想知道,可以吗?” “可以。” 问泽遗松开他,脸上笑意变淡:“让我想想该怎么说才好。” 跟在兰山远后边说他的过去,实在是不合时宜。 他的过往也不算太好,但和兰山远透露出的冰山一角比,都像是狗血家庭片对上恐怖片,再戏剧性都显得没太大冲击。 “我的父母也都没了,父亲走在我记事前,母亲则是在年幼时得了重病。”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的母亲是个画家,一副画拍出过几十万。父亲是个歌剧演员,算是剧院里的台柱,两人感情恩爱,从校服走到婚纱。 可作为剧院的男主角,父亲因为某次舞台事故摔碎了脊柱,当天就宣布了死亡。 问泽遗对他没什么印象了,只知道在亲戚口中,这是个温和风趣的男人,比母亲更喜欢花。 父亲走后没人拦着,母亲为了作画,原本就日夜颠倒的作息更加紊乱。 因为喜欢跑仓库去挑画材,她的肺一直不好。 麻绳挑着细处剪,她消沉几年好不容易振作,却在此时查出肺癌。 一开始不严重,但治了几年,一直没有好转。 狗血剧都不敢这么演。 他想和兰山远说明他所处的世界是何模样,系统却响起警报。 444号于心不忍地开口,打断问泽遗的陈述。 【宿主,如果还想让你和兰山远都好好的,就千万别透露你的任务,还有曾经所处的世界。】 【告诉他,你们都会遭殃。】 系统苦口婆心。 【如果你们真能走到最后,他总会知道的,不是吗?】 也是。 问泽遗不再往下说,所幸兰山远并未刨根问底。 “对不起。” 他看见问泽遗沉默,意识到什么,只是小心地问:“我只是想知道,你之前过得好不好。”
181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98 9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