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近三个时辰,三人去和附近的宗门交接,给自己换了身更合适的行头。 问泽遗的银发银眸被掩成黑色,又浅浅施着易容的术法,却依旧挡不住极佳的面容。 他穿得华贵,一身的红衣华服裁得得当,华丽的玛瑙坠在腰间,耳上还坠着精巧细琢的红玉。 兰山远给的玉髓被他藏在袖内,白皙的手腕上还盘了串漆红的菩提珠。 “我怎么觉着这身不合适。” 问泽遗不自在地扯了扯绣着金线的手衣。 一身衣服太张扬了,和不小心挖到金子,迫不及待来炫耀的暴发户似得。 可当朝商人就喜欢穿得花花绿绿,越明艳生意越红火,明知道容易招贼还是爱穿。 穿红总比穿红绿配好些。 “副宗主这话偏颇了。”容素带着三个女修站在远处,瞧见问泽遗笑着夸赞,“分明是大户人家的俊俏公子哥,旁人喜欢还来不及。” “那我好看吗?”赐翎从问泽遗身后探出头来。 他长得是好看的,可惜身板太薄,撑不起华贵的金色长袍,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好看。”容素憋着笑,同女修们交换个眼神,连连哄着赐翎。 赐翎眉开眼笑。 鸟雀天生喜欢亮晶晶的玩意,他对自己这一身浮夸的装饰接受良好。 只有莫且行是苦着脸出来的。 他一身粗布麻衣,和那张本身就偏粗犷的俊脸颇为般配,俨然是副干农活好手的模样。 “行啊,你俩都是公子少爷,轮我这,就得喊你们老爷了!”他笑着骂了声,但也是为了任务着想,很快便不在意了。 容素特意赶过来,是给他们供了马车和上等灵驹。 马车倒是低调,看样子还是簇新的,没用过几次。 她从淬羽山庄的库房取了之前买入的兽皮和蚕丝,也全都是好货。 “都是些绵薄之力,您于我是救命之恩,我怎能和您开口要钱?” 问泽遗想给她灵石,容素连连推拒。 “问副宗主还需要什么,尽管同我提就是。” 她比之前自信了许多,落落大方地笑着,冲着三人遥遥一拜。 “祝三位此行顺利,早日凯旋归来。” “多谢少庄主。” 容素不肯要他给的灵石,让持明宗把灵石送去淬羽山庄就好。 打典过后,问泽遗等人已经很像去北境做买卖的商人了。 三人辞别修士们时,离午时只剩一刻钟。 问泽遗的姣好面容与华贵衣着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时不时有少年少女冲他投来艳羡的目光。 他开始后悔自己易容得不够彻底。 赐翎抱着臂,满脸不满:“他们怎么都看你,不看我。” 他长得好,只是站在问泽遗跟前,言行举止和形貌都显得像个随行的后辈。 莫且行搓了搓手,没人关注他,他倒是乐得清闲。 十七已经等在路口。 他身上衣服干净但朴素,同两人格格不入。 “你认得酒楼,那就你来带路。”问泽遗拍了拍十七,手腕上垂落的菩提串将他的衣服压塌一角。 “是。” 十七同三人挨个打了招呼,随后规矩地跟在问泽遗身后。 时不时感觉到十七的目光想要投过来,却又被他极力克制住。 兰山远想看他,可碍于现在的身份,不能做得太明显。 问泽遗莞尔一笑,脚步愈发轻快。 十七找的酒楼里头菜色很好,小儿们也非常客气,唯有酒水非常一般。 莫且行扫了眼酒水,略有失望。 “瞧着十七也不像能喝酒的模样,他哪知道哪家酒楼酒好?”问泽遗出来打圆场,“你们随便点,我来请客。” 见他拿出自己的钱袋子,而非兰山远给的,十七眼中露出失望。 问泽遗这回是真没瞧见,见十七不想点,他将菜单递给赐翎:“刚还喊着要吃,现在倒是谦让起来了。” 赐翎被说得脸红:“你请客,应该你先点。” 父亲说了,这是人族的规矩。 “哪来这么多规矩,我过会点,菜又跑不了。” 问泽遗光顾着看十七的乐,自然没多少胃口。 见到他和赐翎插科打诨,十七不出所料地脸色微变。 只是他克制着没做出惯有的小动作,而且收敛着情绪,所以在外人看来,倒更像是在发呆。 问泽遗托着腮,将菜单还给小二。 又不乐意他和别人说话,又非要看。兰山远出来一趟,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菜上来后,早上才吃了六个包子的赐翎狼吞虎咽,像是刚经历过饥荒。 问泽遗给十七夹了一筷子肉:“吃点。” “再不吃,怕是让他吃完了。” 十七面上无措,犹豫着抬筷夹起肉。 “谢谢。”他小声道,长睫毛微微抖动,瞧着可怜又无助。 手腕处的伤疤若隐若现,哪怕知道兰山远自己身上其实没有,但还是看得问泽遗忍不住心疼。 等到差不多时候,他也该告诉兰山远....... “咳咳咳......这什么味,好呛!” 一阵咳嗽声打断他的思绪。 赐翎着急忙慌吃着洒了茶粉的糕点,因为吃太快,被茶粉呛得直咳嗽。 “山雀吃不来细糠。” 莫且行哭笑不得:“不过是青茶的茶粉而已,喝口水吧。” 被两个粗线条的人一闹,问泽遗差点笑出声来。 不光是糕点茶味挺重的,他现在才发现师兄着急了,扮起可怜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现在的师兄,怕是想把赐翎和莫且行轰出去的心都有了。 黄酒端上来,问泽遗给自己倒了一杯。 莫且行和赐翎碰杯,问泽遗也举着酒杯和他们碰了碰。 可他没有喝酒,只是悠哉悠哉喝着茶水。 “你不喝酒?”赐翎不解。 “不喝。”问泽遗淡笑。 他倒半杯酒,主要是为了吓一吓兰山远。 只要他的视线不在兰山远身上,兰山远的眼睛就直勾勾粘在他的酒杯上。 “好吧。”赐翎撇撇嘴,看向十七,“你能喝吗?” 想到之前兰山远酒后的模样,问泽遗脸上笑意消失:“别带着他喝酒,他岁数不够。” “不喝。”十七摇头,“我喝白水就行。” “还是十七懂事。”问泽遗起了坏心思,“我师兄就说过喝酒误事,尽量少碰。” 他猝不及防提起兰山远,赐翎和莫且行都是一阵莫名寒恶。 有话好好说,提宗主做什么? “他不让你喝,你真就不喝。”赐翎惊讶,忍不住竖起耳羽,“问泽遗,你,这么听话?” “不然呢?” 问泽遗转着手中的莲盏茶杯,眼中戏谑一闪而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的事,总归要做到。” 他是做到了滴酒不沾,可某人答应他留在宗门,却没老实做到。 经历过刚才的波折,十七面不改色,像是没听懂问泽遗的内涵。 想到问泽遗喜欢吃葱烧的,他夹了一筷子鱼想给问泽遗,却碍于身份,只能放在自己碗里。 酒足饭饱,已是一个时辰过去。 正是一日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一照阳光,十七的脸色比问泽遗还白。 问泽遗故意找出顶丑但能遮阳的斗笠,扣在他脑门上。 “走了。” 车马已经等候多时,莫且行给两人拉开车帘,一秒入戏:“二位公子,请。” 他手臂上肌肉臌胀,皮肤呈现出古铜色,完全是一副马夫做派。 依照身份,只有问泽遗和赐翎能上马车,他和十七两个下人得骑马。 十七站在他身后,斗笠遮盖住他的表情。 看着赐翎和问泽遗一前一后进入马车,他漆黑瞳中的杀意愈发明显,呼吸也跟着急促。 问泽遗身边的位置,应该是他的。 骨节咯咯作响,他低下头,克制住想要破坏的冲动。 手指抚摸这袖中小刀的刃尖,刀刃差一点就能刺破他的皮肤。 可十七像是毫不在意。 “小子。” 见他低着头,莫且行招呼他:“你会骑马吗?” “要是不会,你得和我乘一匹了。” “我会的。”十七飞快地应答。 从一开始,问泽遗就透着马车薄纱在观察十七。 其实十七的各种情绪多数时候掩盖得很好,得对兰山远有了解,才能发现异常。 可现在的十七,身上的郁闷和怒意几乎要掩盖不住。 眼见着十七动作僵硬扯住缰绳,动作别扭地上马,他心中暗道不妙。 书里没写兰山远会骑马,而穿越过来的兰山远似乎也不会。 不光兰山远肯定不乐意和莫且行骑一匹马,问泽遗自己也不乐意。 不能再逗了。 “十七,进来。”他拉开帘子,“这马太高了,你骑着不安全。” “可是地方不够。”赐翎迷茫,“三个人,挤不下的。” 他们两个成年男子坐着才勉强有空余,再来个半大孩子,马车里能挤死。 “他进来,难道坐你腿上吗?” “你要是坐有坐相,那就够了。”问泽遗盯着大喇喇的赐翎规矩坐好,朝着十七伸出手去。 十七这回丝毫不推辞,牢牢地抓住他的手。 一开始用得力道太重,很快就放松下来。 问泽遗状似无意地捏了捏他的掌心,惹得十七手指颤栗。 莫且行笑着摇了摇头,抽出纸人来,化成个骑马的魁梧壮汉,帮着他赶车。 十七上马车之后贴在问泽遗身边,而问泽遗和赐翎之间也没了多大空隙。 嗅到问泽遗身上的淡香味,他才勉强安心些。 可十七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要不是碍于身份,他会挤到问泽遗和赐翎中间去。 “谢谢先生。”他平复呼吸,有意无意朝着问泽遗身上靠。 是他的。 问泽遗摸了摸他的头,笑容灿烂:“不谢。” 十七很喜欢他做这种亲昵举动,只是被摸了两下,身上郁气散了大半。 他偷偷瞄着问泽遗的嘴唇看。 因为十七本身是没有意识的傀儡,藏在十七的壳子里,导致他的动作和情绪都会更加外露。 要是之前,他可以亲上去,师弟也不会说什么。 可以摸,可以抱,可以亲。 拆穿他身份,问泽遗自然能更轻松地看出他的心思。 “车上容易晕,你可以睡会。”问泽遗把他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又将斗笠扣回十七头上。 “睡眠不足,会长不高的。” 十七的嘴角微不可闻垮下去个弧度。 问泽遗心情愉悦。 躲在小孩壳子里,还想用大人才能用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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