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珩还好,单纯无语,翻个了白眼:“我有表字,叫敬之。” 江致微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对名字敏感,他现在的名字都是后来的改的,要他谨小慎微的活着。 一直没有取表字,也是想要大气谦逊点的字来互补。 三叔倒好,叫他守拙。 守什么拙。 守着他的拙劣过日子? 江老三给长子取的表字叫“万川”。 这番对比,更让江致微心理不适。 江致微张口胡诌:“我也有表字,叫玄之。” 江老三:“……” 他转而跟谢星珩聊天。 第一次见面,各方面印象落实,他要看看谢星珩的立场,以此决定要不要把谢星珩的仕途毁掉。 谢星珩最不怕套话。热情、礼貌、一问三不知,装傻本事一流,还会胡说八道。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他也适当给出信号。 “三叔,你是应该对我好一些,我岳父对你有供读之恩,这些年没少给你送银子。你嘛——你厉害,连他的独哥儿都要害。” 江老三脸皮挂不住。 “你胡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谢星珩笑而不语。 跟人吵架,尤其是故意把对方激怒,戳着痛点讲话的时候,他越是淡定、得意,对方越是怒火升腾。 江老三有意转话题,一看谢星珩的脸就忍不住,再看江致微也在场,硬生硬气,晚了好一阵找补道:“大哥不是给我送银子,是给爹娘的孝敬。” 谢星珩嗤笑,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子,扔过去给江老三看。 “堂哥可说了,二老长居府里,手头没有闲钱,那他们银子都花在哪里了?三钱银子好意思给,还搞这么一串铜板凑数,压我怀里沉甸甸的,好大的礼!” 江老三被他气到:“长辈给你,你就收着!你要嫌少,你就厚着脸皮再伸手要!第一次上门,你这般作态,小家子气!” 谢星珩抓重点句子:“我真的可以伸手要吗?” 江致微再旁边急得挥手,找不到插话的时机。 他都不明白,怎么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眼看着三叔要因这句话动肝火,江致微直接站起来,一把拽住谢星珩胳膊:“三叔,我还没带他去见见弟弟妹妹们,等下一起吃饭,还是先认个脸,我们就先走了!” 江致微艰难维系家庭和睦,所作所为,却让江老三心生不满。 ——向着大房情有可原,连个赘婿都哄着,软了骨头! 江老三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给弟弟妹妹们,准备了什么见面礼。” 谢星珩的脸皮超乎他的想象。 谢星珩甩开江致微,走到书桌边,从桌上把那只已经打开、有铜钱漏出的钱袋拿走了。 “这就是我待会儿给的见面礼,所谓上行下效,爷爷奶奶给我做了好榜样,想必您是不会介意的。” 桌上还有几文散钱,谢星珩没拿,大方道:“给您买茶喝。” 江老三目光沉沉,看他们出了书房,把桌上铜板都扫到地上。 这么浓郁的敌意,此子断不可留。 他是文官出身,打打杀杀的做法不在考虑范围,他在这个官职待久了,也习惯用前途折磨人。 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入仕,梦全碎。 什么理想,什么抱负,都要被磋磨没。 - 谢星珩来得巧,游廊前面,江万川为首的四个人,把江知与围着。 他们要看勇士符,也知道江知与的香袋里都是金银,想一并扯下来。 江知与没躲,谁伸手,他就拦谁。 手下一抓,就稳稳捏人手掌,大拇指往虎口中心的穴位使劲猛压。 受疼的人叫出声,其余人想帮忙。 江知与扯着人,把他甩开时,一并撞开后面来的人,再左右手并用,一手拉一个,继续按他们穴位。 再把他们都推到江万川身上。 他们没有想过江知与会反抗,痛里带着惊愕,然后是“威严”被挑衅的恼怒。 江万川拿话激他:“只是嫁个举人而已,就算他跟你长长久久又怎样?能当官再说!” 江万川最爱这样子讲话,他知道江知与在意什么,拿家人说事,江知与就得站着挨打,事后还不敢说。 江知与也拿话刺头:“哦,我不懂,原来三叔的权利这么大,连他的儿子都能决定天子门生的官途。” 这是在京都,锦衣卫最密集的地方,指不定府中某个人,就是宫中的眼线,官员家里的一言一行都被盯着。 江万川行事冲动,但他是正经在京都长大的人,他比谁都知道厉害。 他指着江知与的脸低吼道:“你说话小心点!” 江知与不小心:“那你给我封口费,否则我出去就要找人打听,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江万川不给。 “我谅你也不敢。” 他认为江知与是飘了,等“新科举人”的新鲜劲儿下去,就知道谁才是江家的“天”! 谢星珩老远就喊:“小鱼!" 江知与回头看,心神松懈的间隙,被江万川重重推了肩膀。 他离廊柱近,脑袋撞上去,”砰“一声传老远。 谢星珩眉头紧皱,快步跑过来。 江知与眼圈红,疼的。 他还很羞愧,先前都占了上风,偏偏在小谢面前吃亏,显得他很没用。 谢星珩看他额头上起了红印子,几个呼吸间就肿起一个小包,怒从心起。 这还是江老三特地摆酒,试图跟大房维系关系的时候,他的孩子都这么大胆。 放在以前,他们会怎样? 谢星珩回头,江万川双手环胸,满是得意。 “生气又怎……”江万川话说一半,被谢星珩抬脚踹中了腹部。 游廊窄,江万川退后,膝窝撞在了栏杆上,险些从后栽倒。 旁边弟妹拉扶着他。 谢星珩两步走到他面前,揪着江万川的头发,重重在后边廊柱上撞了三下。 江万川痛得抱头大叫,张口闭口,都是要谢星珩死,要江知与死。 随后追来的江致微头秃得很。 他看看江知与脑门上的包,再看看江万川眼眶里流出的眼泪,摆了大哥架子,对此事公断道:“你作为兄长,当着他夫君的面欺负他,还不兴他夫君还手?你还喊打喊杀的,都是一家人,你这像什么话?” 江万川口不择言,大声吼道:“你给我闭嘴!我爹说得对,你就是个白眼狼!吃大房两碗米就卖给他家了,我爹对你的好,你是一点不记!我在我家里被打,你竟然还帮他们,你怎么不去当大房的狗!” 江致微被骂懵了。 他长这么大,听过很多戳心窝子的难听话,这么直白的说他白眼狼、骂他狗的,还是头一次。 唾沫星子飞满脸。 江致微抬手擦了一把,顺手接过江知与递来的手帕,定定盯着江万川看。 江万川在他无声的盯视里,渐渐若了声气,只一股倔劲撑着腰板,不输气势的跟他对视。 这头打起来了,府上丫鬟小厮都去请主子来。 一顿忙乱里,因江老三对谢星珩的价值做了评估,进府的那点礼遇不复存在,他要谢星珩道歉。 这不可能。 僵持间,管家来叫人吃饭,席面摆好了。 二老已经去了,带着几个小孩子。 江老三脸皮抖了抖。 他是要毁掉谢星珩的前程,却还舍不得大哥的“钱袋子”。 大房做了盐商,更能挣钱了。 他顺着台阶下了,提点两句,说谢星珩读书不知礼。 谢星珩嗤笑,用这个拟声词扎得江老三脸色发青。 跟出成绩那天一样,府上摆了两桌酒,今天二哥儿江致宁没有回家,能排进座位。 偏偏谢星珩跟江知与是两个人。 夏元仪正恼怒儿子的伤,根本不想安排坐次,叫江知与坐小孩那桌。 江万川这时“懂事”,嚷嚷着要加座位。 这桌九个人,挤挤入座了。 吃饭是重头戏。 谢星珩要掀桌的。 他看桌上菜式,冷热荤素汤都有,主食怪怪的。 给他跟小鱼上的都是汤圆。 又不是过节,吃什么汤圆? 别人都不是汤圆。 江知与脸色不好看,把两碗汤圆都推得远远的。 谢星珩明知有鬼,还用勺子捞起一个,赶在江知与阻止前,塞进了嘴里。 刚下牙咬,谢星珩就呸呸连吐。 汤圆的馅料是黑芝麻和沙子。 糯米粉黏糊,馅料揉到一处,难分你我,吐了几口,齿缝上还有残留。 江知与赶忙给他倒茶漱口。 来到府上,江知与第二次显出慌张。 他不想被谢星珩知道的事,藏不住了。 谢星珩聪明,汤圆里吃出沙子,就能进行很多联想。 小鱼连包子馅儿都不吃,原来是这里的原因。 他侧目,江知与殷勤着,又给他捧了杯茶过来。 不是他准备的汤圆,他也内疚着,认为是自己连累了谢星珩。 往年他都是忍着,强硬咽下。 这么当众揭开汤圆的恶劣,他表情也有难堪。 谢星珩接了茶,拍拍江知与的手背,再抬眼,还回头看后边那桌。 除了江致微,其他人的表情都非常有意思。 小孩子们是恶作剧成功的笑;大孩子憋着坏,神采得意,好像扬眉吐气了般。 大人们,包括两个老的,或是脸色淡淡,对此不在意,或是皱眉嫌弃——嫌弃谢星珩上桌吐了又吐,影响胃口。 也就是说,除了大堂哥,全是知情者。 谢星珩把茶杯砸桌上:“这汤圆是谁准备的?” 没人说话。 他黑沉一张脸:“不承认是吗?” 江万川不怕他:“是我,你想怎样?” 谢星珩指着两碗汤圆:“你把这些都吃了。” 江万川不吃。 夏元仪眼露轻视,唇角讥笑。 两个老人都训谢星珩:“好好的家宴,你闹什么?吐完了又砸桌,不想吃就走!” 江致微皱眉看着,不想劝架。 小辈之间的矛盾,怎能这样处理?先打小鱼,再给加“料”的汤圆,这不是欺负人吗! 谢星珩看向江老三:“你也这样想吗?” 江老三皮笑肉不笑:“小孩子不懂事。” 谢星珩目标清晰:“你就说,这两碗汤圆他吃不吃?” 江老三在家里,也就妻子跟大儿子敢跟他呛声,吼两句算了,他还是当家老爷。 饭厅里一家老小都在,谢星珩这种态度,让他心口火气蹭蹭涨。 “不吃怎样?你还想在我面前耍威风?” 谢星珩冷哼:“你是不是觉得你当京官很了不起,人人都得捧着你?以为你在吏部能左右我前程,等着我们夫夫俩低头赔罪,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吞?我告诉你,我能坐在这里跟你同桌吃饭,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两碗汤圆,他不吃,那就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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