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好的,我有危险会鸡叫的。” 林庚转身走了。 蹲守的匪徒落网,他们一行人不久留。这间客栈就成了无主之物。 徐诚想买下来。 价钱合适,买下来,再请几个人看店,既能打听消息,又能自给自足,省好多功夫。 他迟疑着不敢问价,外面武剩从县城里牵回来马,他们这就要上路。 徐诚出于礼节,也出于对官员的敬畏,过去送一送。 林庚看他出来,递给他一把弯刀。 徐诚接过来拔刀,里里外外都不是他被林庚拿走的那把刀。 “这不是我的。” 林庚摸摸马脖子,笑道:“你那把弯刀,是我的战利品。这把是我送你的。” 徐诚人生头一次,收到外男的礼物。 不符合常规的礼物,并非是柔柔软软的物件。 他压下心头悸动,给这份礼物找了合适的缘由:“因为我帮忙捉贼有功?” 林庚翻身上马:“你可以这样想。” 一行人骑马远去,带起一路飞尘。 客栈里,穆玄武跟李燕白大眼瞪小眼,两两相顾无言。 等徐诚进来,李燕白扬了扬手里的契据:“这是我的报酬。” 是客栈的店契。 她说:“我一个人守不住店,你想入伙吗?” 徐诚立刻抛开杂念,进入搞事业状态,“想!我们详谈!”
第54章 断亲书 去江老三府上拜访的日子在九月初五。 江知与把程明的密信事宜跟何镖头商定,夫夫俩行李也收拾妥当,只等着去三叔府上拿个断亲书。 小谢说他有十足的把握,江知与好奇得厉害。 这天清早,天晴无雨,江知与换上了玄色武师袍服,对镜修饰眼型,把他较为柔和的桃花眼,修得有棱有角,一颦一笑,都显凌厉。 谢星珩跟他同款衣服:“我其实不喜欢书生的袍子,累赘得很。” 江知与知道。 “等回家,叫裁缝来家给你量尺寸,做几件窄袖袄子。” 在京都不方便,都是买的成衣。 去别人家里拜访做客,要带些薄礼。 江知与照常来,拿了食盒,装了五色糕点。 往年去三叔家里,这份礼的形式不重要,随礼带去的银票才是重头戏。 这回没有银票。江知与心里很是畅快。 终于不用给他们送银子了。 夫夫俩坐马车出门,车厢里坐着,谢星珩爱抱他,这么点距离,都要把手搭他腰上放着。 江知与腰细,谢星珩的胳膊能绕到他腹部,抓着他腰带上悬挂的饰品把玩。 下巴也靠在他肩上,十分亲昵。 江知与想要做点准备,过去以后好打配合,不能让夫君单打独斗。 谢星珩笑道:“我有些犹豫,怕吓着你,不敢说。” 怕吓着他,就更要说了。 等下到地方,他吓傻了,断亲书不就拿不到了吗? 谢星珩坐正了些,跟他咬耳朵,简单说几句,把江知与眼睛都听圆了。 江知与半晌没吭声,还把在他腹部揉圈圈的手摁住。 真是成长了,他心上震动,身体发颤,脑子却无比清醒。思绪比平常还快,几经思索,他重重点头:“就这么办!” 谢星珩亲亲他脸:“别怕,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能以权、以孝压人,我们就能当泼皮无赖。” 江知与放松了靠在马车箱壁上,腰上枕着谢星珩的手臂,他说:“我不是特别怕。” 经过事了,心变得坚定。 父亲跟爹爹都支持他,夫君也在陪着他。 那些束缚着他的恐惧,无知无觉里转化为无形的铠甲。 他无需害怕,他又不是孤身一人。 江老三的府邸附近都是官员宅邸,前街空荡,后巷小摊与货郎多。 他们敲了前门,只得从侧边小门进。 府上小厮傲得很,从始至终都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江知与对此见怪不怪。 从前过来,他总是不安,还没正式进府,就为他会面临的恶作剧紧张不已,又思索着怎样藏着,才不会让父亲跟爹爹发现。还怕堂哥被支开,他变得孤立无援。 有几年没来,那些事都变得模糊,想起来心上犹有憋闷,却不是情绪的主宰。 他四处打量,看府上风光。 天子脚下住着,皇城遍地是官,还有数不清的皇亲国戚。 三叔官居五品,在这片地上只能低调做人。 年年送来的金银财宝,到府上中转一番,就转手送出,四处打点。 他官路顺畅,应当也有银子到位的原因。 宅院各处都小,细致的景摆不下,只能在细节多费心。 墙壁上多有石雕,窗格样式精心设计过,从正堂经过,窗格上大多都摆放了花瓶、花盆,甚至有吊篮,藤蔓蜿蜒,很是精巧。 花园小,隔开了前院与后院。 江知与跟谢星珩都把目光看向了花园里唯一的假山。 在这座假山里,冬桃听见了余春至跟姜楚英的对话。 往假山靠近,视角里突地挤进一座二层小楼。 这是余春至的春枝院。 夫夫俩抬头,看见二楼上,有个夫郎倚栏靠着——是余春至。 余春至长相是俊秀型,更像文气的书生郎。 他在二楼没动,淡淡瞥一眼,就收回视线,欣赏入秋萧条的景色。 再往里,江致微就出来了,见到他俩笑得很是真诚。 “摆了两桌酒,厨房还在备菜,我们先去拜爷爷奶奶,然后去见三叔三婶。” 见完也该开席了。 江知与有阵子没跟堂哥见面,重逢后不自在的感觉依然在。 江致微还打趣他:“现在不用跟着我了,你嫁人了,有夫君陪着了,哈哈哈哈。” 江知与心头酸涩。 他觉得堂哥也好可怜。 他扯扯嘴角,也笑:“三叔等下肯定会留你们说话的。” 江致微知道其他弟弟妹妹都爱欺负江知与,他提前警告过了。 小鱼不是从前的商户子了,他现在是举人夫郎。 从前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亲戚的情分在,大房矮一头,忍就忍了。 成亲过后,就是大人。再这样胡闹,他也要找三叔三婶要个说法。 “没事,他们不敢的。” 谢星珩听他们兄弟打哑谜,心念一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无所谓。 他会出手。 见爷爷奶奶,是江知与有记忆以来,最轻松的一次。 没有刁难,没有辱骂,甚至没有阴阳怪气的拿话刺他。 当然,话头也不在他身上。 二老都拉着小谢说话,新科举人的魅力无穷大。他们急需确认,入赘以后,这个功名,是记在谁家。 谢星珩言语滴水不漏:“记在大房,我岳父家。” 大房,他岳父,就是江承海。 江承海是他们大儿子,那就是一家。 他们顿时乐开了花,给谢星珩好重一份见面礼。 钱袋子沉甸甸的。 江知与没有收到礼物。 他动了动耳朵,隐晦撇嘴。 都不用打开看,他听听响,就知道里头全是铜板。 看这钱袋大小,至多装两百文。 凑吧凑吧挤一挤,多装十文,凑三钱银子。 谢星珩出门才打开看,一看就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太小气了吧?” 江致微也看了眼,脸色顿时尴尬起来——前阵子,爷爷奶奶还想把棺材本都给他。 他为了家庭和睦,帮忙打圆场。 “二老住在府上,平时少出门走动,手头紧巴。” 谢星珩服了他。 这都能睁眼说瞎话。 转进主院,见江老三跟他媳妇。 江知与最近补充了信息。 三婶夏元仪的娘家,近几年显了颓势。 她哥哥没扶起来,在礼部有个闲差,负责接待外宾。 有外宾来朝,这就是个肥差。 大启朝国威渐弱,已有三年没有外宾来。闲得不能再闲。 闲差捞不着油水,家里连点贴补都没有。 她弟弟是个标准纨绔,连着两年说亲,小县官的女儿,都没说上。小哥儿倒有一个,他们家撑着门面,认为官家娶夫郎做正房,不入流,推了。推了以后,弟弟就还单着。 她父亲三年前告老,退下以后,人走茶凉。 连带着她在江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夫妻二十多年,也叫她尝着不受待见的滋味。 江老三岳家失势,两家都没有优秀后辈接班,家族荣光到了头,成为夹缝中的炮灰,也情有可原。 江知与戴了勇士符,见官可以不跪。谢星珩不必说,才考上举人,更不用跪。 两人只是行了晚辈礼,江老三早知道谢星珩傲气,没在意。 他跟夏元仪也给了一份见面礼,比两个老人大方。 夫妻俩合一件礼,是一盒徽州墨。 谢星珩收了,交给江知与帮他拿着。 江老三把他俩的互动看在眼里。 谢星珩很尊重江知与,进门开始,就一直微微落后小半步,以江知与为尊,时不时眼神对视一下,看看江知与的意见。 赘婿的姿态稳,全然看不出印象里狂傲无匹的样子。 江老三叫谢星珩跟江致微去书房聊天。 江知与松开谢星珩的手:“你去吧,我跟三婶坐会儿。” 谢星珩捏捏他手:“有事就喊我。” 江知与武力值比他高,以前受委屈是顾虑多,形势逆转,他们冲着撕破脸来的,自是不用受委屈的。 他点点头,为了让今天“凶凶”的形象稳固,只浅浅笑了下。 这般冰冷又凌厉的气质,让他跟宋明晖有八成像。 真不愧是亲父子。 江知与目送他们出门,自顾坐在了左下第一张椅子上。 不喝茶,不吃糕点,也不搭理夏元仪,单单捧着墨盒,四下张望。 主院布置更显主人审美。 夏元仪是出来的,江老三又爱附庸风雅,院落还小,整体依然是利用木制品来布置。 中堂挂画,两壁贴字,桌椅样式朴素,精简到了极致。该复杂的,全在八宝架、窗格上下功夫。 疏密得宜,清新淡雅。 江知与识货,字画都是真迹,木料都是这个品级能用的最好的货色,瓷器多是官窑出品,更有一尊多彩琉璃花盆,水培着一株吊兰。 这份简雅,都是金银堆出来的。 他不说话,夏元仪也懒得搭理他。 总不能江老三对她吼吼,她转头连个商户家的小哥儿都要哄着吧? 一种沉默,蔓延两头。 书房里,江老三的取名瘾犯了,他给江致微取表字“守拙”,给谢星珩取表字“藏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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