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与递给她一个大布包,冬桃接过来看,里面有两身袄子两双布鞋,一包银子。 银子她过手掂了掂,应有二十两。 好大方。 冬桃心神一紧,再看江知与神色,知道她给的消息必须得让人满意,否则出了江府,她的命运就是被赌鬼父亲再卖一次。 她大了,再卖就不是做丫鬟了。会卖到花街做妓子。 冬桃擦擦脸的雨水,呼吸缓过劲儿,跟江知与说:“我那天是偷偷给我娘烧纸祭拜,府上有个假山,里面有个矮小孔洞,我躲里边,纸钱还没点着,外头就来人了……” 是余春至和姜楚英。 两人聊的都是“药”,具体什么药,冬桃不知道。 两人聊天小心,说的是吃了药没有,吃了几回,身体怎样。给别人听见了也不会多想,乍一听就是关心话。 冬桃记得宋主君会找她买消息,便多留了个心眼儿。 她这几天的等待里,仔细回忆思索过,把她觉得怪异的地方说给江知与听:“宋主君醒转后,姜夫人就没跟余夫郎来往了,但我有一回在厨房遇上他们,姜夫人来拿水药,余夫郎说,他们回家路上不方便熬煮,可以提早叫郎中做成丸药。” 江知与抬眸看她:“这丸药是哪个郎中做的?” 冬桃说:“我不知道,余夫郎揽了活,说姜夫人在府中使唤不动人,他拿了方子去请人做的丸药。” 这个郎中,大概率还是方太医。 而二婶,不仅仅是知情,她知情以后,也参与其中了。 江知与又问她:“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假山洞口听见的消息,只有冬桃知道。 厨房里的那段对话,听见的人有很多。 江老三妻妾多,儿女多,各人口味不同,正餐之外,总有这这那那的吃食要做,里面总是热闹的。 江知与记下了。 冬桃今天出城,由何义回带队,并两个镖师一同上路,去上陵府。 小谢跟商行俭说定了丝绸的事,丝绸生意大,江知与也给舅舅寄信,看他要不要做这个买卖。 提前拿银子订货,到时比常价低两成,他随哪里去卖,都能回本。 他们计算过,禹南只有一个县,这次宣传出去,响亮的是名声,百姓看见了会多瞧两眼,同等质量下的丝绸,会优先选禹南的。 下定的商人不会太多,至少不会让市场膨胀,导致积货跌价。 马车给他们,江知与穿着蓑衣,走路回何家。 或许是真的确定了消息,江知与心里拧着的难受劲儿,反而舒缓。 确定了,就无需纠结了。 这次提醒一回,堂哥能否躲过,全看命。 回丰州以后,他不会对二婶心慈手软。 返程路上,经过君子坊。 君子坊是民居,房屋齐齐整整,若是高处俯瞰,会看见一块块方正的宅基地。 江知与不知道谢星珩在哪一间屋子,从外经过,站街口往里看了两眼,就转身走人。 往前再走一段,一间茶馆二楼上,有人喊他。 “小鱼!” 江知与抬头,见是堂哥。 他神色有几分不自在。 谢星珩听见声音,也来窗口看,见真是他老婆,忙下楼接人。 江知与走到屋檐下,不进去。 谢星珩给他擦擦脸上雨珠:“你去找冬桃了?” 江知与点头:“刚把人送出城。” 效率真高。 谢星珩感叹。 他记得小鱼前两天都没动,今天一出手就有结果了。 他看江知与表情,平平淡淡,说不上开心,也算不上憋闷。 像是直面了某种结果,想明白了些事情,下定了决心。 谢星珩静默陪他一会儿,夫夫俩站廊下看雨。 世事无常,谢星珩自己经历得多。 幼年时的伙伴,读书时的同学,合作无间的同事……甚至一起长大的好友,曾亲如一家的亲戚。 他经历过太多次分离,有的随着时间跟距离,感情自然淡了。有的是多年相处,终究抵不住利益纠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所以他的观念是珍惜当下。 江知与不是,时代受限,他的圈子就这么点大。 谢星珩牵起他的手:“人各有取舍,我反正舍不得你。” 姜楚英选择了儿子。 情有可原。 小鱼选择爹爹,也合情合理。 江致微会怎么选,怎么做,交给江致微忧愁去。 江知与弯唇笑:“我也舍不得你。” 说完这句,他不在这边磨叽,一低头冲进雨幕,猫着腰往前跑。 跑了十几步,才回头看,见谢星珩还站在茶馆门口,他扬手挥了挥,又转过身,继续跑。 回到何家,他出了一身的热汗,冷热交加的,换身衣服的功夫,连打数个喷嚏。 何书文怕他着凉,给他熬煮了姜汤泡澡,让他发发汗。 江知与也怕病了。生病耽误事,他老老实实泡澡,把自己塞进了被窝,裹得严严实实。 被窝里,有他新做好的星星抱枕。 鹅黄色的绸布,裁剪成五角星的样子,上面绣了小谢给他画的“颜文字”。这颗星星在笑,眼睛里的“高光”是小鱼。 江知与绣的时候,感觉换成星星会更加好看,小谢说就要绣小鱼。 这样绣完,就是星星眼里有小鱼。 他缩进被子里,把脑袋埋进抱枕上蹭,眼泪在上面晕出两滩湿痕。 大人的世界真讨厌。
第49章 考试成绩!(二更) 乡试成绩一般十多天就能出来,往年贴榜,最迟不会到九月。 今年成绩迟迟未出,考官们压力很大。 试卷在誊抄这一步骤,就能把格式出错、有涂抹的人刷去一批。 余下的卷子,才是需要考官批阅举荐的。 往年阅卷步骤是这样:抽签分配好试卷以后,各房房官根据主副考官拟作的程文,当做取卷参考,再回房批阅。 第一场考卷优秀者,二场、三场的卷子,可直接加批续荐。 第一场未举荐,二、三场水平高者,可以连同把第一场的一起补荐。 这个步骤繁复,一方面保证了效率,另一方面也保证了公平性,让其他“偏科”学子能有被取中的机会。 今年不一样。 第二场的题目太过主观,看考生的立场。 立场问题,无须细说,错了就“落卷”。 往年的“落卷”,还有主考官“搜阅”,有概率从其中取录。今年直接断绝了这个可能。 依着这个阅卷流程来说,他们要比往年的速度快。 刷下去的不用看其他两场,余下的人又不多。 可在场的考官们,只有少数房官是纯粹的文人学士,余下的各有党派。 他们想要保留一批人才,今年不录用,来年再录。 有的搅浑水,悄悄留出“差生”。 这样一来,就有很多考官故意落卷。而其他不知情者,还在兢兢业业捕罗人才。 里头的信息差,导致取中者参差不齐。 大堂对卷,考卷的质量,让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主考官孟培德不填榜,发了好大的脾气,叫他们集体搜卷。 “科举是抡才大典,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的!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党什么派,哪个敢荐既没学识又没才干的卷子,我便要问问皇上和太子,这人才是给大启朝选拔的,还是给你们哪个人选拔的!” 搜卷就在大堂进行,孟培德巡场,看他们搜。 每届科举取中者有限,落榜者众多,当众看,也是落卷多,补录少。 孟培德精力有限,盯不住所有人,看所取试卷的质量有所提升,脸色缓和。 他稍作休息,再次巡场,随机挑了个竹筐,捡里面的落卷翻阅。 今年考题很极端,文采好的人,不一定有实干,同一人写的卷子,好坏两极分化。文章写的一团锦绣,时事答得一塌糊涂。 孟培德几天阅卷下来,审美疲劳,也养出了新的阅卷习惯,他先看策问,再阅经史。 这一看,倒让他看见了一份好的。 在一堆引经据典、不知所云的凑字数的卷子里,出来了一个言语朴实,文字深刻,道理清晰明了的卷子。 三策合一的答法也很特别,一张张看完,酣畅淋漓。 问钱粮,他列举了几样,样样落在了实处。 因地制宜,大兴农商,是核心内容。其他还有寻良种、搞增产、制好肥,做“农业科普大全”,教百姓种地。 稍提一句“田地所属”。不是自己的田,鞭子在身上抽,也就是表面努力。 问商贸,又引用了上一题的农商,同时再做其他内容补充。手工业、小商品、重工业发展,同样能带动经济。 三题本来就有密切的关联,他又能把商贸的工业发展,跟第三问的水利结合。 水利建设,一听就需要大把的银子大量的人。答题者提出来了另一种思路,将“建设”与“工程”结合,让这个令人头疼、难以切入,哪里出问题就把补丁打到哪里的难题,拆解成了一个个的小问题,逐步解决。 孟培德公正客观的来说,三合一的答法,只是特别,并不是唯一。 三题都言之有物,环环相扣,才让他另眼相看。 他看了就生气,回头就把卷子扔给落卷的房官看。 “你给我说说这卷子为什么落了?” 房官跟他看的顺序不一样,他拿了卷子,先看的经史。 他懵懵的:“这题能过吗?” 孟培德见状,拿起这份卷子,往前翻两张,看经史。 他沉默了下来。 文章是能传递笔者文思的,是文意畅达,还是磕磕巴巴,不用细看,打眼一瞧,心里就有数。 孟培德看在策问三题的份上,拧着眉头,把这份卷子看完,一并把答卷人的另两场试卷补阅。 经义题还不错,能拿个及格分。经史就……不想说。 第二场考的立场,他的立场没问题,答题思路同样让人眼前一亮。 祭祀这题,答得像个老油子。孟培德不喜欢。 判五道很不错,处理方式圆滑之余不失温度。 他反复看了好几次,经史怎么就这么烂??? 三五百个字真的憋不出来吗??? 怎么东拼西凑的,一句正经话没有! 但凡扣一点题,他闭闭眼就给放了。 他站大堂上,为一份卷子,脸色变了又变,把卷子放桌上,毛笔都拿起来了,“取”字愣是写不下,脸色憋得难看。 其他考官见状,纷纷起身过来参阅,也都神色复杂。 这几天里,他们都批过几份才干高于才华的卷子,但有才干的人,才华总会及格,他们的卷子都取录了。
314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