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鹤书斋主业是方便家里大少爷科举,副业是卖书。 所售书籍,以跟科举沾边的为主。 往年科举的闱墨有,江老三在这方面不错,他是真心希望族里再出个官身。 早年跟二房关系怎样另说,江致微考上童生后,各类资源就都砸了过来。 到江致微考上秀才,更是不得了。很多只在京都流传的书,他都搞到手,给江致微送来了。 书斋里还是伙计招顺看店,他见了谢星珩表情复杂得很。 谁能想到,一个难民堆里爬出来的臭书生,能招婿到江家,成为江家哥婿? 臭是字面意思,初见那回,谢星珩是真的臭。 谢星珩见面三分笑,笑完就问:“有往年闱墨吗?” 招顺给他拿了厚厚数十本。 他跟谢星珩说:“这些都卖几年了,丰州书生人手一份,我估计全看完的人比较少,现在流行看主考官的文墨。” 主考官不到考期,谁也不知道是谁。 涵盖来说,是追求翰林院学士、大儒还有部分当红大臣的文墨。 早年有背下闱墨应考的,被查出来,褫夺功名后,还要鞭五十,枷七日。 科举就这么点东西,怕看得多了,动笔唯唯诺诺,索性不看了。 招顺知道得多:“都不是正科举的年份看,学作文时,这是范本,做个格式参考。后边背书、作文,就不看。” 心里有数,又不完全有数。 格式参考…… 比学术裁缝差多了。 谢星珩心里点评,且无所畏惧。大家不都是在缝缝补补的过。 他还想薅一把大堂哥的羊毛,“你们应该有整理好的版本吧?” 以江致微在江家的“希望之星”地位而言,整理多个版本都不为过。 按照年份、成绩分;按照出题范围分;按照题型分;又以八股的“八股”分,破题精彩的拿出来,承题漂亮的挑出来。精准查漏补缺。 甚至还能按照地域分。 江南多才子,跟贫寒之地的才气都不一样。 招顺紧闭着嘴巴,不言语。 谢星珩:“……” 防贼呢。 “你等着,我叫我夫君来。” 夫君? 招顺:??? 招顺喏喏:“你别问我,你找小少爷拿。” 江知与肯定没有。 他要有,早给谢星珩准备了。 谢星珩赖在书斋不走,他要给小鱼一点私人空间。 小鱼没几个知心好友,镖局的诚哥儿算一个。成亲以来,忙乱乱一堆事,他俩还没聚过,镖局也有琐事要处理,先不去凑热闹了。 他心里有打算,就在书斋后院找个空屋,先扒拉闱墨,唤醒尘封的记忆,熟悉熟悉八股文的写法。 招顺当他脸皮厚,也没法子应付。 家主远在京都,大少爷在农庄还没回来。 他跺跺脚,不管了。 镖局里,江知与难得到了正厅大堂里,把在镖局待命的镖师都叫出来,又单独点了大师兄徐武的名字,叫他管好师弟们。 他不能直说王府的镖,就说最近事多。 “都低调点,别出去惹事。实在满身力气没处使,就跟诚哥儿说,我接你们到农庄开荒去。” 当家做主的,要为下面的人操心很多。 一份稳定的工作,终身都贡献给了东家。 这些年轻人,长辈里都有经验丰富的镖师,属于家族传承了。 江家也要为他们的亲事着想。 他们最近心思多,江知与都知道,“我给诚哥儿支了一笔银子,让他去请媒人,你们谁想说亲,回家跟家人商量商量,说个要求,趁着事少,几家合办喜酒,也热闹热闹。” 徐诚站他旁边,看下边的年轻汉子一个个都憋屈着一张脸,好艰难的忍住笑,等他俩回了后院,才哈哈大笑出声。 “你跟你那夫君一个样,就会戳人心窝窝!” 明知道小汉子们中意他,还要亲自跟他们说别的亲事。 江知与不觉有问题:“他们迟早要说亲的。” 人多,慢慢说。 一个月相看,一个月走礼等日子。 差不多父亲回来,都能赶着喝杯喜酒,多好的事儿。 江知与久没动武,技痒得很,趁谢星珩不在,邀徐诚打架。 徐诚疑惑:“他不知道你练过武功?” 江知与摇头,“他知道。” 那徐诚就不懂了:“知道你还藏着做什么?以前是怕家仆乱说,现在都成亲了,还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书生么,都文文弱弱的,不服就揍他!” 江知与才舍不得。 他笑脸含羞:“他知道,可我也不能真的表现粗鲁啊?” 书生应该是喜欢娇俏些的人。 徐诚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但他还是不跟江知与打架。 这次换江知与不懂了,“为什么?” 徐诚看着他腹部,笑得揶揄。 “怕你怀了崽崽,一打架他就踢你!” 江知与羞得要命,追着他捶打。 “让你乱说!” 徐诚问一句:“你不想怀崽崽?” 江知与又止步,摸着肚子说想。 夫郎怀孕慢一些,他不急。 说到夫婿,徐诚很关心他俩处得好不好:“他前阵子还问你喜欢什么,要给你送礼物。” 江知与一下想到小金鱼和小银鱼,笑得甜滋滋的。 他给徐诚看,“我拿了金鱼。” 一枚有一钱的分量,偏差小。 金鱼有四十五条,算四两五钱金子。 银鱼他掂过分量,相差不多。 把工费去了,这次礼物,应有五十两。 很豪气了。 徐诚看得称奇:“读了书的人是不是花花肠子多?送个金子银子还整这花里胡哨的。” 江知与就爱花里胡哨的。 他跟徐诚说:“还有凉粉做的鱼。” 好大的胖锦鲤! 徐诚看他开心,便不挑剔了,转而问起城内流言。 “你夫君的名声都坏了,我带人去把柳家院砸了?” 江知与叹气,“不能砸了。” 他给徐诚说了柳妈妈上门的事。 两人父亲是过命的交情,他俩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江知与性情软和,徐诚常年在镖局,养得彪悍,处事风格跟江知与完全相反。 他听完了柳妈妈上门的事,眉头皱得要竖起来。 “你管她说什么,她来赔礼道歉是应该的,你还给那么丰厚的回礼。” 两匹银红绸,都有七八两了。 金丝牡丹头面合算成银子,也得十五两上下。 别的都懒得算。 江知与知道,可越是小人越不可得罪狠了。 “这个消息值价。” 徐诚没特地学这些弯弯绕绕,跟江知与相处多年,耳濡目染的也了解些。 他皱眉想了会儿,没想明白。 “这消息关你什么事?李家拿了盐引,也就多挣一笔银子罢了。不影响我们家生意。” 江知与还要清个铺面出来,卖豆制品。 明年开始,家里还会卖豆油、酱油、大酱。 这消息他能稍稍给徐诚透点风声,过后调徐诚来他身边帮他。 李家卖盐,对他家是有影响的。 再一点,接管难民的事,破坏了李家的计划,两家已然结仇。 徐诚不在意这点仇,两家本就不对付,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就高兴江家有了手艺,这下可稳当了,不用刀口舔血的挣钱了。 “难怪,我就说你去了农庄,怎么不见回来。” 有些心里话,只好对朋友说。亲人不行,夫君也不行。 江知与骂了好些族亲,“烦人得很,我爹那天也发了脾气。” 徐诚比他耿直,连着一顿骂,江知与听着心里就爽快。 “什么玩意儿?要不是伯父挣下这份家业,他们还守着两亩薄田过日子呢!现在来你们面前摆谱,有种把田契还给你!带他们挣钱,还一个个的飘起来了,那是刁难你吗?他们连伯父的面子都下了!” “建个祠堂祭祖,还真把他们牛坏了!没见他们给族里贡献一亩三分地,那些祖田祭田不都是伯父买下的?都不要脸啦!” 既是骂人,该骂的一起骂了。 徐诚骂李家:“什么狗屎,长你一辈,还在饭桌上为难你,男人没本事当老大,她不嫌丢人,还好意思满城下帖子,呸!” “你才成亲多久,当众叫个唱的给你夫婿送瓜子,李家安的什么心?要我说,柳家院的也没向着你,送瓜子的时候怎么不提醒一下?闹得满城笑话!” 江知与不太会骂人,听得想给他鼓掌。 笑吟吟听一阵,他越听越不对。 随着他神情变化,徐诚也逐渐安静下来。 “怎么了?” 江知与皱眉:“有点不对劲。” 徐诚闭上嘴巴,让他去想哪里不对劲。 自五月收到京都来信后,家里就在连轴转。忙到今天,江知与都是偷闲过来见见好友,一直没空闲细细梳理。 听徐诚把事儿串起来骂,他察觉到了异样。 三叔毫无预兆的对他家下手,不顾后果; 族亲从前欺负他,都会避开父亲。现在父亲还没倒下呢,他们就当众给难堪。 李家挑衅,柳家院的香姐儿顶缸领罚,他未动怒的主要原因是,谢星珩的态度鲜明。 若是谢星珩提早知道瓜子的含义,这就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李家应该没有想过能成事。 那天最怪的不是香姐儿送瓜子,是酒宴座次安排。 李家要刁难他,又怎会把向着他的人安排在他周边坐着? 他们结盟了? 因为接管难民的事? 江知与眉头紧锁。 酒宴同一天,常知县去的农庄。 堂哥给他回信了,其他商户合计捐款一万一千两。 不是小数目,可十几家合伙,不至于让他家成为众矢之的啊? 三叔发难,是京都出了事? 李家紧跟着就巴结上了“北方官爷”,这位官爷,会是三叔的对头吗? 这么一想,江知与有了四面受敌的感觉。 不是一路的,又恰好凑到了一处。 他思索的时间太长,徐诚忍不住担忧,“你待会儿跟你夫君说说,让他帮你想?” 徐诚想法简单,贵人府上都会养幕僚。 幕僚就是读过书的聪明人,他们有现成的读书人问。 以他几次接触而言,谢星珩是顶顶聪明的人了。 江知与摇头:“不行,他们要考试了。” 他一并把堂哥排除出去。 堂哥太久没看书,小谢最近才有了读书热情。 江知与拳头握紧,过了会儿松开,长舒一口气。 至少赈灾这件事,满城皆知。他还有时间周旋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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