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螭这条小龙人,一向如此,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能窥探到别人的秘密,无论是哪方面的,他都求之不得。 林澹虽然不太乐意,可到底是求人嘴短,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 天光大亮的时候,关沧海扛着大刀,又找到桃花坞的院子里来,扯着嗓门喊: “小犬!小犬!走了,你沧海大哥带你出去耍耍!” 林澹将刚从妖修那里拿到了一份符纸塞进乾坤袋里,笑着和关沧海打招呼。 关沧海揽着林澹肩头,咋咋呼呼往外走,“走了,带你去耍攒劲的节目!” “……又去?” 昨天那听海阁的事,闹得现在他连靳言的面都见不上了。 想到这里,林澹扭头,看一眼背后空荡荡的厢房,“月前辈走了。” 昨天晚上关沧海还信誓旦旦地说睡一觉对方就想开了,结果想没想开不知道,反正人没影了。 林澹忽然灵机一动,问关沧海: “沧海兄,咱们掌门……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关沧海点头,抬手指了指头顶那通天巨柱,“在三清洞里头的五气朝元殿,那是给三教盟资历和背景最深的几个老人住的地方。” 说着拍了拍林澹肩膀,“你放心,掌门现在忙着应付他自己的事呢,不是故意不来看你。” 想了想,又补一句,“而且,他心情挺不错的。” “你见到他了?” 关沧海耸耸肩,“没有。”掌门嫌他缺心眼又沉不住气,不让他去五气朝元殿那种敏感的地方,“但是破山去了,他说掌门看起来心情不错。” 林澹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掌门的本体没有因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那分|身应该也消气了,不然也太精神分裂了…… 看起来,是他想多了,或许昨天听海阁舞姬那事,掌门尊上根本没往心里去,只是确实有正事要忙,才急着出门的。 ......... 三清洞,五气朝元殿。 靳言坐在写着[孤月]二字的专属套房里,正在和凌碣石交谈。 在他们中间,此时正悬浮着一张金色的莲花法阵。 “便是此阵?” 凌碣石问了一句。 “嗯,”靳言点头,“除了听海阁,核心地段其他几间商铺,应该都有此阵藏匿,全部找出来,将背后的那张大阵描画出来,解出其究竟是何作用。” 想到他在听海阁背后,看到的那些墙壁之上枯萎了半数的桃花,靳言的眉眼不自觉沉下来。 凌碣石还有一肚子问题,但他不是多嘴的人,最终只恭敬行礼,“属下,这就去查。” ......... 另一侧,关沧海领着林澹去到一间叫淋漓馆的地方。 看着那馆子的装潢和氛围,两人都怔住。 “啊?” “啊!” 关沧海挠了挠后脑勺,“不对啊,以前淋漓馆不是一家武馆吗?进去一趟,大汗淋漓,浑身舒畅地出来。怎么现在……变成洗浴中心了?!” “太好了……” 林澹看着那铺面,喃喃接了一句。 “嗯?” 关沧海挑眉看向林澹。 “咳咳,”林澹很快改口,“我们,进去吗?” “去!走!” 管他武馆还是洗浴馆,能让人浑身酣畅淋漓就行,都一样! 进去接待厅,看着悬浮在空中的一块又一块浴池的名牌,关沧海手指一点,扯了最上头的那块, “就这个[至尊宝]了。” 将那厚重的一块牌子攥在手里,关沧海翘起一边嘴角,看向林澹,眼神里写着:看到你沧海大哥的品位没,跟着学吧。 林澹将那些名牌全部看一遍,最后看向站在一侧的店小二。 “客官,有什么问题?” 那跑堂的小二立即迎上前来。 林澹犹豫片刻,问:“你们这里,有冰火两重天么?” 关沧海:? 店小二先是微微一怔,接着立即笑起来,“有的有的,这是我们的隐藏浴池,客官里面请。” 看着林澹远去的背影,关沧海瞬间觉得自己手中的牌子变得黯淡无光。 “这小子,看着老实,没想到竟然是个玩擦边行业的老油条?” “老油条”林澹,这时候跟着那店小二穿过一条潮湿又幽深的甬道,然后拘谨地站在一处水池边上,紧张到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好了。 “客官,请上榻。” 一个长相妖艳的年轻男修士,这时缓步走出来。 林澹愣了一下,从对方的五官来判断,一眼看出来这男修和之前那听海阁的舞姬一样,也是妖修。 那他就没找错人。 林澹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我不是来洗澡的……” 他说着,从乾坤袋里把那白玉香牌取出来,送到对方面前。 那妖修怔了怔,进而笑起来,“客官,需要什么?” ......... 关沧海在外面[至尊宝]浴池里泡了半日,哪怕是修过锻体术的强健体魄,都快撑不住了,皮都泡皱了。 最后实在忍不住,从那池子里跳起来,哗啦啦带出一地的热水来。 绕开周围环绕的按摩师,关沧海快步往外走,正想去找林澹,就看到林澹刚好从那甬道里缓步走出来,看到他,咧嘴笑起来, “沧海兄!” 关沧海眉头皱得很紧,身体往一侧歪,越过林澹肩膀,朝里面看过去,“小犬,你在里面干什么呢?这么……持久?” “没干什么,”林澹嘿嘿笑,“就是……一些体力活。” “……体力活?!” 关沧海简直要流下嫉妒的眼泪来,“那你……体力挺好啊!” “还行吧,以前在工地里搬砖,练出来的。” 林澹一本正经地回。 关沧海咬着牙,拍拍林澹肩膀,语重心长地教育对方: “你跟咱们掌门……现在还没什么,所以想趁着如今还单身的这个节骨眼,报复性地多玩一玩,大哥我能理解,年轻人嘛,谁还没个血气方刚的时候。 “不过嘛,听大哥一句劝,若是以后你和尊上,能成了,就把心收好了,这些事,离远一点。 “否则,可别怪大哥我翻脸不认人。” 林澹拧着眉头,一脸茫然地看向关沧海。 咲天尊者,这是在说什么呢?他怎么听不懂?什么血气方刚的事? ......... 两人在外头“快活”了一天,各自回了馆舍歇下。 林澹看一眼靳言所在的厢房那仍旧敞开的房门,和空荡荡的房间,轻轻叹口气,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他一个筑基境,在外面忙了一天,身体有些熬不住了,头挨着枕头,立即进入梦乡。 第二天,关沧海照旧扛着大刀来找林澹,还是前两天的说辞,要带林澹出去找攒劲的节目耍一耍。 两人合计了一番,最后去了一家叫[花火堂]的铺子。 这花火堂,以前是一家打铁锻器的铺子,花火,顾名思义,就是打铁时漫天飞舞的火花。 关沧海以前来这铺子里磨过他的咲天刀,里面的师傅手艺非常不错,他很满意。 不过这次带林澹过来,往日的打铁铺,完全变了样。 关沧海这时候已经不会满脸震惊了—— 听海阁,从打擂台的酒馆,变成了歌舞酒坊。 淋漓馆,从锻体的武馆,变成了温泉浴池。 如今这花火堂,从打铁铺子,摇身一变,成了香粉花楼,他可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让关沧海意外的是,这次,林小犬这个狗模狗样的修士,竟然再一次地游刃有余地点到了“隐藏菜单”。 看着那修士被楼里的花魁领去某个隐蔽的房间的背影,关沧海啧啧摇头。 难道是他看走眼了,林小犬这小子,根本就没有他原先以为的那么老实,否则这些个擦边的铺子里的规矩,他怎么这么懂? 关沧海又在花火堂的外围游荡了一整日,直等到日落了,林澹才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 看着对方那眼下的两条浓浓的黑圆圈,一副被吸干精|血,掏空身体的萎靡模样,关沧海不停地摇头,叹息声又深又重。 “年轻人,还是要懂得节制,这种地方,下次还是不要再来……” “小道友,明日,记得再来呀?” 关沧海话说到一半,楼上的花魁上半身从窗口探出来,手中捏着根桃花枝朝着林澹招手。 关沧海刚想再劝,却听林澹笑着朝上面喊: “哎,记着呢!明天一定再来!” 关沧海:……? ......... 第二天,关沧海没再扛着大刀来找林澹了。 他以自己要打坐调息为由,龟缩在了隔壁的沧海观中,只远远地送了自己的咲天刀给林澹,让林澹无论去到哪里,都务必将刀带在身旁。 至于那些个什么攒劲的节目,他是不敢再带着林小犬去耍了——当然这两天耍下来,谁带谁还说不准呢——这要是让掌门知道了,他小命可保不住了。 ......... 林澹扛着一人高的大刀,独自去了花火堂,再次找到了那楼中的花魁。 ......... 日落月升,林澹踩着月光,离开花火堂,先往沧海观走去,准备去把咲天刀还给关沧海。 关沧海迎出来,接下刀,看一眼天边快要升起来的月亮,没想到自己不在,林壮壮一个人去,玩得比昨天还晚。 林澹顺着关沧海的目光,看一眼月色,也吃了一惊,“已经这么晚了?” 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冬雪的气息被夜风吹过来,拉回了林澹的思绪。 他顺着那气息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独自坐在桃花坞的屋脊上,对月饮酒。 “月前辈……” 林澹说着,抬脚就要往桃花坞走。刚迈出去一步,脚下传来异样的“嘎吱”声响,林澹的脚步顿住。 他垂眼看去,发现桃花坞周遭的地面,不知何时,已经结满了冰霜。 不只是地面,周围的空气也倏然之间变得冷冽,仿佛一夜之间,又夏日进入严寒的冬季。 如果不是因为有桃花坞的结界在,林澹怀疑,他现在已经看到漫天飞雪的情景了。 好强的寒气…… 这寒气,是那屋脊上的身影释出的。 上一次遇到这么强的寒气,还是在寒玉宫,寒灯真君的忌日那一天。 掌门尊上这是怎么了? 正想得出神,林澹的手臂被关沧海拉住。 “小犬,今天……就不要打扰你的月前辈了。” 关沧海一改往日那没头没脑的大嗓门,声音变得很沉。 林澹回头看他,“为什么?” 关沧海轻叹一声,“七天之后,是他师娘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独自坐在月下,喝一壶桃花酒,思念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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