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言这么精致的一个人,平时穿的衣裳都是一丝不苟的,戴的配饰都是最上等的,他做的这玉牌,做工这么粗糙,真的被对方戴在身上了,反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他私心里,其实还是希望靳言可以收下这玉牌,而且愿意带在身边的。 所以林澹又絮絮叨叨地解释: “前两天,你刚住到桃花坞的那个晚上,我喝多了,咬坏了你腰间戴着的那香囊球。 “我那时候不是有意的,你把这玉石香牌戴着,往后,就拿这个做熏香吧? “这香气不重,是桃花天然的香味,平平淡淡的,和你之前戴在身上的那香囊球的味道,挺像的……” “——林壮壮。” 靳言这时开口,打断了对方那啰哩啰嗦的解释。 “嗯?” 林澹不说话了,只看着对方。 靳言转回头,昏暗的夜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仿佛盛着万千情绪。 他轻声问: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因为关沧海告诉你,七天之后,是我师娘的忌日?” 他身边的人,知道他师娘的忌日将近了,都会选择回避,让靳言一个人独处,让他静静地思念云壑真人。 唯有这个笨蛋,硬要凑上来,讲一些琐碎的无关紧要的话,吵吵闹闹地,让他不得安宁。 这样尤嫌不够,还要送他这桃花玉牌? “哪有人在别人师娘忌日将近的时候,送人礼物的?” 靳言被气笑了,“你究竟有没有常识?你要用这种方式,让我庆祝我师娘的离开吗?” 林澹呼吸一滞,慌张地摇头, “不是的,我想送你东西,和你师娘的忌日无关,和你师娘,和你师父,都没有关系。 “我想送你这玉牌,只是因为你。” “因为……我?” 靳言的眼睫微微颤动,像是猜到林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夜风吹拂过来,将头顶几片黑云吹散。 原本藏在云层之下,若隐若现的一轮圆月,这时浮现出来。 林澹仰起头,看一眼悬在夜空的月。 “月上中天……子时,到了。” 林澹翘起唇角,笑起来。 靳言拧着眉,看向他,“你……” 林澹这时收回视线,认真地望进靳言的双眼中,说: “生辰快乐!” 靳言怔住,回望着林澹那一双漆黑的眼瞳,久久无言。
第99章 靳言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回应了。 他从未庆祝过自己的生辰。 不,或许很小的时候,他的生父生母曾经为他庆贺过? 但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实在太久远,靳言早已经忘却。 而在寒玉宫的这几百年来,因为师父和师娘的忌日,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因为那则极凶之兆的预言,靳言的生辰,没有人记得,没有人提起,更没有人祝贺。 靳言自己也并不觉得这生辰有任何值得庆贺的地方。 然而对面这个头脑简单的修士,却很认真地讲出口。 他亲手做了白玉香牌,送到他面前,只为祝他生辰快乐。 靳言的心里是有异动的,原本被厚重的寒气包裹住的那一颗心,仿佛被掌心那块带着对方温热气息的玉牌,捂得融化了一些。 可是他面上却是不显的。 心中万千情绪翻涌,可是沉默许久,再开口时,靳言却发现那些话语一句也讲不出口,最终只问: “你……如何知道今日是我生辰?” 寒玉宫那些和靳言最亲最近的修士们,也都以为靳言在每年的这一天怅然神伤,只是因为他师父的忌日刚过,师娘的忌日又将近,却不会有人想到,这一天,其实是靳言的生辰。 林澹闻言,揉了揉后脑勺的碎发,笑起来。 是他前两天刚找云螭“破译”出来的。 之前在那记忆幻境里,看到靳言的师娘为了替靳言算出那一线转机,无数次将某个图纹放入桃花花瓣组成的卦爻中去,那时候,林澹就隐约猜到,这很可能是靳言的生辰八字什么的了。 所以他那时候留了个心眼,专门把那图纹记录下来,准备寻个机会,找个懂行的修士问一问。 其实之前坐那木鸢法器飞来三教盟的路上,林澹和古茗提过一嘴,那时候古茗告诉他,自己虽然是木系灵力,又是桃花妖,可他从未接触过卜算一门,所以并不认识那桃花星象中的图纹。 再后来,就是三天前,云螭又找来桃花坞的时候,林澹又问了他,这才拿到了答案—— 这点点线线的图纹,果然是个日期,那就肯定是掌门尊上的生辰了。 其实前几天,在刚踏入听海阁,一眼看到那舞池中央的妖修的腰间佩戴的白玉香牌的时候,林澹就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要问问对方,那玉牌哪里可以买到—— 那玉牌看起来和幻境里靳言随身戴的那一块太像了,林澹知道年轻的靳言很喜欢那玉牌,但似乎在那场玉寂峰的围攻之后,那玉牌就没了。 所以林澹在心里合计着,想要找到一块差不多的,送给靳言,做生日礼物。 只是他没想到,从云螭那里“破译”出来的生日,就在三天后。 时间太赶了,林澹这三天跟着关沧海到处跑,生怕来不及。 不过幸好赶上了,不早不晚,就在今晚子时之前。 但这些事林澹自然不可能告诉靳言—— 这里面有太多解释不清的秘密了,他怎么会知道过去的那些事,怎么会看到年轻的靳言随身携带的玉牌,又怎么能记录下来云壑真人拿来演算的那个时间的? 所以思来想去,林澹含含糊糊地说: “是……云公子告诉我的。” 这话也不算全错,本来就是云螭帮他“破译”的,只是是林澹自己主动把那符文送出去的。 说完之后,林澹有些心虚地看向身边人。 他并不擅长撒谎,生怕对方下一刻便将他的谎言戳穿了,继续追问下去。 好在靳言此时应当是醉了,并不像平时那样咄咄逼人,他微微垂着眼睫,想了一阵,没有再多说什么,似乎接受了林澹的说法。 林澹长舒一口气,就听到靳言又问: “为何会送这个?你从何处学来的这桃花镶嵌术?” 额…… 林澹犹豫着,正要开口,就听靳言忽而意识到什么,继续问: “之前那听海阁的舞姬、淋漓馆的头牌、花火堂的花魁……你去寻他们,就是学制这白玉香牌的?” 靳言知道,那舞姬、头牌、花魁,都是妖修,而且,刚好都是桃花妖一族。 将鲜活的桃花花瓣镶嵌入白玉腰牌中,制成香牌,是只有桃花妖一族才会的技艺。 他师娘云壑真人,便是从自己娘亲,那位有着上古神木血脉的桃花妖那里,传承来的这门手艺。 被靳言一语点破,林澹也不好再隐瞒了,点头,供认不讳。 林澹托云螭帮忙送给那舞姬的信里,就是求问她哪里可以买到类似的镶嵌着桃花花瓣的白玉香牌。 那舞姬回信告诉他,这是桃花妖一族特有的技艺,只在桃花妖一脉内部流传,不对外售卖,又告诉林澹,他若是果真想要,可以去找淋漓馆和花火堂的那两个桃花妖,那二人,可以教林澹如何制作那桃花玉牌。 林澹先寻到了那淋漓馆,找到那隐藏“贵宾室”里的头牌,讲明来意。 那位头牌很客气,也很热情,他告诉林澹,那“贵宾室”整个都是用汉白玉打造的,房间里每一处细微的装饰,都是他亲自操刀雕刻出来的。 林澹连连称赞,那头牌心情大好——谁会不喜欢一个耿直的修士真诚的夸赞呢——长袖一挥,现场教了林澹如何打制那块白玉牌的骨骼。 在那逼仄密闭的“贵宾室”里待了一整天,林澹终于做出来一块还算能拿的出手的白玉牌骨骼,在关沧海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离开了淋漓馆。 而第二天,他们去到花火堂,找到那位传承了桃花花瓣镶嵌技艺的妖修时,对方却远没有先前那淋漓馆的头牌那么好说话了。 打造白玉牌骨骼的技术,虽说妖修传承的会更上乘,但是人类修士中也不乏拥有类似技艺的匠人,所以算不得什么机密,将入门的那一套教给林澹,也没什么。 可是那桃花花瓣镶玉技艺,却是桃花妖一族特有的。 因而那花火堂的花魁,自然是不愿意轻易透露给林澹的。 林澹求了挺久,对方都不肯松口,最后无奈决定放弃,离开之前,顺手释出一道灵力,把门边摆着的一朵萎靡的小桃花扶起来。 那花魁见状,却是眼前一亮, “等等!” 林澹那时候一脸茫然地转回头,就见那花魁满脸惊喜地朝林澹冲过来,捉住他手腕,将他往回扯。 那花魁看着弱不禁风的,可修为不低,力气也不小,扯得林澹一个趔趄,险些朝前栽倒下去。 花魁探了林澹的气息,接着眼中放光, “你……你是天级至阳道体?!” 林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他其实不太确定这个至阳道体的等级划分是怎样的,不过好像有挺多人对他的等级感到惊讶,似乎这个“天级”非比寻常。 那花魁确认了林澹的等级,便一改之前那冷漠傲慢的态度,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拉着林澹往她的花房里去。 那花房面积不大,里头种的却全是最珍稀品级最高的那几类桃花苗。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这些桃花苗一半都枯黄了,不少叶片甚至直接发黑,眼看着就要枯死的样子。 林澹种过地,又在仙山上的阳灵花园待过那么久,他对这些花花草草,本能地很爱护,看到那么精贵的小树苗快要枯死,他心疼得厉害,抬手摸了摸其中一棵树苗上枯黑的叶片,送了一缕灵力过去,那叶片感知到充沛的阳灵,垂死中,竟是颤动起来。 花魁见状,简直要落下泪来,不由分说,冲上前就要给林澹跪下来。 林澹吓了一跳,慌张地抬手将对方拉起来。 那花魁哭诉道: “现在这些桃花枝,便是我的命根子。 “我在多年前,受到老祖的派遣,被迫迁来这花火堂,这些桃花枝也被迫跟着我辗转至此。 “可是这些年,不知什么缘故,那擎天柱内,还有这核心地段的地底,不断有魔障之气涌现,侵蚀我的桃花花苗。 “我向三教盟禀报过多次,三教盟弟子过来查探几次,都说此地很干净,没有危险,又说如果偶有魔气外逸,有护教法阵在,魔气瞬间便会被镇压,不必担心。 “护教法阵的确可以镇压魔气,这花火堂,还有核心地段的铺子,都被保护得很好,我们这些妖修也不会被那转瞬即逝的魔气影响。
145 首页 上一页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