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其中混着毒,却仍教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分明如此贪恋对方,贪恋眼前一切,却仍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步步走向既定结局。 一点一点……将一切所恋之物从他怀中剥离。 若这当真是命运给予他曾经狂妄自大,嚣张跋扈的惩罚,那它成功了,应缺想。 可……那又如何? 便是注定离去,注定伤痛,他仍不愿放手。 崔拂衣曾让他不许认命,却不知他从未认命,在这既定之路上,他仍旧一如从前般自私又任性。 虽满是荆棘,亦不曾放弃。 唯一不同,便是那欢喜之余,还隐有痛意。 逐渐分明,逐渐清晰。 应缺缓缓莞尔,轻拥崔拂衣后背,将人渐往下压。 然后……吻了上去。 * 手中书籍久久未动,崔拂衣时而抬眸,瞟向床上之人,见对方阖眸未醒,便放下心来,继续出神。 他坐于床边,半靠半躺,目光细细端详身边之人,眸色时而深邃,时而清明。 指尖轻点应缺眉心,继而颧骨,然后眼睛、脸颊…… 数月以来,应缺当真比往年好上许多,自面上便能瞧得分明。 刚进门时,崔拂衣尚且记得,应缺应当要比此时消瘦许多,而如今,面颊却已有了肉感,指腹轻戳,微有弹意。 崔拂衣瞧得认真,玩得认真,竟未曾注意,手下之人眼珠微动。 “夫人,若是读得累了,大可放下歇息,莫非玩弄我,能让夫人疲惫尽消,精神百倍?” 声音响起,崔拂衣飞速收回手,等待片刻,见应缺不过微微睁眼瞧了瞧,未有再多反应,这才略微放心。 “夫君何出此言,不过是瞧瞧夫君是否安睡罢了。” 应缺想,也就是自己并未真睡,便是当真睡了,在崔拂衣这般玩弄下,也注定惊扰而醒。 他睁开眼睛,却正与崔拂衣四目相对,片刻后,崔拂衣略微转眸。 却又不知视线应当落于何处,既不愿离开应缺,却又不知如何放置。 额头?与眼睛那般接近,一不小心,便又撞在一起。 鼻尖?与方才也无甚差别。 嘴唇? 崔拂衣不过稍稍看上一眼,便匆匆别开眼去,单单瞧着,他便想到上回凉亭中,那非同寻常的吻。 ……应当是吻吧? 应缺未曾对此有任何解释,自那日回院后,崔拂衣也不曾提起。 却心中隐隐知晓,那吻与他轻描淡写,玩笑般的舔舐并不相同。 而今他们之间,也与从前似同非同。 他们仍然夫妻,仍相敬如宾,却又不仅仅相敬如宾。 “夫人瞧我,我便当自己貌美如花,被夫人时时惦记了。”应缺玩笑声响起。 崔拂衣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又将目光落于应缺脸上、唇上。 他面色微有些许不自然,却仍未退去,似羞似恼道:“别的暂且不提,夫君这面皮,倒是比往日结实许多。” 应缺自觉自己始终如此,未有厚薄之分,崔拂衣这般说,定是从前不甚了解,如今更要多多了解才好。 他伸手环住崔拂衣腰身,微微笑道:“夫人莫要冤枉于我,不信,便亲自瞧瞧。” 他眼尾微挑,满含笑意。 笑意似能传染,渐散于崔拂衣眉眼,令他时时别开眼,又时时转回眸。 他大约是极爱眼前这双眉眼,渐沉下头,俯身吻去,从眉梢,至眼尾……终于唇畔。 由浅尝辄止,到缱绻缠绵。 眷恋久久,不肯离去。
第112章 冲喜16 自那日起,如那般甜蜜与亲近便时常发生。 或是应缺先起,又或是崔拂衣先动了念,然最终都殊途同归。 初初崔拂衣尚且还有意避着下人,然日子一久,时而情之所至,哪里还记得其他。 主子们感情好,下人自然欢喜,王妃也更是欢喜,赏赐如流水,每日未曾断。 崔拂衣见状反倒稍稍收敛,无人时还轻斥应缺:“都怨夫君不知收敛,如今倒好,传出去让长辈笑话。” 应缺觉得冤枉,“夫人,分明你也欢喜,你也主动,莫非你主动时,也怪我吗?” 崔拂衣振振有词,“那是自然,得怨夫君如何生得这般动人,直勾人心。” 应缺笑,“如此说来,倒真是我的不是了。”虽然夫人无理取闹,但他夸我勾人诶。 崔拂衣见他竟不辩驳,反而顺势认下,反倒将他衬得当真是在无理取闹,一时赧然。 心下暗忖,自己从前有如今这般娇纵吗? 自嫁与应缺后,他竟是逐渐变得自己都险些认不出了。 崔子衿的过往当真如应缺所言,似是成了另一人,另一生,而今无崔拂衣毫不相干。 但,不同于从前所想的不甘,如今他竟只有些许遗憾,且不知何时,这些许遗憾便也如那前尘一般,随风散去,再不见踪迹。 情场得意,应缺身体似也随着心情逐渐好转,便是入了秋,也极少生病。 薛府医来瞧,也是心情舒畅,“世子妃将世子照顾得极好,病人情绪亦能影响病情,前些年世子虽配合治疗,却心中郁郁,不曾开怀,前两年世子便是连治疗也懒怠松懈,自世子妃进门,世子方才振作起来,积极配合,如今继续下去,兴许……兴许能多两年寿数。” 如此,也不过是能多两年寿数吗? 崔拂衣面上笑意淡去。 待薛府医离开,也未曾重新开怀。 应缺从前从未觉得多活两年能有什么。 莫说两三年,便是二三十年,于他他不过打个喷嚏的时间。 待到如今想要而不得时,方觉便是两三年竟也这般珍贵,珍贵到他竟觉得如此也好。 但见崔拂衣神情,显然不愿接受此事。 应缺还在想要如何安慰,崔拂衣却已然猝不及防向他开了刀。 “夫君可听了方才薛府医所言?” 应缺不知他为何这般问,却仍是点了头。 崔拂衣抬眸,目光紧紧注视着他,半晌,方才一字一顿道:“所以,薛府医所说,夫君懒怠治疗,不愿配合,也是当真?” 应缺眼皮微跳。 虽未言语,然他任何细微表情皆已被崔拂衣尽收眼底。 见状,崔拂衣霍然起身,转身离去。 应缺:“夫人,那不过是遇你之前,遇你之后,我再未曾有过懒怠之念。” 他既知原主命数,便也懒得更改,与其好生调养,自是享受当下更为重要。 可自见到崔拂衣后,便都改了。 他从前也是这般,不算乖巧吗? 崔拂衣缓缓阖眸,半晌,回头看他:“应缺。”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叫他名字,还这般严肃。 霎时让应缺梦回从前,略感心虚。 崔拂衣:“你好生活着,努力活着,是为我吗?” 应缺虽想点头,却直觉崔拂衣并不喜这般回答,见他眉心微拧,应缺也想凝眉发愁,怎么在常人眼中这般深情之举,在崔拂衣眼中竟也无用?不仅无用,反而更令对方不悦。 思绪百转,应缺方才小心探寻:“这样不好吗?” “我心悦夫人,自愿振奋精神,久活于世,若是写成话本,定当为人传颂。” “所以那是话本。”崔拂衣道。 “可你我不是话本中人。” 他低头望着应缺,仿佛在望着一位不懂事的孩子。 而应缺也当真如他所愿,面上些许懵懂与疑惑正与之相配。 “应缺。” “我愿你活着,为你,为世间一切欢喜,若你并不想留,却为我强行留下,岂非我之罪?” 他俯身低头,一吻轻落于应缺眉心。 “我既心悦你,便承受不起。” 是了,他心悦他。 数月之前,崔拂衣何曾想过,自己会心悦一个将死之人? 便是从前以哥儿之身参加科举,也未曾有这般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百死不悔,他从前以为此类词汇必定是用于为民请命,谋夺权势上,万万想不到竟用于区区情爱。 如今,也已不可再用区区二字形容。 应缺心中微紧。 百般言语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如何能不知崔拂衣所言之意。 应缺想说自己未有想死之念,不过是得过且过,不曾留恋。 然而不知何处来的一丝情绪,堵住他欲开口的话头,令这番言语心生恐慌与心虚,竟渐渐退去。重回心底。 虽无记忆,他的青青也仍在改变,仍在反思,他竟也学会了放手,更越是纵容。 若如今的他重回池眷青那时,因应缺便是面对死亡,也只有欢喜,青青也必然不会阻拦,不会怨恨,而是成全。 成全他自红尘中来,又从红尘中去。 那时的应缺也定然会极爱那份成全,认为他们当真是世间最般配契合的存在。 然而事到如今,应缺面对从前或许喜欢的成全,却心生悔意。 自由唾手可得,他却眷恋这一方天地。 怎么能成全呢? 应缺如今方才惊觉,自己要的并非成全,而是如池眷青那般,抓不住也仍要去抓,求不得却仍要去求,哪怕是强制,哪怕自己要逃,青青也不允许的强求。 他要的便这份偏执的偏爱。 他伸出手,将崔拂衣用力攥紧。 “夫人,我不想死。” “我想要你……” “是我明知并无前路,却仍招惹了你,你可千万千万……不许放过我。”
第113章 冲喜17 应缺此人,实在可恨,崔拂衣如是想道。 温柔病弱的外表,仍掩不住性情中的霸道。 明知前方唯有死路一条,仍予他倾心,予他热忱,予他爱意如潮。 崔拂衣望着身旁之人,认真端详,眸色深深。 睡梦之中,应缺似是觉得被中过热,竟似孩童般试图蹬被子。 崔拂衣略收视线,重新将被子为应缺整理好。 “世子妃,王妃请您去她院中一趟。”未过多久,一名丫鬟便前来传话。 崔拂衣回望床上,应缺仍在熟睡中。 “还请母妃稍等片刻,我更衣后便去。” 崔拂衣到时,便见王妃正对丫鬟采来的荷花挑挑拣拣,见他到来,未等他行礼,便伸手招呼道:“拂衣来了,瞧瞧这些花喜欢哪些,带回去插起来,瞧着也赏心悦目。” 崔拂衣欣然应下,“多谢母亲。” 王妃微微一笑道:“听说,前些日子你与小缺在凉亭撞见老四,可有被惊扰到?” 崔拂衣脑中思绪一转,当日之事想必未过半日便被王妃知晓,若当真要问,实不必今日才问。 今日提起,应当是为引出后续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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