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知道,应缺若当真要自己的子嗣血脉,那对早已将世子之位视为囊中之物的其他人会有何反应。 届时,便是自己不便动手,也仍会想方设法除去应缺,亦或是那尚不存在的孩子。 偏应缺病重,孩子便是有了,在长成之前都很弱小,双方都极易针对。 “夫人放心,我不会让别人伤你我分毫。”应缺微微一笑。 听他这般说,崔拂衣靠在他身边,微微阖眸,“我信夫君。” 应缺每日喝的药,用的膳食,皆是出自桃园小厨房,采买人员也是桃园中人,也是王妃千挑万选出来的忠仆。 因而应缺用药有变,也极少人知晓。 便是王妃,在薛府医刻意不提之下,过了一月仍未有察觉。 这段日子里,崔拂衣贴身照顾应缺,每日皆将他情况记在心中。 王妃未察觉儿子与媳妇的计划,便差了人来询问过继一事。 她本以为上回与崔拂衣聊过后,很快便能有回应,却不想眼见两月即将过去,崔拂衣仍在推辞。 不得已,王妃亲自来了。 老四院里那个丫头,据说已经显怀,肚子显尖,大夫说极有可能是男孩。 王妃听完便轻轻一笑,“给本王妃盯着,我倒要瞧瞧,是不是男孩。” 她来到桃园,便见应缺难得在院中休憩散步。 他撑着崔拂衣,竟能在地上平平稳稳走上一段,虽说一盏茶后又不得不坐回轮椅,却仍是让王妃看得怔然出神。 待到丫鬟提醒,王妃才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然落了泪。 应缺躺下太久,她竟忘了,儿子原是能自己走路的。 再次瞧见眼前这一幕,王妃感慨之余,心中又恨,为何上天如此狠心,要她儿子的性命。 “母妃。”崔拂衣率先见到王妃,福身一礼。 王妃忙伸手轻扶,“不必多礼,这些日子,你陪着缺儿辛苦了。” “怎得想下来走路了?”她又问应缺。 应缺此时已然重新坐回轮椅,额上微有细汗,崔拂衣见了,摸出手帕轻轻擦拭。 “今日天色晴好,薛府医说,适当运动有助于夫君康复,便想着带夫君来院中走走。” 应缺含笑点头,“母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王妃心神微怔,不知何时起,她来桃园,竟也要特地寻理由了。 面上却是笑道:“无事,不过是闲来无事,来瞧瞧你们,见你们好,我便放心了。” 崔拂衣心知,王妃应当是为过继一事而来,虽不知为何没了下文,崔拂衣却也不曾拆穿,“母妃若是不急,今晚便在桃园留下用膳罢。” 王妃心中也想多瞧瞧儿子,自然并未拒绝。 晚膳期间,王妃见小夫妻二人相处和谐恩爱,便并未过多打扰,用过晚膳后便离开了。 崔拂衣回望应缺:“夫君为何不告诉母妃?” 应缺:“此事尚且是我一厢情愿,若是失败,岂非让母亲失望?” 崔拂衣微微抿唇,随后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咬,“是谁连大夫尚且未问,便凭着一个梦与我说会有个儿子?” “对母妃是不想让她失望,对我便无此顾虑,夫君,你真偏心。” 应缺伸手揽腰,笑而未语,片刻之后,方才伏在崔拂衣肩上,低声耳语:“夫人与母亲自有不同。” “母亲是长辈,需恭顺孝敬。” “夫人却不然。” “你我一体,我便是夫人,夫人便是我。” “我所知的,夫人便能知,夫人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 无论失望与希望,皆共同属于他们。 崔拂衣未再说话,却是侧头吻了上去,似要将一切情绪,借这个吻,尽数倾付于应缺。 应缺是对的,比之对王妃的尊敬,他更爱他对他的这份坦诚。 一切喜悲,皆彼此共享。 应缺终于对薛府医的医术有了更明确的切实体会,若是寻常,只要崔拂衣稍稍勾动他的情意,身体便隐约有所反应。 如此,他的孩子应当也能来?应缺想。 孩·999·子:“……” 自它答应应缺后,应缺便未再与它说话,活像睡了便跑的渣男,然而他却又遵循医嘱,与崔拂衣一同看书,如一般夫妇一样,想象那个孩子的模样,说着等对方出生,定要做个好父亲的傻话。 999一边觉得宿主好假,好会装,一边却又难免将那个孩子代入自己,心怀期待,羞赧不已。 反复多次后,999终于愤愤放弃,宿主就是大骗子,谁信谁是傻子。 “夫人,若有了孩子,你要给他取什么名字?”应缺握着崔拂衣的手,兴致勃勃问。 “名字应当会由父王母妃来取。”近些日子以来,崔拂衣已然习惯应缺这般言语,仿佛那没影的孩子已然板上钉钉将会到来。 “既是你我所生,自当你我取名。”应缺显然并不愿让他人代劳取名一事。 崔拂衣虽觉孩子还没影,便为其取名,若将来皆是虚妄,岂非伤心,但见应缺如此认真,便也心中一叹,罢了,若是将来无缘,有了名字,便也当那孩子来过了。 恍惚间,崔拂衣竟有种自己是那可有可无的父亲,应缺才是对那孩子满怀期待,生育对方母亲的错觉。 片刻,稍稍回神后,崔拂衣望着应缺仍在等待的目光,忽而浅浅莞尔。 “那便叫久久吧。” 愿我所爱,长长久久。 999骤然惊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第117章 冲喜21 “你们、你们剽窃我的名字!”999涨红着脸大声道,似是觉得这样便能掩住方才的慌乱。 崔拂衣一声“久久”,似乎当真在喊999,让999恍惚中又觉难以置信。 应缺:“这说明你我有缘,你注定要做我们的儿子,我们很有父子相。” 999自觉自己与宿主并无任何相似之处,想不出哪里来的相似之处,更遑论所谓的父子相。 若它与宿主有父子相,那世间便无人不与宿主有父子相了。 应缺却在一瞬愣神,迅速恢复神情,眉眼弯弯,“好听,我喜欢夫人起的这个名字。” 他压着崔拂衣的后颈,倾身吻了上去。 …… 秋风瑟瑟,落叶泛黄,应缺坐在窗边,凝望树上枯枝败叶,崔拂衣款步走来,将斗篷披在应缺身上,兔毛边将应缺脖颈圈起,令应缺瞧着更有一股柔意。 “怎么坐这儿发呆?” 崔拂衣坐在一旁,眉目温柔,语气温和,“薛府医也说,并非不可能,即便当真不得所愿,那也没关系。” “夫君,你的身体最重要,莫要为了其他,而误了身体。” 崔拂衣以为应缺是在担心还未存在的孩子,才有此言。 应缺敛眸回神,微微一笑道:“夫人多虑了,我不过是担心,无法做个好父亲。” 崔拂衣与他双手交握:“怎会?夫君这般爱它,便足以胜过世间许多人。” 世人庸庸碌碌,不知生死为何,更遑论为父之道。 成亲生子,传宗接代,不过是世俗如此,自己便也如此。 如应缺这般,已然是位好父亲。 应缺垂眸敛目,神色失落,“可我注定无法陪他左右,伴他成长,让他得到又失去,品世间孤苦,受多番磨难……” “夫君。”崔拂衣抬眸。 二人四目相对,半晌,方才听崔拂衣道:“如你所说,最对不起它之人,应当是我。” “若非为我,夫君也不会想要生育子嗣。” “若有罪责,也应有我一份。” 应缺失笑,“如何能怪你。” “夫人还要陪它身旁,护它成长……” 崔拂衣倾身,在应缺唇上轻咬一口,“夫君,你如今是自觉尘埃落定,便惯会用你命不久矣一事来戳我心吗?” 他目光直直望着应缺,眼眸之中,仅是平静与深沉,“若当真如此,那夫君你做到了。” 应缺未曾想过,平静也能化为刀,伤人不见血。 他竟有些回避这份目光,伸手将崔拂衣拥进怀中,轻靠肩上,静静阖眸:“……我只是遗憾无法陪伴夫人身旁。” 方才他话中字字失落,句句歉意,又岂止是对那尚未存在的孩子,分明是借孩说爹。 崔拂衣无话可说,便是他再想安慰应缺,此时仍无法欺骗自己。 无法说自己心中不曾有半分怨念。 心爱之人早已被上天判了死刑,自己除却接受,半点也无能为力,如何能不怨。 然正如应缺便是明知死期将近,仍要招惹崔拂衣一般,崔拂衣亦知应缺寿数不长,却仍不愿责怪分毫。 他怨应缺短寿,怨他情不自禁,却不曾怨应缺本人。 他心悦他。 如望明月。 任他阴晴圆缺,始终恋他皎洁。 * 又是一月已过,已至初冬,薛府医这几月调养下,如今终于松口,称二人或可圆房。 “世子身子不便,房事上……恐怕要多仰仗世子妃。”大夫已然习惯与病人谈论此等私密房事,但显然,另外两位当事人并非如此。 尤其崔拂衣,此时已然将头别开,既不看薛府医,更不看应缺。 应缺莫说本性,仅是身为一病人,便是洗漱更衣,上床歇息,皆要仰仗他人,更无隐私尊严可言,如今被大夫提及此事,更是面不改色。 “薛府医可有书籍推荐?”他竟还明目张胆地问起此事? 崔拂衣终是没能忍住,目光轻瞟,却见应缺神色泰然自若,未有半分羞赧。 更令他侧目之事,乃薛府医闻言后,竟当真从怀中摸出一本书籍,放于桌上,“若世子与世子妃有空,不妨多看看此书,或许有用。” 直到薛府医告辞,崔拂衣目光仍未从那书上移开。 脑中思虑半晌,仍未想到,薛府医究竟为何才能在应缺询问过后,当即从怀中摸出此书,莫非早在来此之前,他便先行准备了? 他应当夸他有先见之明? 未等崔拂衣想明白,应缺便已出声,“夫人,可否将那书拿来一观?” 崔拂衣匆匆回神,下意识便伸手取书,下一刻,却又似想起这是什么,便觉指尖微烫。 将书拿至床边,放下便罢。 应缺见他情状,眸光狡黠,面上却是失落苦笑,“夫人,我有些乏了,翻不动书。” “且听薛府医所言,此事当劳烦夫人许多,夫人且与我一同观看罢。” 崔拂衣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绪纷乱,坐立难安,僵持半晌,无意窥见应缺眸中神色,方才微怔后恍然。 抿唇坐下,轻捏应缺脸颊,“好啊,我瞧着夫君哪里是乏了,分明还有心思拿我寻开心。” 应缺也不闪不避,任由他揉捏,此时瞧着倒是乖巧不已,“哪里是寻夫人开心,分明是希望夫人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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