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级看着有些大了,鬓角散落些许白发,像是一个威严大半辈子的父亲突如其来的示弱。 “不管怎么说,是我们对不住你,正好借着这个契机见面,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从前那些缺失的爱,我和你妈一定拼了老命也得给你补回来。” 孟策舟笑容更甚,眼底也掺杂了几分晦暗不明:“是吗。” 孟坤热泪盈眶:“你可是我的亲儿子……” 他笑而不语,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会厅灯光从头顶散落,棱角分明的五官打下一片阴影。 头颅微低,是以一种审视的姿态打量着他们,而显得整个人更加阴骛。 亲生孩子…… 他内心一直在默念这个四个字。 上一世挤在破落出租屋,他其实已经放弃自己,任凭堕落。 因为他实在不敢相信,他的爸爸妈妈姐姐能怨恨他至此?夺走孟氏、不惜用最恶毒的方式羞辱他…… 那个时候,孟坤他们是否想过“亲生骨肉”这四个字;是否想过,他和孟沁一样,都是一样的孩子。 孟坤拉开茶几抽屉,从夹层里抽出一份文件,佯装不经意蹭掉眼角泪水,“策舟啊。” 那份文件很眼熟,Jil Sander牛皮纸、黑色logo、缝线用的金线,一份光是外表就非同寻常的文件,里边却诡谲暗涌,条条例例,无一条不是针对他的。 他目光淡淡投过去,正是上一世他签下的那份稀释股权的协议, “这是我在金马街那片的地产。”孟坤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这个地产算是我们父子——” “孟总!” 孟坤文件递一半,却被林景年匆匆闯进来给打断,门外蓝烟吓得大气不敢喘。 其余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这个时候,谁说话赖谁。 他们仨人一齐被吸引注意,孟策舟只看一眼便挪走视线,不过眼底松缓些许。 最生气的应该是孟坤,他沉声不悦:“哪来的毛头小子,冒冒失失的没规矩!” “抱歉,孟先生。” 他把怀里的花篮抬高,大脑飞速运转:“花店没开门,我找了好多家店铺,路上怕耽误探望孟夫人的时间,所以才莽撞冲进来了。” 见他没多大,脸庞白净,身上连那股稚气都没完全褪下。孟坤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较劲,敷衍了事:“难为你有心,放下出去吧。” 林景年抬眼看看,小跑到吧台,那里酒水一切杂物都被清空,台面放着的全是前面来探望者拿的东西,珠宝首饰甚至还有一篮现金。 全是些精贵物品。 孟沁给他指了个地方放:“你是唯一一个拿花篮的人。” 林景年一愣,放眼望去,琳琅满目的一大片,好像……确实没有人花篮,这么一对比,倒显得花篮突出了。 林景年笑笑:“都是孟总让我们准备的。” 放下花篮,他没忘自己闯进来的目的,战战兢兢地走到孟策舟面前,在孟坤第二次拿出那份稀释股权的合同前,再次打断: “孟总,今天下班前送您办公室一批白玉为堂的工程合同,里边有一些对方故意混淆进去的错误条例,想借机蒙混过关,现在要拿回财务部重新审批。” 孟坤警觉,捏紧了牛皮纸袋。 孟策舟敛眸,轻喝:“这么重要的项目居然在这种小事上出纰漏,回去重罚。” “哦。” 林景年嘟嘴,低头默默挪到她身后。 孟策舟:“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地产?” “……”孟坤对上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额间冷汗都冒出来了,一个劲撤手:“没什么,下次见面再说,你工作重要,回去吧。” 孟策舟冷笑:“既然舍不得送,那就好好留着吧。” “……” 林景年偷瞄了一眼孟坤,到嘴的鸭子飞了,他现场又恼又气,脸部都扭曲了,但还得跟亲儿子卖笑。 他哪不想送,可太想送了。 只是,要趁孟策舟不注意送。 从病房内出来,孟策舟脸上连冷笑也不见,气势沉沉地离开医院。 天边泛起鱼肚白,朝霞如层层叠叠火红帷幔。从医院到街道,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 孟策舟挥手:“都下去。” 继而侧脸:“林景年留下。” 正蹑手蹑脚溜烟跑路的林景年:? 完喽—— “孟——” 刘在阳欲想说什么,被蓝烟半路拦下拉走了。 早晨冷风习习,路边绿植吹得沙沙响,林景年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孟策舟瞥他一眼。 下一秒,一条还残有余温的围巾被随意扔他怀里,他也没客气直接带上取暖。 太冷了太冷了。 俩人并肩走了段路程,孟策舟才开口问他:“怎么突然闯进来?” 这个问题,林景年还是非常欣慰的,不愧是他看中的反派,还是有些智商在身上的。 “嗐,打抱不平呢。”他嘴角一咧,叉腰:“我这个人,正义感强得可怕,见不惯人受欺负!看见了就忍不住哈哈给他两拳。” 孟策舟:“给谁两拳?” “给谁都行,把那些受气不敢反抗的包子打醒也行!哈!哈哈!哈!”林景年双手成拳,装作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拳手挥舞拳头的架势。 但他作为被宠大的少爷哪学过练拳,没有基础只有感情,倒是学了个四不像。 孟策舟抿嘴:“嗯,所以是觉得我是包子。” ? 他可没说啊。 林景年敛了动作,蹭蹭鼻尖:“没有。偷偷告诉你嗷,我有个外婆,对我可好了,还有我妈。我前十几年是跟着我外婆长大的,后来跟我妈才多一点。可我不管跟着谁,另一方总是会经常来看我,连我说一句‘想你了’都会自责好久。” 如果一对父母真的疼爱孩子,又怎么会忍心几十年不见面呢? 今年孟策舟已经27岁,这是跟亲爹第一次见面,说出去,都要被人追着骂两条街说造谣的程度。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只是他身为外人不能开口直说。 一提到外婆和母亲,林景年总会变得柔软下来,眼神都冒着幸福的泡泡,喟叹道: “爱就是常想常念啊。” 孟策舟脚步停顿,林景年旁边突然空了,不明所以地转身,歪头。 细腻莹白的脸庞被那条深色围巾衬得如黑色幕布中的皎洁白光,月色融融。 孟策舟仿佛能嗅到林景年身上的香味。就像那人靠近他时,身上散发的那股清爽香气,比香草裹挟泥土的清晨清朗味还要沁人心脾。 “所以,他们并不爱我。” 林景年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片刻愣神,咧嘴开怀笑了。 天边破晓,金色阳光铺洒他身上,镀上一层光边: “可是,我喜欢你呀,孟总。”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补充一下:“高毅、蓝烟还有好多好多人都很爱您。”
第11章 “……” 孟策舟沉默地转过头。 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因为那句话而变红。 林景年眨巴眨巴眼,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咦?孟总,您的耳朵好红呀!” “……” 孟策舟头也没回,抬脚便继续走。 “哎,孟总等等我!” 林景年会心一笑,头发一扑一扑地小跑追上去。 “孟总,您……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怎么害羞了?是不是因为我说‘喜欢您’呀?还是说,您也喜欢我?哎,慢点,怎么突然走这么快了!孟总您说话呀,孟总孟总孟总——” “……” 日出破晓,枝叶新绿,整座城市被金色的昼光笼罩。 聒噪的絮絮叨叨渐融进早晨的清风中。 塔树茂盛的枝叶绽放,如花束般。现在没到鸡蛋花盛开季节,饱满的花蕾沾着零星朝露,含苞待放。 林景年看着都快愁死了,自从穿进这个世界开始,就掰着手指头算它们的开花时间。 他趴着窗户眺望楼下那棵壮硕的塔树,叹了一声又一声。 “你不去干活,在胡思乱想什么!”刘书阳抱着文件气势汹汹地走来。 林景年瞥他一眼:“想外婆了呗,话说鸡蛋花花期什么时候才到啊。” “什么花期?”刘在阳懵然顺着他视线望去,恍然一声:“原来你喜欢鸡蛋花啊。” 林景年从床边长沙发爬下来,嘴里哼哼敷衍几句,起身便离开。 半路,刘在阳着急一把拉住他,眼神留恋,可嘴上却凶狠:“去哪?你又准备去哪偷懒?” “去孟总办公室偷懒!”林景年抬手拍掉他掐得死紧的手,“哼”一声离开员工茶水区。 他并非厌恶刘在阳,原著里,这个人并非是林家派来的卧底,而是纯粹被林家收买的员工,只是歪打正着,高毅被免职后被刘在阳顶替了位置。 林少川白得一员猛将。 至于后期林少川为什么没有重用他……其实刘在阳这个人对孟氏不忠心,对林家也谈不上多上心,拿钱办事。 这段时间,林景年得时刻跟着孟策舟,不能给刘在阳下手的机会。 也不能给孟坤下手的机会! 既然孟坤出场,那份稀释股权也已经露面,医院那次纯属意外,而孟坤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他心事重重,蓝烟便又叫了一次:“林景年。” 林景年回神:“蓝秘书。” 他方才刚摸到把手,便被蓝烟堵在门口。 她依旧是平时那副干练的样子,把手里的托盘交给他:“冰美式和浓缩是商二少和江总监的。孟总不喝这些,你待会进去给孟总单独泡一杯青茶。” 他们在办公室里开会。林景年悄摸进去,活动一下刚被掐的生疼的手腕,跑到茶水间按蓝烟吩咐捏了一些乌龙,泡了一壶青茶, 然后他看着两个托盘陷入沉思。 办公室内。 室内装修精简,偌大的区域被一张黑酸枝楠木办公桌划出一条分界线。 江眠正襟危坐于办公桌前,商晚承紧挨一旁。 霎时间,整个办公室内仿佛只有空气中的尘粒浮动。 办公桌后,巨大的嵌入式书架填满整面墙壁,滚轮梯子被随意推到角落。 孟策舟低头翻阅手里一本泛黄的名著。 他长时间锻炼,身材典型的倒三角、九头身,恰到好处的肌肉又不会显得太笨拙,往那利落一站,立刻给人一股渊渟岳峙的压迫感。 就像他身后的整面中美洲黄花梨书架,头抬得再高,也是难以望其项背的程度。 商晚承攥着手里的文件,轻轻地放在桌面:“感谢您愿意给我这次机会,如果不是您,我现在恐怕早在牢里了,希望这次车产项目,我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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